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書房中的皇北天若有所覺,脊樑骨陡然生出一股寒意,激得他激靈靈就打了個冷噤。
正將府內這幾日發生的事情事無鉅細的稟告於他的管家見狀有些擔憂的問道,“王爺,您沒事吧?”
皇北天壓下心頭異樣,搖了搖頭,神色淡淡道,“繼續說。”
管家看出他眸中的冷色,心中微顫了一下,不敢再多問,接着前面的繼續說了下去,直說的口乾舌燥方纔勉強將這幾日發生的事情一一稟完。
皇北天安靜的聽着,中間未曾插話半句,可這樣的沉默卻讓管家心頭沒由來的生出一股心虛。他正惴惴不安間,便聽皇北天不鹹不淡問道,“管家可還記得當日王妃進府時,本王說過的話?”
管家低垂了眼簾,恭敬回道,“自然記得,待王妃如待王爺。”
皇北天意味未明的哂笑了一聲,“既然記得,你又是如何做的呢?”
管家頭皮一麻,不敢答話。
皇北天嘴角挑了挑,笑了一下,卻絲毫未見笑意,“怎麼不說話?是不敢說,還是不知道怎麼說?”
“老奴有罪!請王爺責罰!”管家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白着臉請罪道。
“你還知道你自己有罪?”皇北天始才沉下臉來,將手中的茶杯往他面前重重一摔,碎瓷飛濺,茶水四溢,立時落了管家一身,“你現在倒是好大的膽子,嘴上領着本王‘待王妃如待王爺’的命令,實則卻是陽奉陰違,敷衍了事!”
管家渾身一哆嗦,說不清是被那滾燙的茶水燙的,還是因着皇北天的怒氣,他伏身在地連連磕頭道,“老奴不敢,老奴不敢。”
皇北天一臉陰沉的看着他,“你不敢?你不敢爲何放任那流言瘋長,乃至驚動王妃?你不敢爲何任由王妃的侍女被人欺凌,惹得王妃勃然大怒?你不敢爲何對王妃的命令猶豫不決,以至於王妃還要召出影衛?!你這般膽大妄爲,還有什麼是你不敢的!”
管家被他那勃然的怒氣嚇得差點跪不住癱軟下去,卻是不敢辯駁,只一徑請罪道,“老奴有罪,老奴有罪。”
皇北天冷眼瞧着,還欲再說,正在這時,忽見貴喜在外頭探頭探腦的往裡面張望。
“鬼頭鬼腦的做什麼?”他呵斥一聲。
貴喜被他冷冰冰的口氣唬得一驚,趕忙回道,“王妃院子裡的丫頭來了,說是奉了王妃的命令來問問管家,王爺您可是回府了。”
皇北天冷怒的臉色立時頓了一下,“人呢?”
“奴才給攔在院子外頭了。”貴喜一早就得了吩咐不準泄露王爺回府的消息,自然不敢隨便將人往院子裡放。
皇北天聞言臉色這才緩和了一些,隨即又想到什麼,“她怎麼想到到本王的院子裡尋管家?”
貴喜一愣,隨即吶吶道,“奴才,奴才也不知道,要不奴才去問問?”
皇北天冷冷睇他一眼,“現在去問,然後順便告訴她是本王讓你去問的?”
貴喜,“……”
皇北天轉眼又看向一直跪在地上的管家,蹙着眉頭問,“本王不是吩咐過,不準泄露本王回府的消息麼?”
管家連忙回道,“當時沒幾個人知道您回來,老奴也特地叮囑過了,不可能是他們說的。”
那凰兒是怎麼知道的,莫非她昨晚真的是醒着的?可早上她醒來時的反應瞧着不像啊!皇北天心中有些犯嘀咕。
“王爺?”貴喜小聲的喚了一下明顯在走神的皇北天。
皇北天唔了一聲,對跪在地上的管家擺手道,“你親自去跟王妃說,就說本王回來了一下又走了。”
管家應了一聲,爬起身,忙不迭去了。待走至外頭無人處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原本以爲王爺今日定要狠狠的責罰他一番了,沒想到因着王妃這一打岔,王爺卻是顧不上他了。心中不由暗呼萬幸。
貴喜偷眼瞧了一眼皇北天的臉色,三分試探七分不解的問道,“王爺,您爲什麼不讓王妃知道您回來了啊?”
