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眼底豔慕,心裡酸酸的評估,嘖嘖,能得了這一副字,掛在家裡,也足以爭臉了。
於正南也震了一下,穆青沒有來,他能猜到,送禮物來也在意料之中,可是卻沒有想到會是送了一副字,還是這樣一副讓他驚異的字。
他自然也聽過她的字如何如何,只是想着多半是在常見的字體上寫的更爲秀麗些,卻不想是真正的獨創一體,而這百福圖還不是一體,一百個福字,一百種形態,飄逸的,清勁的,秀雅的,蒼狂的,霸氣的,凌厲的,令人目不暇接,驚豔震撼,聽着耳邊來客掩飾不住的交口稱讚,他一時說不清心底是什麼感受。
這禮物送的,太得人心。即不會貴重的讓人爲之忐忑不安,又足夠讓人有面子,又感動,這一百字寫完也破費功夫,她有心了。從來寂寥漠然的心如流過暖意,不管她是有意無意還是刻意,這份禮物都讓他滿意,是今日收到的那一衆精貴禮物中最得心的。
而柯逸軒溫文爾雅的俊顏上卻沒有太多的表情,淡淡的如春風,只是收起那副字時,手微微的輕顫,又小心翼翼,好像收藏的是什麼樣的珍貴寶貝,唯恐有一點的破碎,捲起那上好的宣紙,如同捲起自己無法言說的心事。
她的心意,她所做的一切,他都懂,因爲他懂,他的心淪陷的便更是無藥可救。爲什麼他的感情都還來不及開花,便已經註定要凋謝?唯一能做的只有守護,可如今,這份守護都要給不了,她有那人護着,他可還有機會?
宮裡的幾位皇子也都送去了禮物,貴重的不動聲色,即顯出誠意,又不會讓人心裡有負擔,衆人也都紛紛稱讚的好一番羨慕,只是比起穆青的那兩幅字明顯的就落了風頭。不過幾位皇子也都不計較,衆人也都沒有什麼意外,反正穆青那人就是個搶風頭的專業戶,即使人不來,風頭依然無人可以出其左右。
那日的拜師會,還有一件令人覺得驚異的,便是皇上也送來了賀禮。皇上給重臣送禮,也不算太稀罕,可是這一次,送的很有水平,很耐人尋味,大張旗鼓,聲勢高調,頗有昭告天下的意味,本來想要低調,可讓皇上這一渲染,就沒有不知道的了。
那禮物也是貴重,顯得皇恩浩蕩,而且給柯逸軒也送了一樣雖不比於正南的那件差太多的珍奇物件,也夠讓衆人羨慕嫉妒恨了,得福親自送來的,眉開眼笑的表達了皇上的恭賀之意,那神情語氣讓在場的人無不沉思啊
!
這是什麼意思?皇上對於太師收了這個徒弟是這麼大加恭喜,那心底是非常樂見起成了?爲什麼樂見其成?難道也有意栽培柯逸軒?
那一日之後,各家各府裡每晚輾轉反側的人多了起來,哎吆喂,人生最辛苦的莫過於去揣摩別人的心思啊!
有所求必有所憂,放下才是真正的解決之道,而不懂的人依然在苦苦掙扎,爲了將來沒有選擇錯誤,一次一次在夜裡煎熬自己的腦細胞,前面仍是茫然四顧,而白髮又多了幾根。
穆青也憂,卻不是憂錦繡前程,家族命運,而是憂變回女兒身。
一開始聽了九爺的計劃,倒是沒有太多的想法,可是隨着紀清宜的馬車就快要到京城,她卻忽然有那麼點心神不安了。
做男子不過才幾月而已,怎麼就近女情怯了呢?
而九爺卻是激動亢奮的,迫不及待的想要看他家小青青換上女裝,嬌媚可人的模樣,讓人做好的女裝早已經準備好,就擺在寢室的牀邊上,一身脫俗的月牙白出塵卓然,他無數次的夜裡睡不着都在腦子裡幻想她穿上會是何等驚豔模樣。
奈何,穆青不配合他,說是要等到紀清宜回了京城再穿,她也說不來,心底是什麼感受,原本不注意妝容美貌,一身學子袍服簡簡單單,倒也沒有多想過,可做回女子,忽然有種女爲悅己者容的緊張了。
這副身子的長相算不上絕色,頂多就是清秀可人,那雙眸子倒是澄澈乾淨,黑白分明,可是因爲她活了兩輩子的緣故,她知道,必然也沒有少女的那種嬌俏靈動,多半是通透漠然的,看盡一切的虛無飄遠,而她的性子更是做不來那些撒嬌賣萌,屈意承歡的嬌媚婉轉,說白了,大概是沒有什麼女人味,所以她穿男裝纔會那麼成功,沒有人懷疑,可是穿了女裝,還是這個樣子,她忽然不知道他會怎麼看她?
