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駕到!皇后娘娘駕到!賢妃娘娘、良妃娘娘、得妃娘娘,淑妃娘娘到!”
太監特有的尖細嗓音如一聲撕裂天空的閃電,聽的頭皮發緊,卻又渾身一震,頓時整個院子裡的人都肅然起敬,垂頭斂目,餘光裡瞥見明黃色的儀仗隊,泰山壓頂一般撲面而來,不由的匍匐在地,惶恐跪拜。
穆青依舊淡定,沒有其他被邀才子那般激動又驚慌,亢奮又不安的矛盾糾結,只是在不得不行跪拜大禮時,秀麗的眉頭不由自主的皺了一下,她實在不喜歡跪別人,以後若是真的跟了那貨進了宮,豈不是每日裡都要無數次的三叩九拜?
穆青小小的皺眉,自然不會逃開九爺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注視,她皺,他便也跟着皺,心底憂愁,他家小青青這是哪兒又不高興?不會是不喜歡見他的父皇母妃吧?可醜媳婦總要見公婆啊!
咳咳,九爺,您會不會想的太多了!
夜白和雙喜簡直無語凝噎,什麼時候了,您還在想這些有的沒得?盯着穆公子看的那麼投入真的好麼?皇上的眼神都掃過來好幾次了,哎吆喂。
“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整齊劃一的參拜聲震耳欲聾,響徹雲霄,院子裡奼紫嫣紅的菊花都在風中飄蕩的激烈了幾分,躲在一棵大樹上的小宛熊大眼睛瞪的愣大,一閃一閃全是亢奮,哎吆喂,皇上出場就是氣勢恢宏啊!羨慕嫉妒恨有木有?吼吼,它也好想要,以後會是誰?眼神掃過那一排的皇子,落在那隻妖孽身上不能動了,嗚嗚,不會就是他吧?忽然整個獸都覺得不好了。
它感覺不好,那威儀而來的齊澤生感覺也不太好,一路上還未到,便有人報給他那在門口的震撼一幕,他的幾個兒子都堵在人家太師府門口了,老九性子恣意妄爲這麼做還不讓他驚異,可老三冷肅,老四沉穩怎麼也跟着一起胡鬧?還有那個老八,聽說塞在夾縫裡折騰幾位大人,讓人家都招架不住的給跪了,好,好,他這些兒子真是一個比一個的能作了。
帝王威儀,喜怒不形於色,邁着低沉有力的步子,氣勢尊貴不凡,可是看到全場都恭敬緘默,垂首作惶恐狀,只有某人那眼神還在亂瞄時,隱忍的火氣又有點不打一處來,這臭小子就是不能給他安分點。
帝王氣息一變,站在帝王身邊的德福就感覺到了,順着那眼風悄悄的瞄了一眼,果然又是九爺,忽然想到那日去青蓮院送帖子的悲慘遭遇,一時又想哭了。
“諸愛卿平身,今日賞菊論詩,君臣同樂,無需多禮。”
齊澤生很快便調整好了臉色,聲音儘量放的溫和,卻依然難掩那屬於帝王的威嚴氣勢,還有一絲壓制的不悅。
“謝皇上恩典。”
起身,正襟危坐,眼觀鼻,鼻觀心,不敢去褻瀆聖顏。
前排的皇子世子和朝廷三公重臣們三天兩頭的在宮裡出入,自然不怕天顏,不過,聽出那話裡的隱忍不悅,一個個的就都心思活動起來了。
紀蘭良自然心底有數,暗暗的朝着某爺瞪了過去,又再一次使用他未來老丈人的權利,臭小子,又要給他的徒弟惹事是吧?
九爺不屑的回視了一眼,在他心裡,除了他家小青青,其他的都不叫事,哪怕天塌下來,他也會給她頂着,老頭子,就對他一點信心都沒有?
行啊,你小子有本事是吧?那你將來可千萬不要來他府上娶媳婦哈!紀蘭良也不屑的撇開臉,哼!老夫活了五十多年,吃的鹽比你喝的水都多,嘚瑟是吧?看誰更嘚瑟的起來?
九爺又憋屈的老實了,只要小青青一日還在人家手裡,他就不得不看人家的臉色啊,哼!他一定要儘快把他家小青青娶回家才行,對,就這麼辦,等兩人大婚了,那些心懷不軌的爛桃花也就徹底死心了,他也不用……每晚都忍的那般疼痛。想到這裡,美顏情不自禁的又是一紅,心裡開始止不住的盪漾起來。
夜白和雙喜偷偷的對看一眼,從彼此的眼神裡都看到淚水汪汪的悲催模樣,嗚嗚嗚,九爺那心都是什麼做的,這樣的環境氣氛裡,也能心猿意馬嗎?
