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搖搖晃晃到了榻邊的巫月已踢掉鞋子,就勢一滾,一扯石青色的錦被,昏睡過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昏昏沉沉之際,巫月就聽女子的嬌笑聲、說話聲在耳邊響個不停,嗡嗡嗡,嗡嗡嗡,仿若無數蒼蠅在耳邊嗡嗡亂叫一般。
“討厭,困死了,能不能安靜一點。”巫月不耐的揮揮手,一扯被子將頭矇住。
但喧鬧聲只稍稍滯了一下,便又開始愈發的變本加厲,仿若無數的蒼蠅都被她蒙在了被中一般。
“啊!”
終於,巫月一把將頭扒出,滿心不快的掀開眼皮。
就見南心漲紅着臉,一臉愧疚的望着她,“巫月,我趕她們走,她們不聽。”
巫月眼珠緩緩轉向一旁,就見一襲月白色留仙長裙的白憐兒正與兩個身着櫻紅色撒花裙的女子說笑着。
那兩名女子身材窈窕、面容姣好,更難得的是生得一模一樣。兩人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間,都透着一股撩人的風情。
“哎喲,巫月姑娘,這都中午了,你可算是醒了。”
見巫月蔫蔫撐着手臂從榻上坐起,白憐兒當下拿帕子掩着脣嗤嗤的笑了起來,然後看向那對雙生女道,“良辰、美景,你們知道我說的沒錯了吧?王爺待人是極好的。你看巫月姑娘不就是一個婢女嗎,王爺不也是由着她睡到日上三竿。”
“是啊,是啊。”良辰狠狠點着頭,杏眸中泛出一抹希翼,“但願王爺對我們姐妹二人也能青睞有加。這樣,此生,我們也知足了。”
“兩位妹妹想多了,”白憐兒嬌笑着嗔了一聲兩人道,“就憑你們這沉魚落雁的姿色,只一個就能讓王爺移不開眼,更何況還是一模一樣的兩個?任誰看了能不動心?”
“姐姐真會說笑。”美景口中說着,眉梢眼角卻是掩飾不住的得意。那麼多女子中,獨獨她們兩人被選中來伺候錦王爺,除了姿色的原因,更重要的就是她們是雙生女的緣故。
“王妃,”良辰掃了一圈廂房,看向白憐兒道,“王爺平日就住在這裡?”
“這裡,哪能配得上王爺的身份和尊貴?”白憐兒脣角浮起一抹淡淡的譏諷,“只是如今王爺在梅城有案子要查,暫且在這委屈兩日……”
“巫月!”南心湊近在榻上坐着的,眼眸半眯,臉頰通紅,仿若小雞啄米般一下一下磕着頭的巫月,壓低聲音道,“我能不能殺了她們?”
剛纔她幾次三番趕人,奈何白憐兒和那對雙生女沒臉沒皮,就是死賴着不走,而且還故意大聲說笑,將巫月給吵了起來。
“別!”巫月擺擺手,咬了一下舌尖,強忍着睏意,望向白憐兒,“白側妃,你又在假扮王妃了?王爺要是知道了,怕是會不高興吧?”
白憐兒神色一僵,但想到陳應江的交代,當下忍住,脣角勾起輕笑道,“巫月姑娘說得對。”
說着,她望向良辰美景道,“你們莫要再叫錯了,我可不是什麼王妃,而是側妃。若你們這話被巫月姑娘學
給王爺,到時候說不定你們還沒見到王爺的面,便先失了寵。”
“真的?”美景柳眉一挑,當下扭着腰肢走到榻前,偏頭打量了巫月兩眼,又掃了眼南心,杏眸中浮出一抹不屑道,“我當什麼國色天香的美人,原來也不過如此而已,只是心思毒了兩分罷了。”
“此話怎講?”白憐兒故作好奇道。
“這是媽媽教給我們的,說是再美的嬌花也需綠葉襯。巫月的容貌與這滿臉紅點的醜八怪一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如此對比,就算是母豬你看起來也會順眼很多。”
“呵呵呵,美景姑娘說話真是風趣!”見巫月被如此奚落,白憐兒心中快意連連,拿一方水紅色的帕子掩着脣笑的花枝亂顫。
這笑聲傳到幾乎快要被困死了的巫月耳中,就仿若小刀劃過石頭,刺耳至極。
“白憐兒,”頭重的幾乎脖子都快要架不住的巫月,再也耐不住,指名道姓道,“你究竟想幹嘛?”
“巫月,”聽巫月指名道姓的喚她,白憐兒臉上嬌媚的笑容瞬間消散,“你竟敢直呼本側妃的名號,這是第一次,本妃看在王爺的面子上,不與你計較,但倘若……”
我去!