別人她無意,便不會在意,可是對他,用了心,便會希望自己在他眼裡是最完美的。
那一日賞菊會上,她也看過那一衆名門閨秀的姿色,奼紫嫣紅,如百花盛開,或明豔動人,或妖嬈嫵媚,或端莊溫婉,卻無一例外的都是一朵花的姿態,她真心覺得自己不是女人花,說是一株小草還差不多。倒不是她自卑自憐,而是她覺得自己柔韌不屈,隨遇而安的性子說成是草更貼切,即使被拔起,被踐踏,一樣可以生機勃勃,不與百花爭豔,不與大樹比高,活的自由自在,世人如何評判,只閒看雲卷與舒,去留隨意
。
穆青的這點小心思,太過興奮期待的九爺沒看出來,只當是她性子清淡漠然,反正紀清宜回京也就是這兩日,曾經以爲她是男子的煎熬都忍了,還等不了這兩日?
期待越深,他相信滿足的那一刻會越幸福!
又過了一日,上午的時候,護送紀清宜的青龍衛傳回消息,經過幾日日夜兼程,終於下午就可以抵達京城了。
消息傳來,九爺激動的差點拉着穆青就回青蓮院換衣服,還好,衆目睽睽之下,還有那麼一點理智清醒,忍下了,不過上課的時候,那脣角一直勾的弧度像是要飛起來,那雙眸子也亮的嚇人,衆人不由的都猜測,這是發生了什麼天大的喜事,能讓傲嬌的九爺高興成這樣?
心底好奇着,卻沒有幾個人敢問,幾位皇子的臉上都是不動聲色的沉思,八爺似笑非笑的盯着穆青,他今天下午也跟着去看熱鬧如何?九弟不會捨不得吧?掃過她前面的蘇子涵,忽然又眉頭一皺,不行,他還要繼續攻佔這位未來的大舅子呢!
自從那日賞花會後,他忽然覺得與其將來被父皇稀裡糊塗的指婚,還不如主動自己挑一個順眼的,而那個蘇子韻麼,呵呵,能慧眼識的他這個英雄,那必然是對他有好感的,他就勉爲其難的接受她的好感吧,於是自戀到令人髮指的八爺,去丞相府登門拜訪,約人家出去遊玩賞花,可去了三趟,都以丞相府關大門爲結局告終。
於是,被拒之門外的八爺恍然頓悟了,原來是他未來的大舅子和岳丈不捨的嫁女,所以硬要拆散他們這一對情投意合的有情男女,他怎麼能忍心讓佳人以淚洗面,從此兩人做苦命鴛鴦?於是放下豪言壯語,一定要讓大舅子和岳丈對他刮目相看,夾道歡迎,迫不及待的把女兒嫁給他。
無痕聽到這異想天開的話時,不雅的掏掏耳朵,就當沒聽到,聽到了還得惡寒半天,所以無視就好。
蘇子涵本來還在好奇九爺的歡喜是從何而來,瞥見八爺燦爛的笑臉,一下子半點興趣也沒有了,只覺得滿心滿肺的都是鬱悶悲痛,他們家怎麼就惹上了這位大神啊?本來安安寂靜的日子被攪的雞飛狗跳,偏人家越挫越勇,根本就不知道臉皮爲何物,也不懂的拒絕是什麼意思,若他不是皇子,早就被拖到野外砍了一了百了了
。偏又動不得,告訴自己那妹妹時,只有一聲呵呵的笑,他現在是越來越看不懂了。
所以,唉!他現在是自家門前雪都掃不乾淨,哪還有閒心去管別人家?
九爺一上午都心不在焉,到了下午,拉着穆青就不想上課了,不過,想着那幾人沉思的目光,還是又忍住了,自己和青青一缺席,必然會讓那些人警覺,以後再聯想到紀清宜進京的事,指定會聞到味了。
雖然,他也知道,這件事瞞不過那幾人,早晚都會知道,可是能多拖延幾天是幾天,等他和青青大婚後,他們就算知道了也無可奈何了。
於是,九爺給青龍衛又傳了消息,萬般不願的讓他們把速度慢下來,等到放了學,再進京,那樣他們悄無聲息的出館,就不會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了。
而一路風塵僕僕的紀清宜接到這消息就無比悲催了,他容易麼?一路日夜兼程,馬不停蹄,累的渾身痠痛,就想着趕緊回家沐浴更衣,好好的休息一番,誰知,臨到家門口了,又要他慢着速度了,那早些天不要命的趕路又是何苦來着?
