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過窗戶照進房間, 今日宋謹言難得的沒有早起離開,昨日二人折騰了整整一晚,宋謹言似乎是要把這些年的錯過的時間都彌補回來一般, 要了含煙一次又一次。
含煙睜開眼, 看着睡在身旁的宋謹言, 他呼吸清淺, 脣邊還帶着絲絲笑意。
他長得真是好看啊, 她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描繪宋謹言的嘴脣,一擡手,卻發現全身骨頭痠疼痠疼, 模模糊糊記得昨晚太累睡得沉,身上的衣服已經被宋謹言給她換過。
憶起昨晚宋謹言溫柔到近乎小心翼翼的動作, 心中絲絲暖意滑過, 脣角不自覺翹了起來。
含煙想, 這便是愛上一個人的感覺吧。
她鑽到他懷中,抱着他的腰身便要繼續睡去, 手卻被宋謹言抓住,十指緊扣。
宋謹言睜開眼,慵懶笑道:“這麼早就醒了?”
含煙笑看着他,道:“怕醒得晚了今天又看不到你。”
宋謹言擁着她,道:“今日我哪兒都不去, 就在家陪你。”
難得的宋謹言回京後能抽出時間陪自己, 含煙當然是不留餘力拖着他四處晃悠。
剛好趕上今日廟會, 城中極是熱鬧。
雜耍的、表演的、舞龍舞獅的、擺攤的應有盡有。
含煙拉着宋謹言在人羣中穿梭, 心情也被這歡快的氣氛所感染。
而今日最熱鬧的當屬醉仙樓門口, 鑼鼓喧天,時而伴着陣陣歡呼聲。
含煙興奮道:“去那兒看看!”
說罷, 便拉着宋謹言往那最熱鬧的地方躥了過去。
宋謹言只溫笑着看着含煙,任由含煙牽着他的手拉着他走,曾經他以爲這樣的時光再不會有。
細想覺得,老天待他着實不薄。
也許他們二人都未曾發覺,自他們出現開始,便吸引得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他們身上,女子嬌俏,男子清俊,而最是讓人羨慕的,便是那男子看向女子的眼神,慢慢的都是寵溺,彷彿只要她能開心,他願意陪她做任何事。
鑼鼓陣陣,鑽得進去了,含煙才發現原來是兩個異族姑娘正在跳舞,舞姿妖嬈奔放,一顰一笑間盡是風情,不知是誰帶頭,漸漸有些觀衆加入到舞蹈中,兩個異族姑娘越發跳得賣力,一時間,場上歡呼不斷。
那兩個異族姑娘自含煙和宋謹言來時便注意到她們了,有心想要邀請她們一起加入,卻敢去拉那男子,直覺若是那女子加入,男子定然也會護着她,二人扭着腰肢靠近含煙,拉着含煙的手,邀她一起。
場中的氣氛感染,讓含煙有些心癢癢,正欲拉着宋謹言進去,卻發現宋謹言的目光望着人羣中的衣角。
很少有看他如此失神的時候,含煙便好奇地順着他的目光看了過去,只見得人羣中站了一青衣女子,正看着他們這邊,眼中似還有瑩瑩淚水。
宋謹言握住含煙的手逐漸縮緊,似在極力忍耐着什麼一般。
一眨眼,那姑娘便又消失不見,宋謹言怔了怔,似才反應過來一般,拉着含煙便要去找那身影。
“那個人是誰?”被宋謹言拉着跑的有些喘,含煙停下腳步甩開他的手,不明白什麼人讓他這樣追着跑。
宋謹言亦停下腳步,道:“一故人。”
含煙看着宋謹言失落的背影,問:“什麼故人?”
他如此失常,莫非那姑娘同韓煙有關?
果然,宋謹言垂首道:“韓家的一個丫頭。”
不過是韓家的一個丫頭,便能讓宋謹言如此失神,含煙的心突然涼了,如掉進冰窖一般,她想,她還是不夠大度,沒辦法忍受宋謹言看着一丁點兒跟韓煙有關的東西便反常。
含煙甩開宋謹言的手,道:“謹言,韓煙已經死了,她死了,再也活不過來了,現在陪在你身邊的人是我。”
她不是想讓他忘記韓煙,只是想讓他不要再活在過去。
宋謹言拉着含煙的手,叫了聲:“煙兒,我……”
張了張嘴,似想解釋什麼,最終卻什麼都沒解釋。
他不敢賭,不敢讓含煙記起過去,他害怕含煙再一次決絕地離開他。
含煙見宋謹言欲言又止的模樣,心底更涼了幾分,望着他道:“我不是要你忘掉她,也不是想要跟她爭什麼,我只是希望,你也能站在我的角度考慮考慮。”
宋謹言看着含煙什麼也沒說,要怎麼說?難道要他告訴她:“你就是韓煙,是我害得你家破人亡引火自焚”的嗎?
