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躲躲閃閃繞過正殿,貼着殿角往一側的偏殿而去,左右看了看,見四下無人注意,這才推開了緊閉的廂房門。
閃身進去之後,那黑影一把扯掉了自己披着的黑色斗篷,露出了一張白皙的小臉,杏眸櫻脣,正是夜錦衣提醒巫月千萬要小心的巫雪。
“公主!”早等在房內的纖雲當下上前接過巫雪扯掉的斗篷。
“纖雲,你說,曾經看到過巫月和二皇子身邊的念慈姑娘在一起過?”巫雪望向眼前這一身碧色衫子的纖雲問道。
“是!”纖雲應聲,“在白虎街的樓外樓門口,那日奴婢遠遠看到懷遠將軍攔住了藍府的馬車,巫月和南荊公主,還有二皇子身邊的念慈姑娘一起從樓外樓走了出來。”
“念慈、念慈。”巫雪口中咀嚼着這個名字,杏眸之中漸漸浮出一抹算計,脣角也不覺向上勾起,“實在是太好了,一箭雙鵰。”
說罷,她看向面前的纖雲,“纖雲,本公主待你怎樣?”
“若沒有公主,便沒有纖雲。公主若有什麼吩咐,哪怕刀山火海、龍潭虎穴,纖雲也絕不畏懼一步。”纖雲當下躬身向巫雪表忠心道。
當時國滅,大皇子要留下性命的可只有巫雪一人,還是巫雪開口替她求情,她才得以苟活。
這恩情,她一直記在心間。
“好!我就知道沒有看錯人。”巫雪抓住纖雲的手,在她耳邊低聲細語起來。
房內的光線驟然一暗,屋外的天色愈發陰沉。
而此刻,巫月已拉着藍楚楚進了正殿向陳卓雅道了賀,又將事先準備好的禮物讓萍兒送上。
面對巫月,陳卓雅可絲毫不敢擺架子。
今日雖是她的生辰,但三皇子還交給了她兩個重要的任務,一來儘量博取巫月的好感,二來探聽這郭鬆和大皇子剋扣軍餉一案,進行的如何了?
因此,一看到巫月,陳卓雅的嘴角咧的都快裂開了,“巫月姑娘,你也太客氣了,你能來,卓雅已經很高興了,怎麼還能送這麼貴重的禮物?”
貴重?她的禮物不過是從玲琅閣選的一套頭面,比起前面那幾位夫人、小姐送的禮物,完全堪稱寒酸。
“你喜歡就好,我還怕你不喜歡呢。”巫月假惺惺的與她客套了一句,不待陳卓雅接話,她已然輕嘆了口氣道,“唉!自從上次在皇后娘娘壽宴上跳舞之後,王爺每日都要讓我給他跳舞看,現在,我都不知道跳什麼好了?”
陳卓雅一時不解巫月此話何意,但心思一轉卻極快附和道,“那說明錦王爺喜歡巫月姑娘啊,別人就是想給錦王爺跳舞,錦王爺怕是還不喜歡看呢。”
巫月又輕嘆了口氣,“話雖如此說,可我也累啊!可惜,我一無所有,不然定然挑幾名上好的舞姬,讓她們每日跳舞給王爺看。”
陳卓雅的眸子瞬間就亮了起來,心中更是火熱一片。
自從白憐兒死後,這錦王府就再沒有他們的人了。否則,夜玄澤也不至於爲了打探大皇子剋扣軍餉一案,便讓她這個三皇子妃故意放下身段去巴結巫月。
若他府上的舞姬有被巫月看
中的,那錦王府就又有了他們自己的人,再打探什麼消息,也不至於像現在這般艱難。
“巫月姑娘,”陳卓雅當即熱絡的向巫月介紹道,“我這府上倒是有不少的舞姬,無論這天瀾的舞蹈,還是那東平、南荊的舞蹈,都會一些。若是巫月姑娘喜歡,一會回去的時候,儘可以帶走。”
“真的嗎?”巫月故作驚喜道。
見陳着眼頷首,她又抿了抿脣,有些爲難道,“那,你現在能不能讓她們跳一支舞給我看,我也好斟酌挑選一二啊。”
“這個,自是應該。我這就差人去準備。”既然是選舞姬,自然要看一看她們跳舞的功底和天分了,陳卓雅不覺得巫月的要求有什麼過分,當下轉身去將這消息告知三皇子。
“嘖!”
就在此時,一個嘖舌聲在旁邊響起。
巫月循聲看去,正是臉色不佳、一雙眸子仿若毒蛇一般盯着她的羽林中郎將郭權。
郭權見巫月瞥了他一眼,又別開了眼眸,就當好似沒有看到他一般。
當下,有些沉不住氣,腳步一錯,就踱步到了巫月身邊,刻意壓低的聲音裡滿是嘲弄之色,“你要給錦王爺選舞姬?本將軍沒聽錯吧?”
若巫月有這般大度,青梅或許就不會死。
“楚楚,我們去殿門口等着,一會三皇子妃就安排人跳舞了。”巫月不欲理會郭權,扯着藍楚楚就要往殿門口而去。
“站住!”
