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短時間之內,她覺得都難以理智清醒了,尤其是在這間處處張揚着他氣息的房間裡,一個轉身,一個擡首,皆是他無處不在的味道。
閉了眸子,是看不到了,可是回憶又變得那般清晰,清晰到之前發生的一切都歷歷在目,當時稀裡糊塗的情節這會兒倒是印象深刻了。深刻到讓她咬牙切齒!
從莫名其妙的一路飛馳,到樹下稀裡糊塗的親密摟抱,到最後瘋狂的那一番……不管不顧的肆虐,當初懵懵懂懂,此刻卻清晰的不能再清晰,就像是被打上了烙印,再也抹之不去。摸摸紅腫的脣瓣,那上面彷彿還殘留着某人的味道,她渾身的氣血又控制不住的往頭上涌,混蛋!這輩子她都沒有這般被欺負過,而他欺負完了,一句交代都沒有就跑的沒了人影,等他回來,她定要讓他好看!
只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那隻欺負完逃跑了的妖孽竟然再沒有回來!
夜幕降臨沒有出現,她不在意,只是晚膳吃的少了些,脣紅腫着,似乎每一次吃東西那火辣辣的感覺都在提醒着什麼,雙喜也沒有回來,飯菜是一個臉有些生的青龍衛端進來的,神色慾言又止,不過看着她清淡漠然的臉,又百般糾結的出去了。
看書心不在焉、畫畫心浮氣躁、一個人對弈也沒了情調,直到深夜,她滿腦子的凌亂終於昏昏欲睡,院子裡還是很安靜,沒有輕咳,沒有腳步聲,而寢室裡黑暗一片,只有書房裡的燈悠悠盪盪的,訴說着難以理清的惆悵。
小宛熊難得老老實實的,哪兒也沒有去顯擺,卻也不敢靠近憋着火氣的主子,它纔不要爲某妖孽當炮灰呢,話說主人這是在氣被欺負了呢還是在氣被欺負完沒有給她交代呢?都說親熱完,事後安撫很重要,那隻傻乎乎的妖孽怎麼什麼都不懂啊?白白跟那隻抽風二貨當兄弟了!
咳咳咳,抽風二貨八爺很冤枉啊,你以爲他不願意傳授他身經百戰的經驗嗎,相反他願意的不得了,只是,這種事一個巴掌拍不響,人家不樂意聽,他總不能強行灌輸進去吧?就九爺那性子,誰能勉強的了他?
八爺也很爲難啊,忍着腰痛,回了崇文館,一掃聽內幕,九爺竟然回宮了,夜白這次也沒有藏着掖着,他實在是沒招了,九爺不允許他們跟着,可是沒說不讓八爺跟着,所以把之前發生的那些詭異現象一一據實相告,什麼摟着人家穆公子一路飛回來啦,什麼還點了人家的穴位啦,什麼驚慌失措的逃跑啦,什麼連人家一面都不敢直視啦,最重要的是那個什麼人家的嘴脣紅腫的像是被狠狠咬過啦,等等等等,諸如此類的一說,八爺頓時像打了雞血一般的亢奮了,腦子裡無數yy的畫面洪水一般的涌上心頭,止都止不住,尤其是聽到最後那句,那雙桃花眼簡直就要射出萬丈光芒來,不過很故作內斂低調的搖頭嘆息,哎呀,九弟怎麼能點了穴強迫人家呢,不厚道啊不厚道,強迫也就強迫了,怎麼能時候佔完便宜又逃跑呢,不君子啊不君子!
看的無痕嘴角猛抽,八爺就您最厚道,就您最君子!而夜白望着興高采烈的趕去宮裡的八爺,開始憂傷,他不要弄巧成拙纔好,這八爺真是越看越不靠譜啊!他要是去宮裡對着九爺一番嘲笑,九爺本就羞惱,那……那還能安生的了嗎?
