胡太師對定遠侯的指責之言,令穆文仁夫婦緊皺眉頭。
早知這樣,就不該讓父親與圓圓出手了。
定遠侯咬牙怒。
胡維榮你個老混蛋,你他孃的不懂醫就別在那兒亂放屁,那可不是普通的黃土,可是竈心之土。
幸好只是在心裡暴粗口,未直接說出來。
否則定會被胡太師轟出大門。
竈心黃土就是久經柴草薰燒的竈底中心土塊,在拆修柴火竈時,將燒結的土塊取下,並用刀削去焦黑部分及雜質即得。
竈心黃土具土之質,得火之性,化柔爲剛,味兼辛苦,並非一無是處之物。
“哈哈!”穆錦晨正準備向胡太師解釋用此方的原因,忽有驚天動地的爆笑聲傳來。
這笑聲不僅讓穆錦晨不快,更讓胡太師五心煩燥,看向正狂笑的向南天。
只見向南天捊着短鬚得意的笑着說道,“方用黃土湯!定遠侯不愧是定遠侯,見解獨特,醫術高明啊,開的方子果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哈哈!”
好一番冷嘲熱諷。
這一笑,不由讓定遠侯也莫名有些心虛,畢竟他也不懂啊。
寧氏夫婦也捏了把冷汗,擔心有失。
不僅僅是向南天,在場所有大夫都一臉的疑惑之色,包括古老在內,都想不明白爲何要用黃土湯。
“向大人,此方有何不妥?”胡太師問。
“回太師,此方乃是仲景之方,主要是用來治療由於中焦脾氣虛寒所導致的便血病證,用此方來治療由脾胃虛寒引起的出血症狀那的確是療效迅速,立竿見影。
但銘少爺是抽筋,並非出血,這根本就是兩回事,真不知定遠侯是怎麼想到用這方子來治銘少爺,實在是荒謬至極啊。”向南天挺直了背脊,口若懸河的賣弄起來。
他真的十分感謝定遠侯,有了定遠侯,才能讓他揚眉吐氣啊。
賣弄之後,他又看向定遠侯,諷道,“定遠侯,您要是不會開方子直接說就是,沒人會笑話您,可也別拿這方子來糊弄太師啊。
今日幸好有我們幾個在此,否則真要拿此方給銘少爺服下,真不知後果會如何呢?”
定遠侯坐在那兒也不辯駁,只是用十分輕蔑的眼神看着他,“向大人,笑太多擔心臉抽筋,到時老夫可不會出手相救。”
“侯爺莫生氣,向某人性格耿直,從不說假話,今日只是仗義直言。”向南天大義凜然的說道。
穆錦晨也沒急着說話,只是看向南天像個小丑樣在那兒蹦噠。
他蹦噠的越歡,等會兒纔會死得越難看。
胡太師當然相信向南天,心中怒火愈成,恨不得上前將定遠侯一把掐死。
定遠侯啊定遠侯,老夫與你無冤無仇,你竟要害我孫兒,老夫與你沒完!
穆錦晨看向得意忘形的向南天,軟聲問,“向大人,您笑完了沒?隨意打斷別人說話是很不禮貌的,我還有話未說完呢。”
“你……”向南天的笑容頓時僵硬在臉上,恨恨的甩了袖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
當衆被一個孩子指責無禮貌,這臉丟大了。
穆文仁微笑着點頭。
圓圓這話說得好,向南天的確是無禮之人!
胡太師不由多看了幾眼穆錦晨,眸中有着訝色。
這孩子,年紀比妙姿還要小,面對這些人竟不慌不忙不驚不懼,這份鎮定從容,實非一般人都能做到。
不說這年紀的孩子,就算有的成人,也不一定能做到,寧家教子果然有一套。
看來不能小覷了寧家啊!
胡太師知道穆錦晨自幼在寧家長大,認爲她驚人的膽識與穩重,是寧家家教的緣故,並不疑有其他。
這丫頭還真像寧氏,年紀不大,膽子倒不小呢!
