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氏的嘉和堂內,氣氛凝重。
除了汪氏之外,大甘氏、劉御史的夫人斐氏、甘氏大嫂連氏也在。
幾人均陰沉着一張臉,看着穆錦晨與寧氏二人咬牙切齒。
恨不得能啖其肉,飲其血。
雖然她們骨子裡瞧不起寧氏,瞧不上寧家,但寧家顯赫尊貴的家世擺在那兒,無人敢輕舉妄動。
要知道邊疆的穩定和平,全靠寧氏父親康定王的威名震攝,令外邦蠻夷不敢興兵來犯大周,當今聖上因此對寧家格外器重。
故她們只敢使些陰招來打擊嘲笑寧氏,卻不敢明目張膽的出言鄙視。
特別是汪氏,腸子都悔青了,早知今日會鬧成這樣,還不如不辦這賞菊宴。
斐氏絞着手中的帕子,看着寧氏恨恨道,“郡主,今日之事您一定要給個說法纔是。”
“何事呀?”寧氏輕輕放下手中的喜鵲登梅茶盅,微笑着問斐氏。
穆錦晨靠在寧氏身旁,口中吃着酸溜溜的梅子,小臉不時皺一皺。
之前她拿匕首並未去刺劉蔓雲,只是將劉蔓雲的裙子給割了一片,變成十分時尚的燕尾裙。
但十分可惜的是,免費爲劉蔓雲設計的款式新穎超前的裙子,她竟然不喜歡,反而哭癱在地上。
穆錦晨有些鬱悶的想着。
斐氏見寧氏不但沒說軟話,反而還裝糊塗,血往頭頂上涌,怒道,“郡主,二小姐竟拿匕首將我家蔓雲的裙子給割壞了,這也太過份了吧。
那件裙子可是雲錦,貴重就不提了,二小姐讓我家蔓雲在人前弄得如此狼狽,郡主您總要給個說法吧。”
她只要一想女兒哭腫的眼睛,她這心就擰巴着疼。
要知道這件裙子可是女兒最最貴重的一件衣裳。
本想讓女兒穿這衣裳出出風頭,誰料到被這混世魔王給毀了。
早知不穿就好了。
呸,要不是看那件裙子質量還不錯,本姑娘才懶得動手呢。
穆錦晨撇了撇嘴角。
“原來是說這件事,劉夫人想要說法是不是?簡單呀,劉夫人讓劉小姐將說出去的話收回來,我賠劉小姐十件這樣的衣裳,並當衆給劉小姐謝罪,如何?”寧氏眉毛一挑,十分乾脆果斷的給出答案。
說出去的話如同沷出去的水,如何能收回?
這明擺着是反將斐氏一軍。
腳踢在石頭上,痛得斐氏兩隻眼珠子差點兒瞪出來,“郡主,您可不能仗勢欺人。蔓雲只是個孩子,孩子說的話豈可當真。”
“你家劉蔓雲是孩子,我家圓圓難道是大人不成?”寧氏拍桌而起,食指依次從斐氏幾人面上點過,“要說欺人,與你們比起來,我寧敏敏還差得遠着。
與你們幾人的孩子相比,我家圓圓年紀最小,與你們的孩子更是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們家孩子卻合着夥兒欺負我們家圓圓,這是何道理。
圓圓被人欺負了,難道還不能還手?難道就該被人欺負?難道就你們家的孩子是人,別人的孩子就是草不成?
告訴你們,我家圓圓比你們任何一個孩子都要金貴,我不管你們是誰家的夫人,要想欺負我家圓圓,門都沒!“
暴怒的寧氏再次拍了下桌子。
可憐的桌子又塌了。
蠻婦啊蠻婦啊,第三張桌子了,汪氏嘴角抽搐着。
她在想着往後府中的桌椅是不是都該換成鐵的。
“我知道郡主身份尊貴,我們惹不起,沒關係,明兒讓我們家老爺去找皇上評理去。我就不信皇上不能還我們一個公道,我們家蔓雲不會白受這些苦。“斐氏一臉張變成了紫紅色,也不甘示弱的迴應着。
她仗着丈夫是御史,拿出皇上來壓寧氏。
言官最愛捕風捉影彈劾他人,故一般爲官者都不敢得罪了言官,怕一不小心就被彈劾了。
若身家清白乾淨倒也罷,萬一有個什麼齷齪真的被查出來,那可是掉腦袋的大事。
寧氏看着她嘲諷一笑,“儘管去,正好讓皇上瞧瞧堂堂御史大人是如何教女欺人,夫人又是如何咄咄逼人。”
說心裡話,她還真怕劉御史不去皇上那兒告狀呢。
穆錦晨看着威武霸氣的寧氏,心裡是滿滿的幸福,有孃親爲自己遮風擋雨,真好!