宮裡確實不太安生,因爲九爺突然回去,正陽殿裡一陣手忙腳亂、又加上九爺回去時,那臉色極其難看,衆人更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雙喜也不敢近身,更不敢多說一句話。
連皇上和德妃都驚動了,差了人來請去用晚膳,被九爺一句不耐的“不舒服”爲由給毫不客氣的回絕了,普天之下,大概也就這位爺有這般的膽子敢不買皇上的面子了。
雙喜卻不敢不買,被皇上傳喚了去,仔細的詢問到底是怎麼回事,雙喜哪敢背後非議九爺的私事啊,再說他也確實沒有親眼見到某些最重要的場景,只好挑不痛不癢的說,把在湖邊遇到刺殺的事情簡單描述了一番,才轉移了兩位主子的注意力,皇上大發雷霆,責令這次一定要嚴辦,揪出背後的主謀,據說這一消息出,晚上便有好多人都睡不踏實了。
九爺更是失眠,期間德妃娘娘親自來正陽殿探望,九爺卻是一副心不在焉、失魂落魄的模樣,對德妃的關切答非所問,德妃問不出什麼,只當他是受了驚嚇,囑咐丫鬟去她殿裡拿了一隻千年的山參交給雙喜熬製,然後又不放心的殷殷交代一番,才皺着眉不捨的離開,哪怕他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可是對她這個親孃也親近不起來,真不知道,這世上有沒有能讓他熱情一點的人?
德妃憂慮的走了,八爺興沖沖的又來了,他沒有夜白所擔心的那一番不厚道的嘲弄,他沒有那個膽子啊,看到某人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他要是敢嘲弄一聲,保準會當一次真正的鳥人,且還是一隻面目全非的!
不過,向來口才極好的八爺忽然也不知道該怎麼勸慰某人了,主要是九爺那模樣太過魂不守舍,太過苦悶鬱結,你說什麼都不一定能聽的進去,解鈴還須繫鈴人啊,唉,他當不了那朵可人的解語花了。
從正陽殿唉聲嘆氣走出來的八爺,多了一絲沉重和憂傷,看九弟那樣子似乎是陷的很深,比他想的還要深,可九弟將來是要……登封臨頂的人,太執着感情也不是一件好事啊!都說多情之人最無情,遊戲花叢的他大概就是那最無情的,可九弟看似無情不動情,可是一旦動了,必是最癡情。
庸人自擾了一會兒,又笑着搖搖頭,哪個男子不三妻四妾,九弟以後若是真的開了竅,識得了女子的妙處,又豈會有他此刻的這番糾結?況且穆青是男是女尚且還沒有確定,就算真的是女子,那樣的家世實在也登不了大雅之堂,九弟想來也會明白,若是真心喜歡,一個女子而已,收了也就收了,可真正的婚配自然是要父皇做主的,誰也決定不了,他也不例外!呵呵,皇家啊,哪裡能允許天長日久又存粹乾淨的感情存在!
他想太多了,也想的太遠了!
九爺沒有想的那麼遙遠,他只知道自己栽了,還是栽到一個男子身上,就是他再不近女色、不懂風情,再不想承認、不敢面對,他也知道自己喜歡上人家了,那喜歡的情緒是那麼的強烈,強烈到讓他害怕!
所以,他逃了,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雖然在天齊國,男風不是一件多麼稀奇的事,可是他卻從來沒有想過這般離經叛道的事情會發生在他的身上,怎麼可以?他曾經對某些貴族養小館嗤之以鼻、甚至深惡痛絕,卻不曾想到頭來他自己也深陷其中,這讓他怎麼接受?
瘋狂的時候,他沒有理智可言,他滿心滿眼裡都是那嬌軟的身子,是那一抹溫暖甜美的柔軟,是那可以媲美世間任何美味的氣息,是讓他失控着魔的渴望,可是理智回籠,他卻忽然害怕了,就算是他能夠不在乎流言蜚語,不在乎各種鄙視嫌棄,可是她呢?她能嗎?她又會怎麼看待自己?想到那時他是點了人家的穴道,才能恣意的親吻,他就更加苦悶了,若是……若是那時候她能動,一定會拼死掙扎反抗吧?說不定還會給自己一巴掌。
九爺這次回宮沒有噼裡啪啦的摔東西,可是那種隱忍不發的壓抑卻讓人更加難受,九爺一直是霸道張揚、甚至說是任性恣意的,什麼時候這般委曲自己了?一衆的下人都百思不解,主子到底是在外面受了什麼刺激,怎麼回來後變成這般模樣了?