皇北天冷眼瞥他一記,“舌頭這麼長,要本王命人替你修理一下麼?!”他怎麼好說他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凰兒!
貴喜被他那一瞥凍的一哆嗦,不敢再問,忙不迭縮回了腦袋。
西苑小築
“皇北天回來了又走了?”鳳凰要笑不笑的睇着管家,直瞧得他滿頭冷汗,這纔不緊不慢的重複了一句。
管家暗中抹了抹額上汗漬,恭敬道,“是的,王妃。”
“可說去了哪裡?”鳳凰又問。
管家搖了搖頭,“王爺走的急,未曾說過。”
“哦?是麼?”鳳凰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招手青玉去給她拿筆紙,隨手寫了幾個字,將紙丟給管家,淡道,“回頭你要是瞧見了他將這個給他,去吧。”
管家告了聲罪退了出去,心中卻是疑惑王妃剛剛到底寫了什麼。那紙其實只對折了兩下,他一展開便能瞧見,可他並不敢這麼做,只步履匆匆的趕回皇北天的院子,將那張紙交給了皇北天。
皇北天展開一看,面上立時一陣古怪,惹得偷眼瞧他的管家心中更是好奇,卻是不敢問,只低眉垂眼的站着。
皇北天卻是一副坐立難安的樣子。管家眼瞧着他起來又坐下,坐下又起來,如此反覆了好幾次,這纔好似終於下了決心一般拿着那張紙出了門。
西苑的小築內,青玉正一臉好奇的問鳳凰,“王妃,您剛寫的什麼啊?”
鳳凰慢條斯理的用着早膳,聞言淡淡道,“召喚符知道麼?”
“召什麼?”青玉呆傻。
“召喚符!就是我在一道符上寫一個人的名字,然後呼的一吹,”鳳凰做了個吹氣的動作,“那個名字的主人就會出現在我的面前。”
青玉一臉的不相信,“王妃,您騙人的吧?那張紙明明就是一普通白紙,是我剛給您拿的,哪裡是什麼符?”
鳳凰卻是挑了挑眉,“我剛在那上面寫了皇北天的名字,他馬上就會出現,你瞧好了我是不是騙人。”
青玉撇了撇嘴,“怎麼可能!管家都說了王爺——”
“王妃,王爺來了!”卻還未說完,便被疾步進來的子蘭給打斷了。
青玉露出一個瞠目結舌的表情,好半晌都說不出一個字來。
鳳凰只淡淡一笑,也不多解釋,朝她和子蘭一擺手道,“你們都出去吧,有事我再喊你們。”
青玉仍木呆呆的一動不動,還是子蘭見她不對勁,暗地裡拉了她一把,這纔將她拖了出去。
皇北天進來的時候,鳳凰眼皮都沒有撩一下,只顧自喝着手裡的粥,那專心致志的模樣就好似手中的並不是一碗普通的粥,而是瓊漿玉露一般。
皇北天心中本還有幾分忐忑,見着她這模樣卻不知爲何忽地笑出了聲。
鳳凰聞聲始才擡起眼,卻是冷笑一聲,陰陽怪氣道,“管家不是說王爺出門不知去向麼?怎麼這一眨眼的又回來了?莫不是王爺背上生了翅膀不成?”
皇北天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子,隨後乾咳了一聲,佯裝一本正經道,“臨時有事又折回來了。”
鳳凰不置可否的哼了一聲,雖未說話,但那表情怎麼瞧也不像是相信的樣子。
皇北天被她那一聲哼的臉上尷尬益顯,卻仍故作鎮定的走到鳳凰身邊坐下,沒話找話道,“聽說你這幾日胃口一直不好,可是哪裡不舒服?”