幾人之間的眼光廝殺博弈以九爺失神跑題而告終,卻躲不過高位上有心人的眼睛。
齊澤生袖子下的手攥了攥,攥的得福心驚肉跳,皇后司馬慧端着高貴的美顏端莊的笑,只是眼底光芒閃爍,心底得意,看着下面自己的兩個兒子,有一絲剋制的驕傲。
賢妃明豔的臉上也掛着淺笑,不捉痕跡的掃了一排的皇子,怎麼看都覺得自己的兒子是最穩重,最有帝王之相的,而她也一定要把兒子送上那個位置,不管用什麼樣的辦法,付出多大的代價,她都不會放棄。這輩子自己鬥輸了,不能爲後母儀天下,即使貴爲四妃之首,可到底還是妾,那麼她就一定要做皇太后。
良妃沒有笑,嫵媚的臉上甚至有一絲心不在焉的恍惚,淑妃悄悄的看了一眼德妃,楚楚動人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擔憂,而德妃面色淡淡,對自己兒子的那些失常和小動作都彷彿視而不見,心底卻無奈嘆息着,看見了又能如何,這個兒子從來就不是她能掌控的,連皇上都拿他沒有辦法,她越是管的多,他就越是躲的自己遠,和自己的情分也淡了,連自己這個親孃都不放在心裡,真不知道他心裡到底裝的是什麼?忽然想到,那些跳崖的傳言,眼皮一跳,眼神不由的凝在一道人影身上。
她從來沒有見過她,可是直覺的那個讓自己的兒子連命都不要的人就是她了,穆青,一個從漢陽府那個窮鄉僻壤考進崇文館的解遠,才華驚豔,美名遠揚,如今住在兒子的青蓮院,還聽說……他們關係親密的有些異常,還聽說……當然底下的人自然不敢說的太難聽,九爺的舌根子誰敢亂嚼,可是她從那些支支吾吾,躲躲閃閃的言辭裡能聽出一些,呼吸一時有些重了,這個人到底是有什麼魅力惹的兒子亂了倫常?
不止是德妃,高位上好幾道的目光都不動聲色的凝在穆青身上,想要一看究竟,最近這個人實在是太出名了,那關於她的傳言寫一部話本子都綽綽有餘,且還是連載的,因爲你今日剛聽說了一出,還沉浸在那驚心動魄裡回味沉思,保不準明日就再來一出更震驚的,刷新了剛剛的記錄。
她們着實很好奇,很好奇,今日來參加這個賞菊論詩會,除了自己心底的那一點小算盤,還有一層重要的便是想看她的廬山真面目了,且十分迫不及待,到底會是怎麼樣的驚豔模樣?據說可以勾的不近女色的九爺都發了癲狂,生死相許,跳崖以明志,感天又動地。
呵呵!當然更多的還是有幾分幸災樂禍,誰不知道皇上最寵愛九爺,可是再寵愛,一個皇子若是做出這種惹人恥笑,遭人非議,不顧倫常,道德敗壞的醜事,也必將被拋棄。那麼……呵呵!
穆青自然也感覺到了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不是一道,是好幾道,好奇的,打探的,不懷好意的,她都無動於衷,淡定以對,想看她是吧?那就給她們看個夠,看她是不是狐狸精投胎轉世,還是被妖魔鬼怪附體?
擡起的小臉清麗脫俗,眉眼淡淡如風隨意,如雲飄逸,眸子澄澈如湖,黑白分明,純粹的色澤即使面對一波波的注視風浪,自在的悠然不動,彷彿早已通透一切的心思,又好像不把一切心思看在眼裡,脣角的弧度勾的極淺極淡,笑看不知所謂的好奇打探。
穆青擡眸也只是一瞬,天家的顏面不能隨便窺探,如一副超然脫俗的水墨畫輕輕一展,又隨意一收,只留給別人驚豔的一剎那,她便端坐好,低眉斂目,欣賞一尺之內,菊花飄蕩,清風送香。
而高位上人人心思各異,動盪不寧,驚異有之,不解有之,好像一切都出乎意料,卻又莫名的覺得她應該就是這樣。
齊澤生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臉上也難得怔了一瞬,就是這個人盅惑了他最寵愛,最給予厚望的兒子?憑的什麼?
德福也是詫異,是啊!憑的什麼呢?不及皇后娘娘高貴端莊,不及賢妃娘娘美豔明麗,不如良妃娘娘嫵媚動人,也沒有淑妃娘娘的溫柔可人,比起德妃娘娘的溫婉大方來也似乎不沾邊,他原本還以爲是有什麼狐媚手段,才勾了九爺的魂魄,長的也定是脣紅齒白的小妖精模樣,舉手投足的都帶着誘人風情,可眼前看到的恰恰相反,清冷淡漠,超然疏離,怎麼看也不像是個熱情洋溢的主,怎麼就勾的九爺生死相許,不離不棄了呢?