正陽殿愁雲慘淡,一夜輾轉反側、不得安眠。
青蓮院裡,也在半夢半醒之間,望月無言。
天亮了,陽光初綻,和風習習,一池的蓮迎風搖曳,甚是嫵媚嬌豔,美好的一天開始了,那隻妖孽卻依然沒有出現。
青蓮院忽然變得空空蕩蕩,冷冷清清,不過一日三餐都有御廚做好,再由青龍衛親自端送,並沒有因爲少了某人就有一絲一毫的怠慢敷衍。她好像成了這裡的主子一樣,人人對她恭敬有加,卻又古怪的總是偷偷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想要說些什麼,卻又彆扭的想等她開口問,於是,等來等去最後都變成一聲嘆息。
穆青纔不會主動開口問,有種你就跑了別回來,敢回來你就給姐等着吧。
火氣還在燃燒着,只是可恨那要燒了的人卻遲遲不露面,就像有無窮的力氣卻打在棉花上一樣,那種挫敗無力感十分難耐。尤其是今早上梳洗的時候,她忽然後知後覺的又想到一個問題,她現在的裝扮是個男子啊,那個混蛋……那個混蛋這是男女不忌了還是有斷袖之癖?不管是哪一種都讓她接受不了,穆青這幾日的臉色便一直很難看,本就清淡漠然,現在涼的跟水一樣了。
可那心底卻埋葬着一座火山,暫時休眠的火山。只等着某人出現,便是岩漿涌出,吞沒一切。
崇文館裡少了九爺似乎也沒有太大的變化,該怎麼上課還是怎麼上課。那日在湖上的暗殺不知道被誰壓制了下去,沒有人在桌面上提起,不過背後的猜測還是有的,加上九爺又不在,便有人想是不是受了傷,回宮裡養病去了?
很巧合的是,素來風流張揚的八爺也沒來上課,一同消失了,崇文館裡頓時安靜了不少,看穆青還是獨自一人來上課,多事的人有心想掃聽一下內幕,可人家身邊總是站着一個面相安全的保鏢,寸步不離,十分盡職盡責,他們一點開口的機會都沒有,遂就悻悻然的打消了念頭。
甲壹堂裡,只有蘇子涵不懼存在感很強的保鏢李魁,時不時的就逮着機會就跟她說兩句話,卻也不敢再套的太近乎,他可不想再被請去喝茶了,自始至終,他沒有提起湖上的那一場暗殺,也沒有好奇的詢問爲何八爺九爺集體失蹤,彷彿那一些事情再自然不過。只是偶爾不說話的時候,看她的目光就幽深幽深的,似乎是有什麼難以解開的結。
而崇文閣的夫子們似乎也不覺得這樣哪裡奇怪,沒有人問起,就連紀太儒都沒有多過問一句,穆青去他的靜園送畫的時候,他連提都沒有提,彷彿對那一場事故不知道。
如此這般,穆青倒是鬆了一口氣,不然她還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迴應,畢竟她被那妖孽摟着飛走,估計好多人都看到了,她對別人可以冷臉不應,可對愛護她的師父,卻做不到欺瞞,不問最好了,若是真的問起來,那古樹下發生的一切讓她如何開口?
若說兩人第一次見面,她彪悍的抓了他那裡是九爺曾經認爲的奇恥大辱,那麼在樹下,她身着男裝被一個男子強吻則是更羞惱難平的恥辱。
每一次想起,她總是止不住暗罵幾聲混蛋來泄氣,不然,就是努力深呼吸,這口氣不出,她是淡定平靜不了了。
在靜園裡,紀蘭良望着她的目光慈愛又幽長,有些事情無需說,或者還不到說的時候,太早的沾染上那些爾虞我詐、宮廷傾軋,他心疼她會受不了。在崇文館裡,踏上朝堂的最後一方乾淨的土,就讓他們都再最後享受一下這暫時的寧靜和乾淨吧。明年,明年會試、殿試以後,便再也安生不了了。
人生難得糊塗啊,紀蘭良釋然又豁達的一笑,在看到那副畫時更是歡喜的不得了,八匹駿馬,形態各異,卻都灑脫奔放、歡快振奮,觀之令人驚心動魄,看畫如看人,紀蘭良心底更是欣慰他的眼光沒有錯,連最近一直困守在家研究那幾局棋的紀清宜都奔了過來,一看之下,神情震撼,望着某女的目光復雜難測,琴棋書畫,除了琴藝沒有見識過,其他三樣都驚豔不已,世間她若是稱第二,誰還敢爲第一?