鳳凰聽他失蹤這麼多天還惦記着自己,心頭一軟,隨後又硬是冷下臉故意道,“懷孕了,自然胃口不好。”
皇北天聞言臉色變了變。他雖早已下定決心要接受那個孩子,但要真做到心無芥蒂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不過他還是很快壓下了心頭絞痛,強笑道,“懷孕了,那就是兩個人了,胃口不好那怎麼行?要不我召太醫來給你瞧瞧,看看可有什麼法子替你緩解緩解?”
他說着見鳳凰擡眸定定的看着他,不由疑惑道,“怎麼了?”
鳳凰沒應,只重新垂下了眼簾,略顯譏諷道,“你這反應是什麼意思?莫不是要當這個便宜爹不成?”
皇北天被她這帶刺的話激得面上的笑容差點就掛不住,他深吸了口氣,這纔好容易勉強擠出一抹笑來,“什麼便宜爹不便宜爹的?這是你的孩子,那自然也是我的孩子,我會好好待他的。”
鳳凰聞言沉默,半晌她放下筷子,擡眼直直瞧向皇北天,“皇北天,你這樣裝傻充愣有意思麼?你應該知道我的意思的。”
“我知道,你想要離開,爲此你甚至不惜冒着風險將自己懷孕的消息告訴了我,但我不會放你離開的,哪怕你壞了別人的孩子,我也不會放你離開。”皇北天終於斂了臉上笑意,平靜無波道,說着他又伸手過去拿起筷子重新塞入鳳凰手裡,“再用點,你現在是懷了身子的人,就算不爲你自己想想,也該爲你肚子裡的孩子想想,你經的住,他可未必經的住。你氣我惱我恨我怨我都沒有關係,但孩子是你的,你爲了我如此慢待於他,你自己難道不心疼麼?”
鳳凰被他那平靜的口吻氣的胸口一陣劇烈起伏,半晌才從牙縫擠出一句,“既然是我的孩子,我慢待不慢待他,又與你何干?”
“是與我不相干,但孩子在你的肚子裡,你慢待他便是慢待你自己,我雖不心疼他,卻心疼你。”皇北天面色動也不動的淡淡道。
鳳凰實在想不出他怎麼就能一臉平靜的說出這些話來,心頭悶得難受,又無從發泄,只能充滿惡意道,“看來我還真是小瞧你的度量了!不僅樂於撿便宜孩子,還樂於撿別人的破鞋。怎麼?你是喜歡戴綠帽子,還是喜歡替別人養媳婦?”
皇北天拿着替鳳凰佈菜筷子的手一陣痙攣,那力道大的那雙銀箸都微微彎曲了,但他面上卻仍掛着平靜的笑容,“你不用激我,這樣只會讓我更心疼你。這幾天我已經想清楚了,我不在乎你的過去,我只在乎你的現在和未來。至於是不是替別人養媳婦,我倒是要瞧瞧有誰敢來我手上搶人!”
他前面說的還算平靜,只最後一句卻是說不出的殺氣騰騰。鳳凰一點也不懷疑,倘若真的有這麼一個人存在,皇北天就算不將對方挫骨揚灰,只怕也會讓那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她看了皇北天許久,這才眸光幽幽,聲音亦幽幽的開口,“你一定要弄的我恨你才甘心麼?”
“那你一定要看我生不如死你才甘心麼?”皇北天也擡眸看她,同樣語帶幽怨道。
鳳凰心口立時一痛。
皇北天直直看着她,跟着追問道,“如果可以放手,我早就放手了。可是我不能,只要一想到你離開,我就恨不得立刻死去,即便是這樣,你也要狠心離開我麼?”
鳳凰被他問得啞然半晌,這才移開視線淡漠道,“沒有人會因爲失去誰就活不下去,你現在這般認爲不過是你的錯覺,待回頭過個幾年,你再回想今日所說的話就會知道,你的以爲有多麼的可笑!”
皇北天臉上終於竄起一抹怒色,“說來說去你還是不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