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4
花縷樓裡,客人們或是攬着懷中嬌媚的女人進了女人的房間裡,或是一臉滿足地離開。到了子時三刻的時候花縷樓裡的人已經全部散去。姑娘們也卸下了妖豔的妝,嘴角邊已經僵硬的嘴角終於可以垂下來,陸陸續續地熄了屋子裡的燈,睡下了。
花縷樓一共三樓,琴鈺將暗月閣裡所有的人都安排在三樓,我坐在頂頭的一個房間裡,身上披着衣裳,手裡握着一杯滾熱的濃茶。
“小姐,要和我談談嗎?”若織坐在我的身邊,溫熱的手掌握住了我依舊冰冷的手,另一隻同樣溫度的手撫摸着我的臉頰。
“若織……”我的雙眼無神,臉色蒼白地嚇人,“他沒死……我看見他了……他真的沒死……他還活的好好的……”
說着,我的淚水滑了下來,鹹鹹的淚珠落進滾熱的茶水中,激起了一絲漣漪,但很快就平靜下來了。但是那紫衣男子就像一道紫雷一樣劈進我猶如死水般的心裡,讓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靜,滿腦子全是他的聲音。
“小姐,你忘了嗎?是小姐你親自看着王爺的棺槨進入皇陵裡。”若織勉強扯出一絲微笑,“王爺已經離開很久了。”
“不!”我激動地站起來,手裡的茶杯摔落在地上,滾燙的茶水澆在我的潔白嬌嫩的手腕上,手腕上很快就起了水泡。可是我卻已經感覺不到任何疼痛。
“小姐!”若織心疼地握住我的手腕,輕輕地對着水泡呵氣,“疼不疼啊?我去讓顧師傅給您小姐上點藥好不好?”
“若織,那只是他的衣冠冢!”我不顧手上的傷口,急急地拽住她的雙手,“並沒有找到他的屍體不是嗎?所以他還有可能活着對不對?!”
“小姐。”若織垂下腦袋,“祁連山是整片大陸最險峻的山,下面是萬丈深淵,連底都看不見,下面是奔騰的河流……掉下去的人從來沒有活着回來過……小姐,王爺那麼愛你,若真的活着,怎會讓小姐你忍受失去他的痛苦?”
“或許……或許他有苦衷……”我的身子開始顫抖。
“小姐於王爺而言,是愛妻,是要陪伴王爺一生的人,小姐不值得王爺信任嗎?就算王爺有苦衷,爲只要捎一個消息回來,讓小姐安心便是了。”若織用手帕將我手上的茶水擦掉,“小姐,王爺是真的走了……”
“我不信……我真的不信……”我抱緊自己的雙臂,雙腿一軟幾乎跌坐在地上,“我今兒真的聽見他的聲音了,真的……”
若織不知道從哪裡抽出了一根通體墨綠色的玉蕭,掰開我的手,將玉蕭放在我的掌心之中。她輕聲說道:“小姐,其實王爺從來沒有離開過你。”
我輕撫着玉蕭上的小字——贈予吾之愛妻尹素。我將玉蕭抱在懷裡,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哭的有些喘不過氣來,“若織……我好想他……真的好想……爲什麼?爲什麼爹爹不要我孃親不要我,連他……連他也不要我……爲什麼都只留下我一個人……”
若織緊緊地擁住我,心疼地說:“不,小姐,他們沒有不要你……老爺沒有,夫人沒有,王爺更沒有……”
“他們都不要我,都不要我……”我將腦袋放在她的肩膀上,痛哭流涕,似乎要將這些年所有的委屈通通哭出來一樣。
蘇流,既然你要離開我,爲什麼還要來到我的身邊?
清晨,我早早地便醒來了。一覺醒來,精神好了許多,看了看屋子外面的太陽,想必已經不早了,還好我們的行動都是在晚上。
下樓的時候便看見大廳裡的桌子全部不見了,只留下了幾張椅子和一張雕花桌子,暗月閣的兄弟們已經在空曠的大廳裡練拳。
“修。”影朝站在樓梯上的我招了招手,我皺着眉頭走了下去。
“怎麼在這裡練拳?要是有姑娘看見多嘴說出去了怎麼辦?”我坐在桌子邊上,端起桌子上的茶水輕抿了一口。
“放心吧,我已經貼出了公告花縷樓要整修,所以休息一個月,姑娘們我都安排了新的地方住。”琴鈺說道。
“司瑾軒去哪兒了?”我四處張望,沒看見他人。可能是他離開太久了,我對他的稱呼很難改回來了。
“殘出去看看情況。”影低着頭說。她不敢告訴修,司瑾軒出去尋找那個讓修失魂落魄的紫衣男子,他要去談個徹底。
“嗯,讓兄弟們都停下來吧,我有話要說。”我放下茶杯。
“好。”樑站起來,打了個手勢,吼道:“停——”
幾乎就在那一瞬間,原本還在對打的人全部停了下來,列好了隊,整整齊齊地站在大廳裡,雙手背在身後,目光炯炯地看着前方。
我站起來,微笑地看着大家,說:“今天,就是考驗大傢伙的時候了。”
夜晚的真煌城總是最美的,我和司瑾軒坐在山頂的涼亭裡,只要稍稍低頭往山下看,就能看見真煌城裡的各種建築。
我往他面前的瓷杯裡倒了酒,又將自己的被子滿上,頓時酒香充斥了我的鼻腔。我微微一笑,說:“諾,這可是真煌城裡最有名的桃花酒,嚐嚐看。”
司瑾軒皺着眉頭看着我,還是端起了酒杯放在鼻子邊上輕嗅,眼底裡劃過一絲讚賞,輕抿酒,滿意地笑了。
“如何?”我微笑着將他的酒杯滿上。
“不錯,酒香醇厚,口味極佳。”司瑾軒又仰頭將杯中的酒飲盡,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不過,今天似乎有活動,怎麼我們還坐在這裡喝酒?這可不是你的作風。”
“我的作風?”我朝他眨了眨眼睛,“我的作風是什麼?”
