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13
東方清宸臉色蒼白地坐在椅子上，兩腿都在發抖。
冰冷的刀面拍打在清宸的臉上，我直起彎了許久的腰板，似不耐煩地說：“東方清宸，我站在這兒都能聽見你腦袋瓜子裡的算盤打的啪啪響呢。趕緊的，這麼晚了我要睡覺去了。我可不像你，還這麼年輕，一夜不睡都無妨。”
清宸閉上眼睛，哇哇地叫道：“姐姐你下刀吧！我是不會背叛皇兄的！雖然你也是我姐姐，但是……但是皇兄更重要！啊啊……你下刀輕點！我……我怕疼……”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她，說道：“既然你這麼有骨氣，那麼我也就不強迫你了。你把眼睛閉上，我這就下刀，到時候拿上好的金瘡藥給你敷着，保證不會死掉。”
手操縱着刀輕輕地轉動，剛剛將刀鋒對準她的臉，清宸便叫道：“皇兄是得了戰洛王的消息，知道皇嫂在這裡開青樓就想開帶皇嫂回去！因爲曉得肯定有軒帝在後面搞鬼，纔想出了這出，皇兄是拿我打掩護呢！嗚嗚……我錯了！你別毀我的容！！”
我停下手上的動作，道：“就這個？”
清宸死命點頭，說道：“真的就這個！我也是今天看到姐姐才知道姐姐還活着的！戰洛王給皇兄飛鴿傳書的信件我還看過呢！”
“寫了什麼？”我一挑眉，問道。
“後在雲州，樑楚影護之，臣難以應付！”清宸睜開眼睛看了眼一臉陰沉的我，急忙道，“姐姐我這回真的沒有騙你！戰洛王絕對沒有告訴皇兄你還活着的消息！”
“行了，我相信你一回。”我將匕首往桌子上一丟，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她的身邊，說道，“把你皇兄的計劃說出來聽聽。”
清宸一臉爲難，過了許久才說：“姐姐，這我是真的不清楚。皇兄接了消息就和七哥在憶尹殿裡商討了許久，之後便決定了要親自出使俟溢國。皇兄沒有把整個計劃告訴我，只是讓我見機行事，他有把握讓皇嫂乖乖地跟着他回東臨國。”
“所以——”我頓了頓，“從頭到尾，都只有戰洛王一個人知道我還活着？”
“對！”清宸點頭，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道，“素安姐姐，你既然活着，爲什麼不回來？皇兄和戰洛王都很想你。”
“嗯。”我的目光呆滯地望着地面，“我都知道。”
我“死”後，東方顥下令讓整個東臨國的人爲我披麻戴孝七天，民間禁止婚嫁二十一日，所有的青樓酒坊也都必須關門三日，以此來哀悼我。在趕路的時候聽到這個消息，我突然覺得，這個人我沒有白白花了二十年的時間去愛他。
至少，在我死後，他還可以這麼隆重地對待我的喪事。
“素安姐姐，我知道你怨戰洛王害死了舞陽公主，可是，這一切都與皇兄無關啊。”清宸的聲音有些激動，“你假死後不到一個月，皇嫂就失蹤了，你是沒有見到當時的皇兄，他真的很傷心。你
知道皇兄這個人的，他寧肯流血都不會流一滴淚，可那幾天……”
“別說了。”我站起來，“與我而言，我只想開始新的生活，以前的種種，與我，都是極其痛苦的存在。清宸，你不懂，若非絕望，我不會選擇以這樣的方式離開。”
“素安姐姐，我是不懂。”清宸的聲音在我背後響起，“可我看到了皇兄的眼淚，我看到了戰洛王在看見你跳下懸崖後幾次想和你一樣縱身跳下去，我看到了七哥他站在已經成爲一片廢物的尹王府裡怔怔發呆的樣子！”
我的心絃，在這一刻被她突然撥動了。
“素安姐姐，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懦弱的你。我認識的素安姐姐，從來不會逃避！至少，她不會丟下一切讓別人去承受痛苦！”清宸的指責戳進了我的心裡。
“這幾天，你就老老實實呆在這裡，外面的事情我會處理。”我匆匆地走出了房間，關上門後落了鎖。
清宸，你知道嗎？就是因爲我無法去指責蘇流，我無法像以前那樣一心想着爲絮兒報仇，我纔會選擇逃避。因爲我知道，我下不去手。我沒有辦法像對待一個仇人一樣揮刀殺了蘇流，我……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清晨，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了屋子裡，蘇流伸手擋了擋刺眼的陽光，望着頭頂上粉紅色的紗帳，突然間一時想不起自己身在何處，起身時卻發現自己身上只穿着裡衣，乾淨的衣裳疊的整整齊齊地放在牀頭。