他在荒郊野外,淒涼的無語問天,滿面悲憤,而崇文館裡穆青正讀着一封書信,是她家裡寫來的,誰的筆跡她看不出,反正不會是她那一對大字不識的父母的,信是託了大勇的哥哥穆忠送來的,穆忠在京城一家店裡當掌櫃,隔斷時間便回漢陽府一趟,從家裡帶些東西捎給她們三人,穆青自從和九爺在一起後,休息日多半是被他霸佔着,所以很少再有空和那兩人去穆忠的店裡聚聚。
一來,她隱約覺到了他倆的心思,所以有了迴避之意,二來,她對那個家裡的一切也不太上心,可是,她不上心,他們對她的一切卻都上心的不得了。
她的那些光輝事蹟,傳遍京城,自然最後也不會漏下漢陽府,尤其是她這個主人公又出自那裡,所以傳過去的各路版本被描述的更加繪聲繪色,驚天動地,大有幾分光宗耀祖的味道。
再等到那賞菊會後,太子少儒的頭銜一公佈天下,漢陽府沸騰了,整個穆家莊更是亢奮的如打了雞血,太子少儒啊,不止是他們穆家祖墳上冒青煙,而是整個穆家莊的墳頭上都積德了。
據說,當時消息傳過去的時候,全莊的男女老少都大興祭拜祖宗,對着鳳凰山的方向三跪九叩的,感恩仙山顯靈保佑,甚至還想着家家捐錢,爲穆青建個金身之類的,以表彰歌頌她爲穆家莊掙了臉,贏了光,最後還是被柯雪儒攔下了
。
攔下了這個,衆人心中的狂喜還沒有發泄出來,都憋的難受,尤其是穆青家裡的那幾十口子老老少少,於是又想着來京城探望,沾沾喜氣,太子少儒啊,那得是多大的官,俸祿一定不少吧?稍稍給他們個十兩八兩的就能讓他們滋潤好些日子了,若是能再給在京城謀個好差事,一輩子還愁吃喝?
那想法多的,迫不及待的去收拾包袱,想來京投奔穆青,最後,穆忠實在看不下去,跟他們說,穆青雖然封了少儒之職,可現在還在崇文館讀書,那裡規矩很嚴格,不能隨便進出,而且現在也還沒有進朝堂,俸祿什麼的估計還沒有開始發放,至於權利,那個位置被惦記的人很多,所以更要遵紀守法,不要被人抓了什麼把柄,若不是有緊要的事情,大家還是不要去京城打擾她爲好,等在京城安頓穩妥了,再去也不遲。
衆人聽了,這才冷靜下來,也深以爲然,雖然還有點遺憾,不能去京城看看那遍地繁華,不過在莊裡從此後也可以昂着頭走路了。
最後,那些人請了莊裡比較有文化的一個酸秀才給寫了一封家書,讓穆忠給帶去,表達他們的欣慰和歡喜。
穆青讀的時候,卻只覺得字裡行間都是掩飾不住的狂熱貪婪,還有水蛭般的吸血提醒,讓她莫要忘了親情孝道,有出息了要多多提點自己家裡的人,若是有俸祿便接濟家裡一下等等,她走馬觀花的瀏覽了一下,便收了扔在一邊了。
九爺興沖沖的跑進寢室,想看他家小青青換衣服時,看到的就是她清冷冷的小臉商勾着一抹嘲諷的冷笑,涼薄漠然,似遊離在這三丈紅塵之外。
他心底一驚,飛快的上前把人抱緊自己懷裡,那遍體的涼意讓他既心疼又心驚,“青青,青青,你不要離開我。”
九爺輕顫的話音裡掩飾不住的脆弱和慌亂讓穆青剎那間清醒過來,心底也是一痛,反手抱住那緊繃僵硬的身子,小臉埋進他的胸口上,“不會,傻瓜!”她剛剛看了那信,思緒一下子又飄回到剛剛穿越而來的那種感覺,孤獨一人,總是有種遺棄這個世界和被這個世界所遺棄的淒涼,可現在,她不再是一人,在這個世界上有了在意她關心她的人,也有了她留戀不捨的人,她不會再想着……回去。是的,回去,她從穿越來就一直在想着有什麼辦法能否再會去,如今,已經很久不想了,此刻感受到他的緊張,她更是放下了那個念頭
。此心安處是吾家,他在這裡,她還能去哪兒?