被無視的郭權心中怒氣更甚,兩步上前攔住兩人去路,一雙眸子攜着滿滿的恨意鎖着巫月,又瞥了眼藍楚楚,眸底閃過一抹惡毒,“巫月姑娘確定沒有搞錯,是要找舞姬,而不是清秀小廝?”
這惡毒的話語一出,巫月清楚的感到藍楚楚的身子顫了一下。
“郭將軍的意思是說你要送我一些清秀小廝嗎?”巫月眉眼彎彎,一臉真誠的看向郭權,笑得燦爛如花,“那好啊!只要郭將軍敢送,我就敢收。回去之後,王爺看到這些小廝,怕是精神抖擻,這查案子的速度也能一日千里。”
郭權的麪皮一緊,垂下的手陡然攥成拳,卻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口。
他說送清秀小廝,是在譏諷藍文軒的斷袖之癖。可巫月倒好,卻硬將事情攬在了她自己身上。
他若真送巫月一批清秀小廝,夜錦衣還不拆了他們太尉府?
還有如今大理寺的這案子,夜錦衣怕還不一顆心都偏到二皇子和三皇子那邊去。
“牙尖嘴利!”郭權從牙縫中擠出這幾個字,轉身大步而去。既然口舌上討不到半分便宜,他也不願與巫月再多言。
就在此時,有婉轉的樂聲從殿外響起。
“陳卓雅的速度還真夠快的。”巫月忙扯着藍楚楚往殿外而去。
“巫月,”藍楚楚壓低了聲音道,“你不會真的要選舞姬吧?”
她最近可都是住在錦王府的,夜錦衣根本就沒有再看過巫月跳舞。
“你看着,一會就知道了。”巫月沒有向藍楚楚解釋,而是將眸光投向了殿前一襲紗衣的舞姬。
她們隨着樂曲騰挪
婉轉,舞姿雖精妙,可天公卻不作美。
幾乎就在她們開始起舞的瞬間,便狂風大作。
庭院中的樹木揮舞着枝椏咆哮,樹葉兒嘩啦啦迎着狂風吶喊,將那美妙的樂曲淹沒,將那身姿曼妙的舞姬吹得東倒西搖。
然後,這些還不夠。
黑沉沉的天際驟然閃過一道亮光,將這低沉晦暗的天色一劍劈開,緊隨其後便是“轟隆隆”的驚雷和從黑壓壓雲層中傾斜而下的暴雨。
重重的墜落在地,濺起高高的水花。
“啊!”
嬌弱的舞姬受不了雨水的鞭笞,抱頭鼠竄。
“這個……”陳卓雅有些歉意的看向巫月,解釋的話還未說完,卻有六名身着紗衣的舞姬衝到了這大雨中。
雨水頃刻間將她們身上那薄如蟬翼的紗衣打溼,露出少女應有的曲線。
陳卓雅的眉頭卻蹙了起來。
因爲那幾名舞姬不是在起舞,而是在撕扯着自己身上那薄如蟬翼的紗衣。
忽然間,其中一個突然起身,撲向了大雨中匆匆向正殿奔來的一名小廝,人如藤蔓一般就纏繞其上。
又兩名舞姬當下也不甘落後,轉身就衝了過來,一個從身後,一個從身側抱住了那小廝。
而另外兩名舞姬卻已然互相摟抱在一起,一邊纏繞着彼此,一邊努力的扯着自己或是對方的錦裙。
這說是遲,那是快,從雷聲大作,陳卓雅召來的舞姬四散而逃,到這幾名頑強的舞姬衝入大雨,也不過十幾息時間,那些原本在大殿門口,迴廊中,側殿旁,觀看跳舞的夫人、小姐、公子,甚至都還沒有因大雨而回房,這香豔十足的一幕就上演了。
這些人,旁人不認識,可藍楚楚很快就看出了,正是剛纔將她堵在竹林中的那幾位小姐。
衆人目瞪口呆了半晌,終於有眼尖的認出了其中一名舞姬,“那,那不是吏部主事王大人家的小姐嗎?”
此言一出,另外幾人的身份也很快被叫破,“那個不是馬侍郎家的小姐嗎?”
“還有那個,是趙校尉家的小姐?”
“真看不出來,平日裡裝的那麼清高,沒想到卻是這樣的人?”
“是啊,你看那模樣,簡直就是沒見過男人。”
“嘖,也不看看什麼場合,這種事情都敢做。”
……
“來人!將她們拉下去,快拉下去!”陳卓雅此刻也反應過來,變了臉色厲聲道。
其實也根本不用她喊,那幾位小姐已被自家的丫環、嬤嬤,或者是夫人給扯了回去。
“我想,”巫月壓低了聲音對身邊的藍楚楚道,“這活色生香的一幕,更願意被人津津樂道吧。”
她之所以告訴陳卓雅讓舞姬跳舞的事情,就是爲了給她們幾人準備出場的機會。
而之所以將她們扮作舞姬,就是爲了不讓她們一出現,就被各家的丫環嬤嬤帶回去。
此刻看來,效果還不錯。
而此時,就在殿角的一個偏僻角落裡,身着碧色衫子的纖雲,眸光卻從大雨轉向了長廊中的念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