那是一件紫色的長袍。
蘇流的指尖劃過衣裳，突然想起七年前他出徵的那天早晨，他的小娘子早早地就起身了，將所有的衣物整理好，也是像今天這樣將一件紫色的袍子疊的整整齊齊地放在他的枕邊。若不是他狠命跳動的太陽穴提醒着他昨晚的宿醉，他真願意相信他的小娘子還在。
蘇流呆楞地坐在牀上，苦笑。
昨晚他竟然夢到了他的小娘子，他夢到了他抱着我，然後我告訴他我沒有喝千歲忘，告訴他我還記得一切。
如果這是真的，那就好了。
門突然被人推開，蘇流轉頭望去，非沫端着碗走了進來，身邊紅豆牽着她的衣角邁着小短腿也跟着進來了。
“醒了？”非沫微笑，將手中的瓷碗遞給他，“來，喝了這解酒藥就不會頭疼了。既然不會喝酒，幹嘛喝那麼多啊。”
蘇流拂開她的手，湯藥撒了出來，滴在他枕邊的紫色衣裳上。他也不看一眼，冷聲道：“怎麼，非沫掌櫃現在願意認我這個二哥了？”
“二哥不想我認？”蘇縈瞥了一眼弄髒的衣裳，將碗隨手一放，心疼地拿起衣裳，說道，“呀，怎麼弄髒了，這可是嫂嫂昨兒連夜趕出來的衣裳，上好的雲錦啊！嫂嫂這幾年的手藝突飛猛進，若拿出去買，定又是一筆樂觀的收入。”
話音剛落，手中的衣裳便被人奪去了。她一垂眸，便看見蘇流瞪着她，惡狠狠地問道：“這是……這是素素做的衣裳？”
還未等非沫說話，紅豆歪着頭說道：“衣裳紅豆不知道，紅豆知道解酒藥是姨娘一早就起來熬的，姨娘好辛苦！”
蘇流轉頭望了一眼那藥碗，二話不說端起來便將整藥碗喝了下去，隨後用炯亮的目光看着她，道：“縈兒，你告訴我，她到底有沒有喝千歲忘？”
“喝了。”蘇縈點頭。蘇流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但是陰性女子喝不得這東西，會反噬，嚴重點的連靈臺都保不住，從此變成一個傻子。不過還好，顧師傅和楚聯手救下了她。”蘇縈面無表情地說。
蘇流頓時鬆了一口氣，卻在下一秒鐘緊了呼吸，小心翼翼地問：“所以……素素其實什麼都記得，她什麼都沒有忘記，是不是？”
“是。”蘇縈點頭，“她的武功盡失。每個月的十五她會忘掉所有，像個傻子一樣。每個月的這一天，她只記得司瑾軒一個人，以爲司瑾軒是他的夫君。”
蘇流的臉色又陰沉了下來，聲音低沉：“都是我……都是因爲我……”
“二哥，有的時候我是真的搞不懂你們在想什麼。”蘇縈抱着手臂，說道，“當初好好的放在手掌心裡的時候，你不要，非得把她摔碎了。摔碎了以後又想方設法地要去粘好她。現在她好不容易開始了新的生活，你又來打擾她，你到底想幹嘛？！”
“我從來——”蘇流頓了頓，“我從來沒有想摔碎過她。”
“沒有？！”蘇縈冷笑，“可她還是碎了，而且碎成了渣。她花了六年的時間纔將自己拼了起來，結果你又出現了，怎麼着，這回是想將她徹底毀了？”
“我不會！”蘇流猛然擡頭，“如果還有機會，我一定不會了！當初……當初都是我一時被嫉妒衝昏了頭腦，才說了那麼多傷害她的話，做了那麼多傷害她的事情……尹絮的那件事……是我對不起她，對不起尹絮……”
“現在說這麼多有什麼用，尹絮還是死了。”紅豆拉扯着她的衣裳，她伸手將紅豆抱了起來，道，“除非有一天，尹絮活了，否則你們兩個只能如此了。”
蘇流痛苦地抱住腦袋。
“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蘇縈正打算離開，突然想起什麼一樣說道，“對了，昨兒夜裡清宸在王宮裡失蹤了，外面正亂成了一鍋粥。”
說完，非沫便推開門走了出去，留下一臉錯愕的蘇流。
非沫將門關上，看了一眼站在門外的我，道：“你都聽見了吧。他很痛苦，你也很痛苦，爲何不給對方一條生路。”
我默默不語，轉身便走了。
“孃親，我的骰子掉在裡面了。”懷裡的紅豆突然說道，說完便匆匆地跑進了屋子裡。進了屋的紅豆悄悄地塞了一張紙團給蘇流，低聲道，“蘇卿哥哥給你的！”
說罷，便撿了地上的骰子跑了出去。
蘇流打開紙條，裡面寫着——
寅時，衍金閣二樓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