大甘氏暗地裡也冷笑一聲。
但她又不得不承認,穆錦晨膽大卻不粗魯,所說之言皆有理,令人無法駁斥。
這樣一比,自家幾個孫女可就遜色多了。
古老也禁不住莞爾一笑。
定遠侯這位小孫女倒有趣,是個妙人!
“穆二小姐,你還有何話說?”胡太師問穆錦晨。
面上仍有怒氣,但語氣溫和了下來。
穆錦晨道,“太師爺爺,祖父說銘表哥的病在腎,腎屬北方之水,按中醫五行原理,土能克水,所以此症當用黃土。”
咳,比較專業的術語讓胡太師有些懵,不明所以。
一旁的向南天聽了就嗤之一鼻,頗不以爲然。
穆錦晨就解釋道,“太師爺爺,按中醫中的五行辯證方法,抽搐是由於體內的風邪引起的,用補土的方法來剋制水溼的泛濫,水液正常以後,依靠水來生髮的木氣也就正常了,到時銘表哥的抽搐就會停止,直到痊癒。”
胡太師雖不懂醫,可聽她說的頭頭是道,又見定遠侯一直淡定自若,心中的疑慮不由去了幾分。
在想是不是自己誤會了定遠侯,人家是真的會治病呢。
大甘氏與胡云山也在沉默着,想此方到底能不能用。
“父親,母親,大郎,你們快救救銘兒啊……他再也受不了這種罪啊……”汪靈玉驚天動地的哭喊聲傳來。
屋子裡的氣氛頓時染上了悲哀之色。
胡太師看向古老與向南天等人,問,“向院使,古老,還有衆位先生,大家意下如何,定遠侯之言可有道理?”
其他人所說之方皆用過,只有定遠侯這個方子未試過。
太醫們沒說話,都看向南天。
上司不開口,他們可不好發表意見。
向南天正色道,“太師,雖然定遠侯之言聽着像那麼回事,但下官還是勸太師您慎重。容太師再給些時間,下官與衆太醫們定能想出一個好方子來……”
胡太師暗暗握拳。
一羣窩囊廢,等你們想出方子來,我家銘兒都沒命了。
“太師,老朽認爲定遠侯的黃土湯可以一試,目前已無他法。”古老忽道。
之前他也一直不解抽筋怎會用止血之方,後經穆錦晨那樣一解釋,頓時恍然大悟,認爲十分有道理。
胡太師還在猶豫着。
想那味黃土心裡就咯應得很。
汪靈玉卻不管那些了,哭道,“父親,不管什麼方子,您就給銘兒試試吧,他真的快熬不住了啊,熬不住了……”
哭聲悽慘,聞者傷心。
寧氏也忍不住酸了鼻子,眼眶裡溼溼的。
都是做母親的人,最能體會汪靈玉此刻撕心裂肺般的痛苦,恨不得能替子女去受苦。
“爹,要不試試吧,古老先生都說行呢。”胡云山也道。
反正現在也沒其他的法子了,只能試試。
大甘氏也沒說反對之詞了。
陷入絕望之境,只要能丁點希望的辦法都要死死抓住。
胡太師牙一咬,拍着桌子道,“好,那就試試!老夫就不信我們家銘兒會熬不過這一關。來人啊,按方去抓藥。”
“父親,我親自去。”胡云山雙手接過方子。
然後迫不急待的去抓藥。
穆錦晨鬆了口氣。
費了這些脣舌,可真是累!
向南天與幾位太醫都用鄙視的眼神看了看定遠侯,準備看他出醜。
當然,到時出醜的還那個姓古的老傢伙,他也說這方子有用。
定遠侯坐在那兒看似穩如泰山,心情卻是忐忑加期盼,還有緊張。
古老與另外幾位後請來的大夫厚着臉皮坐在那兒未離開,他們想看看此方是否能治胡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