汪氏見一下子鬧僵了,忙打圓場,“劉夫人請消消氣,您與郡主都是爲人母,沒有哪個母親願意見到自家的孩子受委屈。
孩子鬧得矛盾不叫事,話說開就算了,我替圓圓向劉夫人您賠禮道個歉,都是老婆子我教孫女無方,讓劉夫人與劉小姐受了委屈,真是對不住了。
劉小姐今日所受的一切損失,有老婆子來承擔,老婆子那兒正好還有一匹上好雲錦,是皇后去年賞的,一直沒捨得用,正好送了給劉小姐。”
她這樣做這樣說,當然不是爲寧氏和穆錦晨,只是爲了更加襯托寧氏的蠻橫無禮,坐實這件事錯在穆錦晨,而非劉蔓雲。
同時也在人前努力營造一個和藹可親通情達理的好婆婆好祖母形像。
大甘氏接着道,“劉夫人,穆老夫人深明大義,替孫女向你賠了罪,這事就算了吧。”
斐氏不願意得罪大甘氏,見她開了口,就道,“好,郡主,此事看在穆老夫人的面子上,我就權當沒發生過。只希望二小姐下回行事能沉穩一些,莫要再鬧出今日這樣駭人的事情來。”
汪氏自以爲做得圓滑漂亮,斐氏自以爲做得大度,可穆錦晨與寧氏二人並不買賬。
穆錦晨吐去梅核,看向汪氏,萬分驚訝的高聲說道,“祖母,您還送雲錦給劉小姐呀?”
“圓圓,下回不可再如此調皮了,瞧瞧,就是因你一時調皮,讓你母親受了委屈,讓劉小姐受了驚嚇。
祖母爲了讓劉小姐能高興起來,就送她雲錦嘍。其實這雲錦本準備是留着給你冬裳的呢。”汪氏慈祥的說道。
就連責備的話語都用輕柔的聲音說出。
果真是位慈祥和藹的好祖母。
“祖母,您有所不知,劉小姐之前還說您壞話,這雲錦最好莫送給她。”穆錦晨十分認真的說道。
“胡說,我們家蔓雲最是有禮數,怎會在背地裡說人壞話。”斐氏立馬爲自家女兒辯白。
哼,要是有禮數,就不會像瘋狗一樣瞎叫喚。
穆錦晨在心中啐着。
“沒錯,劉小姐知書識禮,怎會罵祖母呢?”汪氏也附合斐氏之言。
穆錦晨擺着小手道,“我說的是真的呢,劉小姐說我爹不是祖母您的兒子,說我也不是您的孫女兒,就連胡大小姐與胡二小姐也是這樣說的。
祖母,劉小姐她們說的這些可是真的呀?我爹要不是您的兒子,他的母親又是誰呢?真是怪事。”
‘嘶嘶’聲作響,汪氏心底最深處的傷疤被活生生撕開,鮮血淋淋的表露於人前。
繼室的身份是她心頭永遠的痛。
她與定遠侯本是表兄妹,她父親是定遠侯的舅舅。
她自幼不傾心於他,但他眼中卻無她,娶了清河崔家女爲妻,爲這,她不知暗地裡流了多少眼淚。
幸好她年紀比定遠侯小上幾歲,加上崔氏福薄命短,嫁進穆家沒多久就因病而逝,這纔有機會嫁給他爲妻。
但彼時嫁給他,雖名份是正妻,但繼室這個頭銜卻怎麼也抹不去。
她從骨子裡恨崔氏,認爲是崔氏奪走了她最美好的一切,她要毀了崔氏所留下所有的東西,包括兒子。
隨着時間的漸漸推移,她將這些不堪的往事深深埋在心底最深處,並學會去忘卻,而京中其他人好像也忘了她的繼室身份,人前人後被人敬重恭維着,腰桿越發挺得直了。
可今日,穆錦晨卻當衆揭了她的短處。
汪氏只覺得喉間有着甜腥味,她想殺人。
偏偏穆錦晨天真爛漫的語氣,疑惑不解的表情,令她罵人的話說不出口,殺人更不可能。
在場其他人面上的表情也變了幾變。
斐氏忙道,“穆老夫人,我家蔓雲絕不會說出這種話來。”
穆錦晨正色道,“夫人您要是不信,可將劉小姐喊過來一問便知,當時聽到這話的人可不止我一人呢。”
她又看向汪氏追問,“祖母,我爹到底是不是您的兒子呀?”
汪氏的面色紅中泛紫,紫中透着黑,咬着牙道,“是。”
而後就看向大甘氏,“胡老夫人,時辰不早了,我們入席吧。”
不再提給劉蔓云云錦一事。
斐氏雖極力否認劉蔓雲沒說這話,可穆錦晨說可以當面對質,由此可見,劉蔓雲是真的說了。
劉蔓雲才幾歲的孩子,如何能知這事,不是斐氏說的又能是誰呢?
她雖恨穆錦晨當衆戳她痛處,可同樣也怒斐氏對女兒提及此事。
斐氏心情也極不好,就對汪氏道,“穆老夫人,蔓雲受了驚嚇,這飯我也吃不下了,我還是帶着她先回吧。”
汪氏點點頭,“好,那劉夫人先請,改日老婆子再上門去賠罪。桂媽媽,替我送送劉夫人。”
竟然沒留客。
斐氏咬着牙告辭。
臨出嘉和堂時,她扭頭用仇恨的眼神掃了掃寧氏與穆錦晨。
可這一扭頭,她覺着不對勁了,脖子痛得鑽心,頭也扭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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