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梭,一個月的時間翻過去連個聲響都聽不見。
鳳凰如今每天起牀第一件事情就是撩衣服看自己的肚子,心情則是各種的糾結。一方面她希望肚子裡的寶寶能健健康康的,那反應在外頭自然是希望自己的肚子可以正常的臌脹起來。可另一方面她又擔心肚子真的臌脹起來,雖說如今宮中已亂成了一團,她每日裡又深居簡出的,小心一點應該不會被人發現,可她到底沒有忘記,皇北天可是已暗中率軍從華邵趕來景慕了!
想到皇北天看到她成爲一個大肚婆後的恐怖反應,鳳凰就有一種包袱款款立刻落跑的衝動。
青玉撩簾進來見自家主子又若往常一般愁眉苦臉的盯着自己的肚子,不由笑出了聲,“閣主,您又在看寶寶啊?”
鳳凰用幽怨的眼神瞪了她一眼,“你說,我這肚子到底是大一點好呢,還是不要大一點好呢?”
青玉聞言頓時噗嗤一下笑出了聲,“閣主,您這肚子又不是氣囊,想吹大就吹大,不想吹大就放點氣。”
“唉~”鳳凰卻是長長嘆了口氣,“若真的是個氣囊就好了。”
青玉雖然沒見識過皇北天恐怖的獨佔欲,但從鳳凰平日裡的字裡行間大概也瞧出了一些,她抿脣笑了一聲,安慰道,“閣主,您別太擔心了,我特地去幫您問過,您這肚子應該到五個月份的時候纔會特別明顯一些,屆時這場仗肯定已經打完了,您完全可以作其他打算。”
豈料她說完,鳳凰的臉卻皺的更加緊了,“可是到五個月肚子才明顯,那豈不是說明寶寶發育不好?”
“不是的,”青玉失笑着搖頭,“我昨兒個專門又去問過,很多人懷孕前期肚子都不是很明顯,可最後生出的寶寶卻十分的健康,您完全沒必要擔心。”
鳳凰這才嘆了口氣,“這個我也知道,可就是忍不住擔心啊。”
“您這是關心則亂,”青玉笑道,走過去將窗子推開,“這以後還有的您擔心呢,您現在還是省點力,好好的將養着身子吧,您這幾日可明顯吃的比原來少了。”
鳳凰摸了摸微微凸起的肚子,唉聲嘆氣道,“這還不都是擔心吃太多,將肚子吃太大了。別的不說,這小傢伙若真的個頭長太大,到時候我生他可要折騰一番呢。”古代又沒有破腹產,孩子若真的長得太大……鳳凰想想都有些害怕。
青玉看她那樣子搖了搖頭,“閣主,您又開始自己嚇自己了。”
鳳凰從牀上下來,揉了揉自己的臉道,“我最近也發現自己有點神經兮兮的。”
“呵呵,頭一胎都這樣的,”青玉笑了一聲道,“我以前見過比您還誇張的,那可不僅僅是她自己神經兮兮,她還愣是將她身邊的人都折磨的神經兮兮的。”
鳳凰也被她說的笑的起來。
只是這笑並沒有堅持太長時間,因爲驀然閣出事了。
鳳凰趕到驀然閣的時候,驀然閣前廳裡又和上次出分壇主叛變那事一般內裡坐了滿滿當當的人,衆人臉上的表情都不是很好看,有氣的滿臉通紅的,也有繃着張臉一言不發的。不過在鳳凰走進去後,衆人的臉色都明顯緩和了一些。
鳳凰過來的時候已經在路上大概瞭解過情況,大致說來是這樣的,因爲如今景慕全面爆發戰亂,因而驀然閣的消息價格也跟着水漲船高。說起來驀然閣之所以會販賣消息還是因爲上次那分壇主叛變,鳳凰當時就想,既然下面的人會想着法的偷偷販賣消息,自己幹嘛不乾脆闢出一條道來專門販賣?反正也只是順便。她當時就將這個想法吩咐了下去,清言很快便將她的想法落實,因而驀然閣能賺那麼多錢和這個也不無關係。
只是在和平年代販賣消息那自然沒有什麼風險,可在如今這戰亂年代那可是大大的不同了,要知道很多時候爲了獲得一條機密消息,那很可能便是拿性命去換的。因而最近驀然閣折損的人便有些多。其實真說出事也不對,畢竟驀然閣這種情報機構折損人是常有的事情,只是如今折損的特別厲害罷了。
而現在前廳內之所以會出現這種劍拔弩張的氣氛,便是因爲如今這在座的衆人意見出現了分歧,以清言爲首的一部分高層認爲趁着戰亂正是斂財的大好機會,而以小夏爲首的一部分高層則認爲如今趁着戰亂雖說可以瘋狂斂財,但對於人手的損耗實在太大了,要知道最近連驀然閣的好些個從未失過手的精英都折損掉不少!
鳳凰如今畢竟不比從前,快馬加鞭的趕過來臉色十分的蒼白。她一進來,一旁知道她情況的香兒就趕緊上來扶着她坐下,又將給她準備的參茶替她倒了一碗,伺候她喝了,見她臉色漸漸紅潤了起來,這才放下心來。
緩過氣來的鳳凰擡眼將衆人都一一掃了一遍,這纔不緊不慢的開口道,“好了,你們現在都說說你們什麼想法吧。”
文宇擡眼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繃着臉一聲不吭的小夏,微垂了眼簾站起身對鳳凰道,“閣主,我們覺得如今機會難得,若是不趁機加緊斂財,一旦錯過只怕再也遇不到這樣大好的機會了。此次景慕內戰,無論最終結果如何,景慕元氣大傷那肯定是必然的,屆時我們驀然閣的大部分生意定然會受到極大的衝擊,此時若不斂到足夠的錢財,到時候運作只怕會比較困難。”他起先聲音還比較小,說到後來卻是越來越大聲,顯然這番理由已經在他心頭滾了多時,因而十分的理直氣壯。
經過一段時間的錘鍊,如今的文宇褪去稚氣,已然成長爲一個穩重的大小夥子了。只是鳳凰看着他,眼神中卻是流露出幾分訝異來。她是最清楚文宇和小夏幾人的感情的,可以說,但凡是小夏做出的決定,無論是對還是錯,文宇基本都是無條件擁護的。可如今,他竟然站在了小夏的對立面。
小夏聽他說完便冷冷哼了一聲,面寒如冰道,“我承認如今機會難得。可難道就因爲如今賺錢的機會難得,就要枉顧閣裡的兄弟姐妹的性命麼?人命難道不比錢財更重要?”