白憐兒的話仿若一隻只螞蟻鑽入巫月腦中,不停的啃噬着她,讓她頭痛欲裂。
她再也耐不住,嚯的從榻上滑下,趔趄了一下,扶着南心站好,一擼袖子,指着白憐兒道,“白憐兒,你,要麼現在滾,要麼我就把你扔出去。”
“哎喲喂,”美景扭着腰,一臉不屑道,“憐兒姐姐,你不是說巫月只是王爺的一個婢女嗎?小小婢女,怎敢如此猖狂?這要是擱我們怡紅院啊,媽媽早就……”
“你給我閉嘴!”巫月身子又晃了晃,扶着南心站穩,呵斥了一句。
此刻,這睡意就如汪洋的大海,而清醒,仿若海中的泡沫,剛起來,瞬間就又消逝。
巫月此刻已隱隱察覺到自己的情況有些不對,她只是熬了一個通宵而已,怎麼會困成這樣?在之前,就算三五天不睡,她也從未困成這個樣子。
她努力撐大了眸子,指向門外道,“現在,你們要麼自己滾,要麼我幫你們滾。白憐兒,她倆不知道,但你知道,我說得出,必定做得到。滾還是不滾?”
這巫月粗魯、暴躁,可偏偏不知怎的就入了夜錦衣的眼,若擱在平日,白憐兒哪敢無端來招惹她?
可今日,陳應江吩咐她做的事就是讓她來找巫月的晦氣。爲此,還特意調開了石磊,又給她安排了兩名會拳腳的婢女。
更何況,她自己也早已想清楚,就算她對巫月再多忍讓,夜錦衣也看不到一分。就算她此刻弄死巫月,看在淑妃娘娘、還有丞相府的面子上,夜錦衣也不會將她怎麼樣?
既如此,如此大好的機會,她怎麼肯放過?
“巫月,”白憐兒故意黑了臉道,“你真以爲有了王爺的寵愛,就可以無法無天了?來人,給我掌嘴!”
白憐兒話音一落,
她身後兩位身着碧色衫子的婢女齊步上前,一股莫名的威壓突然向巫月逼來。
“巫月,她們會武功,你小心。”南心低聲叮囑了巫月一聲,一步上前將巫月擋在身後。
巫月擡手用力在自己手臂上狠狠掐了一把,可清醒卻仿若劃過夜空的流星,轉瞬即逝,睏意依舊毫不遲疑的將她包裹。
她身形晃了晃,再也忍不住,便向地上倒去。
“巫月!”南心忙轉身,接住巫月。
白憐兒杏眸中閃過一抹狠戾,薄脣一動,“給我狠狠的打!”
聽身後有勁風襲來,南心緩緩將巫月放到地上,拔出匕首,猛然一躥,背部生生受了一掌,手腕一揚,一抹紅線已然從一名婢女脖頸上飄飛。
繼而,她身形一轉,匕首毫不遲疑的又向出掌的那婢女脖頸劃去。
“咕”的一聲之後,鮮血飛濺。
“啊……殺人啦!殺人啦!”美景被眼前的變故驚住,驚恐的抱頭尖叫着衝了出去。
良辰臉色如紙般慘白,哆嗦着倒退了一步,也轉身驚叫着,連滾帶爬跑了出去,“殺、殺人,殺人了……”
白憐兒的臉色泛青,她素來知道巫月膽大包天,可卻從未想過她身邊跟着的這醜丫頭也是這般大膽,當下兩腿發軟的一步步向後退去。
南心沒有去追,轉身將地上的巫月半抱半攙的放到榻上,“巫月,巫月,你怎麼了?”
不能睡!不能睡!
巫月殘存的一點意識,已然意識到自己若是昏睡過去,怕就不妙了。可她用盡全身力氣也不過將眼皮撐開了一小條縫,“給我一刀,快,給我一刀。”
“巫月,你說什麼?”
南心見巫月脣翕合着,可聲音卻細若遊絲,忙將耳朵湊上前去,卻只隱隱聽到一刀兩個字。
“什麼一刀?你說什麼一刀?”
巫月沒有迴應,睏意如大海上洶涌翻起的巨浪,終於將她捲入海底。
“巫月,巫月!”南心一聲聲喚着巫月。
可巫月臉色潮紅,仿若睡着了一般,再也沒有給她一絲迴應。
南心搓着手來回踱步,怎麼辦?她想去找大夫,可又怕她離開,白憐兒又回來搗亂,還有這兩個婢女的屍首,一會怕都是麻煩。
“巫月!”她又喚了一聲巫月。
臉頰通紅仿若塗了胭脂一般的巫月,依舊沒有絲毫反應。
南心不敢再拖延,當下從袖袋中摸出一隻竹哨,放到口邊吹了起來。
一聲細細的哨音,若有若無,仿若遊絲一般向外飄去。
之後,南心打開窗,一邊散着屋內濃郁的血腥味,一邊將那兩名婢女的屍體丟進靠西牆的立櫃。正準備清洗地板的血跡,一個瘦小的身影一閃滾入了正房。
“黎姐姐,出什麼事了?”瘦小的身影口中問着南心,一雙大大的眸子卻已看向了榻上躺着的巫月,瞬間就紅了眼圈,嘴皮子顫了顫,聲音哽咽道,“公主,她可還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