宋謹言的反應着實讓含煙心寒,她似什麼都不想再說,垂下頭道:“若那故人真那麼重要,你去找吧,我有些累,先回府了。”
宋謹言拉住含煙,道:“煙兒,別這樣。”
含煙卻是再也忍不住,甩開他道:“那你要我怎樣?陪你去找她?宋謹言,我也是人,我也有心,我也會吃醋。”
終於,還是說出來了!
含煙幾乎是不敢看他的表情,怕越看越心寒。
她一個人往回走去,街上依舊熱鬧,偶有幾個少女笑着鬧着從她身邊擦身而過,看着她們,含煙心底竟有些羨慕,羨慕她們無憂無慮不識愁滋味。
也不知走了多久,含煙剛回到府中,卻看見一揹着包袱的少女在府門口徘徊,那少女背影隱隱有些熟悉,正當含煙絞盡腦汁想在哪兒見到過她時,她轉過身來,原來,就是今日宋謹言追的那姑娘。
那姑娘眼底募的一亮,竟是笑了起來,提着包裹便向含煙奔過來,含煙愣了愣,覺得這姑娘好生奇怪,剛想着要不要避開,卻見得她在她面前站好,叫了一聲:“謹言!”
含煙詫異回頭,卻發現宋謹言就在她身後,原來這一路他都跟着她,心裡登時又不爭氣的消了一大半氣。
宋謹言見含煙似乎消了一些氣,才走上前牽住她的手,見含煙沒有甩開,才又轉頭對那姑娘道:“阿瑤,你怎麼回來了?”
“前日就是老爺與小姐的忌日,我便想回來看一下,剛剛在醉仙樓門口看到你,還以爲是看錯人了呢!”這位名喚阿瑤的姑娘說着說着竟又紅了眼眶。
原來前日是他們的忌日?含煙總算知道前日裡,宋謹言爲什麼回來得特別晚了。
“先進去再說吧!”宋謹言走了兩步又回來拉住含煙,低聲道,“今天是我錯了,以後不會再犯,別再生氣了,嗯?”
尾音上揚,讓含煙剩下的一半氣全數散盡。
“謹言?”阿瑤卻轉過頭來疑惑的看着宋謹言,她顯然同宋謹言關係不一般,說話語氣與動作,全然如老友一般。同宋謹言這樣說話的姑娘並不多,含煙想着,這個當頭,如果他再和宋謹言鬧,那便是明擺着將他推給別人了。
遂笑了笑,進了屋。
聊了半日,才知這阿瑤姑娘是韓煙小時候隨手救回去的一個丫頭,因爲無父無母,也就在韓煙身邊伺候着了,三人從小一起長大,關係極好。
五年前,雍州一姓陳的富商突然找上門,說阿瑤是他們從小丟失的女兒,陳家的大小姐怎能流落在外,經過一系列驗親確定阿瑤確確實實是他們的女兒後,阿瑤便跟着他們回了雍州。
阿遙回去的第二年,韓家便出了事,整個韓府上下也只有她在韓家出事後敢隻身回京,同宋謹言一起替韓老爺和韓煙收了屍,也只有她會每年在他們的忌日時回來上香,因着從小長大的情分,她也不相信韓家如外界所說那般,是被宋謹言扳倒的。
聽完這些,含煙倒是這阿瑤姑娘敬重了幾分。
因好不容易來這一趟,宋謹言便留她在這府中住下了,說是怕含煙無聊,剛好給含煙一個伴兒。
這阿瑤倒也是個話多的,有她在,沒有宋謹言的日子倒也好過許多。
轉眼又是一個半月過去,含煙最近是越發的喜睡,見到什麼都不大有胃口,就連平日裡最喜歡吃的紅棗糕也覺得膩人,唯獨喜歡天天捧着橘子吃,府中的橘子更是沒有斷過。
這日,原本跟着阿瑤學彈琴學得好好的,胃裡無端端一陣泛酸,又幹嘔起來。
阿瑤遞給含煙一杯水,道:“你最近總嗜睡,又吐得厲害,莫不是有了身孕吧?”
經她這一提醒,含煙纔想起,平日裡向來準時的月事這次已經推遲了好些天,但也不大敢確定:“應該不是吧?”
“還是小心些吧,我嫂嫂懷孕時便和你一樣的症狀,你別亂動,我去找個大夫來看看。”阿瑤這姑娘真是說風就是雨,說真便真跑了出去。
不過半個時辰,阿瑤便找了大夫回來,大夫撫着兩撇白花花的山羊鬍子,巍巍顛顛的被阿瑤拖着進來。
阿瑤看着似比含煙還要急切,拉着大夫道:“快,大夫,幫我家夫人看看,她是不是有了?”
巍巍顛顛把了好一會兒脈,老大夫纔開口:“恭喜夫人,是喜脈。”
含煙愣住,她和宋謹言……有了孩子。
滿滿的幸福感,她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還很平坦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