司瑾軒抿緊雙脣,思索了好一會兒才說:“修羅,人如其名,心狠手辣,手起刀落,絕不含糊,做起事來果斷、決絕、謹慎。但是這僅僅只限於你是修羅的時候。”
我的嘴角邊勉強扯出了一絲笑容,說:“你這是在讚美我嗎?”
司瑾軒拿起酒壺,將我們兩的杯子通通滿上,微笑道:“當然。曾經修羅在我的心裡,是最完美的人,誰也比不上她。”
“難道現在的修羅就不是了嗎?”我喝了一口酒,問道。
司瑾軒盯着我,說:“你要聽我說實話嗎?”
“那是當然!”我點頭,說,“你知道的,這輩
子我最討厭的便是欺騙我的人、不守信用的人,我恨不得手刃了所有面前一套背後一套的人。”
司瑾軒深沉的雙眸看着我許久,才搖了搖頭,說:“的確,現在的修羅已經不完美了。以前的修羅,就像個沒有感情的人一樣,什麼都影響不了她,只要她戴上面具成了修羅,就可以冷靜面對所有的事情,似乎就算天塌下來她都可以頂着。”
我的視線挪向了我放在桌子旁邊的白色面具,似乎我很久沒有戴它了。
司瑾軒的視線也隨着我落在那面具之上,“可是自從修羅摘下了面具,進了宮,成了素安公主,後來嫁進了戰王府,成了戰王妃,就再也成不了最初那個心無旁騖的修羅。”
“她的心裡時時刻刻裝着兩個人,東方顥和蘇流。這兩個人就像鬼魅一樣糾纏着她,不管是尹素也好,修羅也好,只要扯到關於這兩個人的事情就一定會失控。你說,連冷靜都無法保持的修羅還是修羅嗎?”司瑾軒朝我微微一笑,仰頭將杯中的酒飲盡。
我的臉色有些蒼白,在燭光的照耀下反而更加蒼白無力,我弱弱地看着他,說:“胡說,我一直都很冷靜。”
“是嗎?”司瑾軒嘴角勾起弧度,“那麼昨天因爲聽見和蘇流差不多的聲音就徹底失控的人是誰?難道她不是修羅嗎?”
“殘。”我低着頭,說,“我是個女人。”
“可修羅不是。”司瑾軒面無表情地說,“修羅,來自地獄的修羅,在創建暗月閣的第一天,在戴上面具以修羅身份出現在江湖上的那一天起,修羅就只是修羅。”
“修,我們現在是在雲之國。”他緊緊地瞪着我,“暗月閣所有兄弟們的命都掌握在你的手裡,你必須時時刻刻保持冷靜。”
“即使有一天,活着的蘇流站在你的面前也是一樣。”
我收緊握着酒杯的手,“啪——”地一聲,酒杯碎了,玻璃嵌進我的掌心裡,很快鮮紅的血就染紅了我的桌子。
“你放心好了,昨天那件事是失誤,不會再有第二次。”我豔紅的嘴脣就像從掌心中不斷流出來的血一樣鮮豔,那血的顏色真像蘇流從異域移植來的紅玫瑰一樣。
“我相信你。”司瑾軒微微一笑。
“咻——碰——”涼亭外突然響起了煙花爆開的聲音,我轉頭朝外看去,是樑的信號彈,樑已經準備好了。
“出什麼事了?”司瑾軒皺着眉頭站起來。
“別急,再等等。”我將酒壺裡的酒倒在自己的傷口上,沖洗掉手上的鮮血,隨手取了一塊潔白的手帕,將自己的傷口包紮好,將他面前的酒滿上。
“咻——碰——咻——碰——”幾乎是同時,天空中又爆出了紅色和綠色的煙花,看來楚和影也準備好了。
我從懷中拿出我的信號彈,點燃。
“咻——碰——”煙花在空中爆開,司瑾軒皺着眉頭看着我,就在天空中的煙花燃盡的那一刻,忽然城市裡的數十處建築物同時爆炸了,火光沖天!空氣中頓時瀰漫着硝煙,人們的慘叫聲彷彿傳到了自己耳邊似的!
‘轟隆隆’的聲音傳到山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