“真的?”九爺的美顏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此刻竟微微蒼白,他也不明白爲何看到她那副模樣,就慌亂的失去了理智,執着的要求一個保證,一個誓言,“青青,答應我,不要離開我,我會對你好的,很好很好!我,我已經不能沒有你了。”情啊愛啊的字眼,九爺羞着說不出口,不能沒有你是最真切的內心感受,沒有她,他根本活不了。
穆青心底動容,摟的他更緊了些,“我答應,只要你不負我,我必不會離開你,你若負我,我就……”
“你就如何?”九爺因爲她的保證而漸漸的喘過那口氣來,揪的生疼的心也鬆開了些,下巴輕輕的安放在她的肩膀上,灼熱的呼吸噴在她敏感的耳朵裡。
“我就,廢了你再離開。”穆青的手緩緩的下移了幾分,想要表達的意思不言而喻,九爺忽然一下子想到初次見面她就拿這個來威脅過自己,然後呼吸粗重了,美顏羞紅了,渾身盪漾起來,熱熱的彷彿要燃燒了。“青青……”
婉轉的一聲呢喃,含糖量很高,屋裡的溫度頓時升高了,曖昧的氣息讓人心都顫顫的。
穆青一下子聞到了危險的味道,這貨又要發情了,忙去推他,“不是要換衣服去城門嗎?還不快出去。”
九爺涌上來的那點旖旎心思聞言終於落了,依依不捨的走了出去,他其實很想看他家小青青換女裝的,奈何青青的眼神羞惱的太有震懾力,他纔不情不願的離場。
寢室裡只剩下她一個人,穆青當初在鄉試那日爲了騙過九爺,換過一次女裝,所以穿起來雖然費勁卻並不手生,解下長長的裹胸布,白瓷般的肌膚上該有的曲線已經柔軟的起伏,女子的抹胸熨帖的附上,束的纖細腰肢不盈一握,凸顯的那不太高揚的小山都擡頭挺胸了,倒是有了幾分盎然的氣勢,柔軟的月白裙衫流暢的如山上傾瀉的流水,劃過玲瓏有致的曲線,灑落地面搖曳成步步生蓮的盪漾風情。
挽起來的頭髮散開,她端坐在鏡子前,守着他準備好的各種精緻名貴的首飾興嘆了,九爺百密一疏,不知道她不會捯飭古代繁複的髮型,還讓人拿來這麼多的東西,是要怎麼別到頭上去?
她無力的想着實在不行就跟上次一樣,還打理個簡單的公主頭算了,可是,唉
!那點女爲悅己者容的小矯情又刺激着她不服輸,最後,從兩邊挑了幾綹頭髮,細細的編了一下,再在後面用一朵蓮花形的玉石簪子別住,剩下的依然飄逸的散開,和公主發大同小異,不過加了那編髮,顯得終於雅緻高大了些,也讓她覺得不那麼隨意了,起身在鏡子前轉了一圈,總覺得哪裡還不夠似的,想了想,還是拿起那些修飾妝容的胭脂水粉,可往臉上撲的那一瞬間,又懊惱的放下,什麼時候起她如此看中自己的外貌了?
其實,打扮的再美,還能美過那隻妖孽去?她就是她,不明豔,不嫵媚,他喜歡的也絕非是她的這張皮囊,不然不會是在她還是男子之身時,就纏着她,如今,她這是鑽了牛角尖了,庸人自擾起來,女子啊,丟了心,便連着智商一起丟了。
前世書上說戀愛中的女人會變笨,她還不以爲然,如今她算是信了,不但是笨,還傻的可以。
心裡想開了,便也沒了那些糾結,不過打開門的那一瞬,還是有些微微的不自在,那貨看到這個模樣的她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什麼表情也沒有,因爲等的焦灼的九爺在聽到開門聲的擡眸瞬間,整個人就傻了,怔怔的瞪着那從門裡走出來的人兒,絕色的美顏上一片呆滯空白,這是……他家小青青?
清麗脫俗,婷婷嫋嫋的如一朵出塵的白蓮,眉若遠山,眸若秋水,粉嫩的脣如初綻的花瓣,月白裙衫下玲瓏的身子是最美的曲線,不磅礴跌宕,卻自有一股溫婉柔和的盪漾,尤其是以前那寬大的男子衣衫遮擋了腰上的纖細,如今被輕輕一束,頓時不堪一握的那股風情立刻顯現,鼓動着他情不自禁的往前,再往前,想要親手摸一下,親手描繪那誘人的一高一低,緊緻,平坦。
“青青,我是不是在做夢?”
九爺走近了,卻又伸着手不敢觸碰,唯恐這是個銷魂的美夢,一碰就會碎,連聲音都帶着咿語的不真實,呆萌的模樣讓本來還有點不自在的穆青撲哧一笑,“笨蛋,天還沒黑呢!你就想着做夢了。”
這一笑,如含苞待放的蓮花一剎那綻放,驚豔的令人窒息,於是九爺被迷的更呆更傻了。直直的看着她,錯不開眼,腦子裡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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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們久等了,抱歉哈,儘量還是早上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