那幾位後宮的女人也同樣不解,來之前也存了和德福一樣的觀點,可此刻,那一剎那的看見,把那些香豔曖昧的詞都給打擊的零落了。忽然想到她寫的那首現在廣爲流傳的愛蓮說,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有種遺世而獨立的特別姿態,難以言喻。
心底沒來由的一驚,下意識的都去看自己的兒子,八爺在矜持保守的淺笑,維持安靜的美男子形象,九爺神思恍惚,心不在焉,美顏卻輕染紅暈,讓人難以理解,不懂那風情盪漾是從何而來。四爺溫文爾雅,慣常的君子如玉,三爺微微低頭,冷凝肅穆,不知在沉思什麼,一股子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而從一來就不被重視注意的大皇子正研究面前的那幾盆菊花,溫和的臉上掛着淡淡的笑意。
還好,還好,都沒有盯着那人看,可憐天下父母心啊,各自順了順氣,覺得剛剛自己的擔憂多餘可笑了,再特別也是個男子,不能娶回去生兒育女,她們有什麼好擔心的?再說要擔心也是某人擔心,人家兒子可是都把人收進自己院子了。
德妃確實擔心,卻不止是擔心自己的兒子,而是擔心皇上會如何,依着她的理解,就算是兒子一時被迷惑,可那人到底是男子,無法生兒育女,自然不會影響將來兒子的婚配,上層貴族中狹玩小官的也不是什麼稀罕事,最多損些臉面,可是皇上心中自然有他的計較,他對天兒給予了那麼多厚望,又怎麼能容忍天兒有一絲一毫的瑕疵?
齊澤生的確不能容忍,可此刻卻不得不暫時忍下,今日有的是機會滅了兩人的念想。即使她生的風姿確實卓爾不凡,才華看她寫的字和那些流傳的詩詞也堪當驚豔,可是隻要是男子就沒有一點的可能。若她識相,收了那些心思,不再糾纏老九,倒是可以重用,子涵對她的評價甚高,他原本也是把她當做未來太子三師的位置來考察的,誰知,竟然出了這麼一個意外,讓他措手不及,亂了計劃,本來想要等到明年的事卻不得不提前,而今日舉辦這一次盛會,也是再給她一次機會,不然……
氣氛因着高位上幾人對某女的探究沉思而微微壓抑,可沉默也只是片刻,齊澤生早已恢復以往的天子表情,“諸位愛卿,此次,朕邀請天下有志才子,名門淑女前來太師府上賞花,吟詩頌詞,爲求君臣同樂,諸愛卿不必拘禮,隨意便好。”
“臣等遵命,謝皇上恩典。”
院子裡又是響起一片衆口一致的客套之詞,穆青面色淡定,心底卻覺得無力又無聊,天子不是說君臣同樂,不要拘禮了麼?可底下的人依然……這般拘禮,唉!跟這些古人在一塊,就是不能一起愉快的玩耍。
樹上的小宛熊也無聊的打個呵欠,要幹什麼快一點啊,整這些有的沒得浪費時間啦!
齊澤生卻是習慣這一切,他是天子,天子可以對臣子客氣,可是你作爲臣子要是真的把天子的客氣當成真的,那就是有罪了。
滿意的掃視着下面的一切,目光掃到自己幾個兒子那裡時,眉眼沉了一下,轉到另一排,落在於正南身上,“太師,此次盛會由你一手操辦,辛苦了。”
聞言,於正南站起,躬身行禮,“微臣惶恐,得皇上信任,臣自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齊澤生眼風不着痕跡的掃過邊上心不在焉的良妃,呵呵一笑,“太師府上的菊花果然奼紫嫣紅,姿態各異,品貌非凡,朕甚是歡喜,太師幾十年如一日獨愛菊,這份心意也着實難得,朕都心生佩服了。”
有些恍惚的良妃聞言,忽然臉色一白,望了那個笑的不動聲色的人一眼,又驚又懼,低下頭去,爲什麼這麼多年過去,他就是不能相信自己?
於正南面無表情的臉也是一震,身子微僵,卻平靜的應道,“微臣惶恐,哪裡當的皇上如此高的褒獎,不過是性情無趣單調,懶與種植其他花木而已,長此以往,便成了一種習慣,如此而已!”
“呵呵!”齊澤生意味深長的笑,笑意有點涼,“原來是這樣,倒是朕誤解了。”
一時間,氣氛似乎有點古怪詭異,衆人都有些不明就裡,莫名其妙,似懂非懂的人則低頭沉思,猜測着這幾句話的含義,越想便越是心驚。
九爺在當事人臉上繞了幾個圈,皺了下眉,又不屑的撇開,他纔不是八卦,只是他怕他家小青青萬一好奇感興趣問他,他要是不知道,再惹的她不解皺眉,他便又要心疼了。
穆青隱隱約約覺察出點什麼,卻有點不敢相信,片刻,又有些自嘲一笑,這會兒還八卦這些做什麼,看那貨的老爹這麼一副玩弄權術的高手模樣,一會兒指不定給她什麼樣的陷阱跳呢!
一直默然不語的四皇子齊斐忽然站起來,躬身開口,“父皇,早就聽聞京城諸多才子的美名,卻一直無緣得見,今日蒙父皇恩典,把衆才子齊聚一堂,只是不知道道今日這賞菊論詩會是如何個玩法,兒臣都有些迫不及待,想要一睹衆才子的風采了。”
四爺之言,乍聽覺得有些突兀,可又不會太意外,世人都知道四爺愛才惜才,這會兒說這些話有轉移話題之嫌,不過那催促之意倒是也可以理解。
某些人卻眸光閃爍起來,思量着向來沉穩、不動生色的四爺怎麼會做出這麼出頭的事?這是替誰解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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