“我沒說人命沒有錢財重要,”文宇一對上小夏,剛剛本還慷慨激昂的氣勢頓時便是一泄,他垂着頭甕聲甕氣道。
“哦?沒有麼?”小夏冷笑了起來,笑完卻是眸光若刀的狠狠劈向文宇,“你雖沒這麼說,可你卻要這麼做!賺錢,賺錢,你知不知道這賺的錢可都是拿命去換的!”
“這世上做什麼事情不需要付出代價?”這時,一直沒出聲的清言冷冷開口道,“我也沒有下令讓他們一定要拿命去賺這個錢,我有給他們選擇的,是他們自己做下了這個決定,最後有什麼後果,自然也只能由他們自己擔着。”
小夏聽他這麼一說卻是頓時氣紅了臉,猛地站起身指着清言尖聲道,“你那個是選擇麼?你那分明就是利誘!我們驀然閣當初打探消息只是因爲任務,後來因爲開闢出販賣消息這一門生意,你便立下規矩,每個人打探到的消息可根據販賣後所得的金錢按比例抽成。原本只是二成的,可如今你卻生生提高到了四成!”
對於小夏的指責清言臉上仍舊是無動於衷,只嗤笑一聲,涼涼道,“我這麼做怎麼了?以前太平盛世,販賣消息後所得的錢財分成十份,二份本人所得,二份分發到其他相關協助的人手裡,餘下六份,二份作爲我等的月錢和閣裡的日常運作,四份儲備,這樣分配是因爲太平盛世打探的消息沒有危險。而如今打探消息的風險大大的增加,那打探消息的人拿四份,協助的人拿二份,剩下四分,日常開銷二份,儲備二份,這樣做有何不妥?我不過是讓每個人從他們的勞動中獲取他們所應得的報酬罷了,何來利誘一說?”
鳳凰對於這樣的分配以前就曾暗歎過,不得不說清言這小子不僅有領導才能,賺錢方面也是一把好手,這樣的抽成方法放在現代和業務員銷售業務然後從業務所得中提成有什麼區別?這樣的一個方法放在現代或許司空見慣,可放在這樣一個習慣每月固定領月銀的古代,簡直不啻於驚天之舉。
“你,你這根本,根本就是在狡辯!”小夏氣的說話都有點打結了,“若不是你突然提高了抽成,打探消息的探子們如何會拼了命的去打探消息?”
“這有什麼不對?”清言斜眼睨着小夏,嘲諷笑道,“我們提供途徑,他們去打探消息以此獲得豐厚的報酬,這樣或許的確是在冒險,可一旦戰爭結束,景慕陷入經濟蕭條,到時候別人或許只能吃糠喝粥,他們卻可以自此大魚大肉,這樣難道不好麼?暴利從來與風險並存,他們得到了一些,自然也要承擔相應的風險。”
“你這麼做表面上是沒什麼不對,實則卻是在鼓勵他們去冒險。的確,暴利與風險同存,但我們真的需要冒着這種風險去掠奪這樣的暴利麼?錢永遠是賺不完的,但人命只有一條。我們驀然閣的前身是什麼你忘了麼?我們是一羣以乞討爲生的乞丐,這樣的我們難道還怕吃糠喝粥麼?而且比到一命嗚呼,難道吃糠喝粥的好好活着不更重要一些?”從來都是站在清言身邊的安暮這次卻也站在了清言的對立面,她說話的聲音一如往昔的柔弱,但語氣卻是從來都沒有的冷肅。
她擡眼直直看着清言,一字一字平靜而清晰道,“清言,你再這樣堅持下去,等這場大戰結束,剩下的人的確會手握驚天的財富,但你可曾想過,屆時這剩下的人還會有多少麼?”
清言被她清澈而安靜的眼神看得終於微變了顏色,但性子中的冷漠和偏執還是讓他硬聲道,“既然想得到一些,那本也就要承擔失去一些。剩下的人不多,但剩下的都是精英,屆時我們再招人便是。戰爭年代,人命本就如草芥,在哪裡死去不是死?比到庸庸碌碌的死去,拼着一條命去獲得一些這輩子可能都不能獲得的,如此又何樂不爲?”
“損失了人的確可以再招,但卻再不是原來的那些人了,”安暮仍是靜靜道,她看着清言,眸光中是一抹不可抹去的憂傷,“每個人都是無法取代的,清言。就像沒有你,閣主可以再換一個總壇主,可再換一個總壇主,那個人卻再也不是我的清言了。”
她說的清淡,清言掩在寬鬆的衣衫下身子卻是巨震一下,他擡眼看着安暮,再說不出一個字來。
而隨着安暮的話,整個前廳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剛剛還各自爲營的衆人此時臉上都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誰這一生沒有一個絕無法取代的人呢?
一直安靜的聽着他們爭執的鳳凰這是才微微的笑了起來,“看來你們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無法取代的人麼?鳳凰擡眼望向門外的遠處,微微出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