穆青沒有想這些,她的注意力集中在那副畫的裝裱上,當時她被那混蛋摟着回來,也沒有去取畫,還是後來一個青龍衛幫她拿了回來。八駿圖裱的十分精緻,不是她最初要求的那樣,看來青龍衛去幫她取畫的時候,不知道聽了誰的吩咐,擅自給她改了,哼,許是又怕給他丟臉吧!她纔不會領情。
這幾日,沒有九爺在,穆青雖說氣沒地方撒,倒是有一樣好處,那就是人身自由了不少,做什麼都沒人干涉,青龍衛雖說聽了某人的命令守護着她,可是卻不敢阻止人家做什麼,只是仔細的盯緊了,事無鉅細的一一上報給某位在宮裡糾結的人。
於是,她可以和逸軒、大勇天天在一起用膳,課後一起聊天散步,可以玩到天黑再回青蓮院休息,一切似乎都很愜意,不過……他們都不約而同的迴避了那一日的事情,有些東西,不揭開,與大家都是好的。
一旦揭開,想要回到曾經便不再圓滿如初。
這樣的自由日子過了好幾日,很快便到了中秋節,按照天齊國的習俗,十分重視這一天,朝廷沐休,學堂放假,店鋪都早早打烊,家家戶戶求個團圓,在外的親人只要不是有多麼重要的事情纏身,一般是都要回家過節的。
不過,崇文館裡卻有個不成文的規定,這一日,學子們都不允許回去,而是讓家裡人來探望,一起在這裡過節。
平時,崇文館不對外開放,不管你官位多麼顯赫,只要不是崇文館的學子夫子,就一律不允許踏入一步,這是皇帝特別頒發的一道命令,維護了崇文館無上崇高的純粹和地位,所以,儘管學子們不允許回去,可是他們那些家裡人卻並不生氣,相反還很期待這一天,因爲可以來崇文館一覽了。
平時哪有這個待遇啊!千盼萬盼就等這一天呢,所以這一天很是熱鬧,幾乎所有的學子家人都會不遠迢迢的涌向這裡,甚至從很久之前就準備這一件事,吃的穿的,乘坐的馬車,等等一應用具,都力求完美無瑕,足見對這一天的看重。
崇文館也提前做了準備,派了人守在門口,對進來的人一一檢查詢問記錄,不管對方官職大小,免得混進來一些心懷不軌的,生了亂子。而衆人也都沒有異議,皇子們呆的地方,哪裡輪到他們來置喙。
學子們更是興奮,那種興奮不止是來自可以見到家人的重逢思念,還有很深的一層,這一日也是相互攀比、暗暗比較、成就某些人的虛榮、或是打擊某些人的寒酸的時候。
但凡來讀書的自然都是些名門貴胄,顯赫家族,可越是這樣,就越是愛攀比,畢竟再尊貴、再顯赫,也總是有個高低。來探望的是什麼人,意味着他們在家族裡受重視的程度,帶來的又是什麼東西,也彰顯着家族的勢力和財力,這是百年來一場私下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較量。
當然還有一層更深的,這一日也是衆人拉幫結派的好機會,相互之間會坐在一起培養交流一下感情,那是再合適不過了,畢竟這種權貴大聚會的場面可不是什麼地方都能組織起來的。還有些有心的當家主母,可以順便觀察一下對方家的公子氣度相貌,說不定能結成一門親事。
所以這一日實在不是一個簡單的日子,這一場探望也不是純粹的探望,集各種的利益於一體,只是誰也不知道最後會達成什麼樣的目的。
另外……這一日,還有一層帶些桃色曖昧的存在意義。
這一層比較隱晦一些,也比較不容易端到明面上說,不過大家又都心照不宣的默許這樣的存在,誰也不會說誰,那就是,這一日,來探望的人,除了家人,還可以有女子。
女子啊!衆人可就浮想聯翩的一番期待歡喜了,不過,女子探望是在晚上,上午是家裡人來,晚上好啊,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不得不說,百年前流傳下來的這些不成文的規矩實在是浪漫至極。
穆青聽說這些的時候,沒有太多的情緒,她根本就沒有和家裡那些人說過這些事,所以他們也根本就不會來,這樣的地方,他們即使來了,怕是也會戰戰兢兢的坐立不安,若是那一家人對她有三分的情,她也會去書信請了他們來,哪怕他們的身份低微,會讓她受那些貴族子弟的嘲笑,她也不會在乎,可是,想到他們水蛭一般的吸血利用,她便心寒,還是算了吧!
至於晚上的那一場粉紅曖昧,她便更不會期待了,她又沒有紅顏知己,沒有那個豔福可以享。
最靠譜的自然是晚上約逸軒和大勇一起賞月,或者去靜園陪紀師傅下棋,那幾局棋在他日夜研究下,真的解開了兩局,雖然還沒有全部攻克,不過已是讓紀師父很高興,嚷嚷着要她把那幾種棋教給他呢。
穆青忽然想出這一天怎麼過的有意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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