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不知道我說什麼,怎麼就不行了?”
“不行!”夜錦衣再次毫不客氣的拒絕。
“夜錦衣,這話要憑良心說,你與諸葛什麼都不管,你要知道,我手上……”
“不行!”
“你這完全是浪費,有這麼好的……”
“浪費,本王也樂意。”
“你……”見夜錦衣絲毫沒有鬆口的跡象,步折花哼哼兩聲悻悻而去。
可轉眼想到,偌大的幽冥閣,上上下下、裡裡外外的賬目完全是他一個人負責,夜錦衣忙着做他的王爺,諸葛無名忙着做他的和尚,頓覺心煩氣躁,鬱悶的翻窗而去。
夜的香氣在空中瀰漫,織成一張柔軟的網,把屋內的景物,連同那郎豔獨絕的男子、全神貫注的女子一同罩了進去。
夜錦衣歪坐在美人榻上,以臂支頭,帶着些許的慵懶,溫情脈脈的凝視着黃梨木長案後忙碌的女子,看她偶爾抿脣,偶爾手指在賬冊上划動,偶爾傾身去取賬本,偶爾嘟脣……
沒有一言一語,甚至沒有一個眼神,卻讓他的心,甘願沉淪。
夜的香氣漸漸消融於白色的微光中,東方已泛起柔和的淺紫色和魚肚白。
諸葛無名帶着一身清晨的涼意閃身進了正房,望向依靠在美人榻上看了巫月一整晚的夜錦衣道,“苗姑的事,已經妥了。”
夜錦衣還未頷首,就見黃花梨木長案後的女子“啪!”的一聲放下只剩了一小截的碳條,起身大大伸了一個懶腰,又揉了揉發酸的肩膀。
“累了吧?”
下一息,夜錦衣身形一動已然立在巫月身後,溫柔的大手撫上她柔美的肩,一邊將內力化作細流緩緩灌注,一邊輕輕爲她揉捏起來。
痠痛當下緩解,難以名言的舒適順着肩就向四肢百骸蔓延而去。
“夜錦衣,你真好。”巫月偏頭在夜錦衣按在她肩頭的大手上啄了一口道。
“這是全查完了?”閃身而入的步折花一臉驚歎的望着長案上密密麻麻的十幾頁宣紙。
“是啊!”巫月笑盈盈的應着,清亮的眸子中綻放着自信的光彩,她伸手握住夜錦衣在她肩上爲他揉捏的手,“王爺,來,你看!”
她指着標註着金銀的一頁宣紙道,“這是此次賑災物品中各府捐獻的金銀,以及國庫撥出的銀兩。按運抵梅城日期做的登記,這是每日的合計,這是所有的總計。”
說着,巫月又指向另外幾張宣紙道,“這是布匹、糧食、藥品的賬目。怎麼樣,一目瞭然吧?”
“何止一目瞭然,這賬冊比那姓陳的蠢貨做的不知好了多少,只需盞茶功夫就能清算完畢。只是這些是什麼?”步折花指向合計一欄中標註的阿拉伯數字。
“一種簡單的計數方法,這個表示一,這個表示二……”巫月順手拿起那小截炭筆在一張乾淨的宣紙上爲步折花和夜錦衣演示道。
“的確簡潔、明瞭很多。”步折花讚道,又將手中的摺扇指向一張宣紙上曲曲折折的線條,“這又是什麼?”
“這是這次賑災物品收入的曲線圖,”說着巫月指向像山峰一樣劇烈波動的一段曲線道,“這幾日應該是正常的。畢竟這些物資很多是籌集來的,我們也不知道哪一日捐獻的銀兩多一些,哪一日捐獻的布匹多一些,所以會出現這種波動十分正常。”
“而這幾日,”巫月脣角浮起一抹淺笑,指着其中沒有波折的幾段道,“賬目必定是有問題的,你們看,每天入賬的銀兩、布匹、藥品、糧食出入上下浮動都不大。就好似刻意被人規劃好了似的。”
“真的?”步折花驚歎道,“若只單純看着每日合計出來的數量,也不盡相同,沒有什麼疑問,可放在一起看,真的是一眼就看出問題了。”
夜錦衣不由攥緊了掌心中柔弱無骨的小手。她,總是比他想象的還要好。
“那當然,”巫月微微靠着夜錦衣偏頭看向步折花,俏皮的眨了眨左眼,“願賭服輸哦!你答應我的,不要忘了。”
重點是樓外樓。
“自然。”對巫月,此刻步折花只有一個服字。更何況,這樓外樓夜錦衣早就交代讓他給了巫月。
聽步折花答應的這般爽快,巫月瞬間眉開眼笑。
有了樓外樓做根據地,她就可以一點點擴展自己的勢力了。
“王爺!王爺!”
就在此時,石磊的大嗓門在門口響起,“陳大人來了!”
“收起來!”夜錦衣瞥了眼步折花。
步折花迅速將巫月登記了賬冊的宣紙壓下,然後故意揉了揉眼睛,順手拿起一本賬冊愁眉苦臉的翻閱起來。
巫月會意,一擡屁股在黃梨木長案上坐下,晃悠着一條腿靠着夜錦衣也順手拿起一本賬冊假裝翻閱。
“陳大人,來的可真夠早的!”夜錦衣沉着臉色,望向從門口進來的陳應江。
“王爺見諒、見諒!”
陳應江極快的掃了眼凌亂的長案,壓制住心底的喜色,又擠出一絲歉意道,“港口那邊貨物都已整點好,這就準備要裝船,所以需要覈對……”
陳應江不再繼續,眸光卻光明正大的投向黃梨木長案上凌亂堆放的賬冊,渾濁的眸底浮起一抹輕嘲。一晚上,就算他這賬冊只造假了一半,別說一晚上,再給夜錦衣十天,怕也查不出任何端倪。
“王爺,”巫月心思一轉,扯了扯夜錦衣的寬袖,“我看陳大人就是故意爲難王爺,我們一晚上沒睡也不過纔看了兩三本,這麼多賬本,要看到何年何月才能看完啊?”
“巫月姑娘,話可不能亂說。”陳應江心中竊喜不已,臉上卻擺出一副惶恐模樣,“王爺,救人如救火,真的是晚上一刻,就會耽擱好多人命啊。”
“拿走!”夜錦衣不耐,終於揮手道。
“快!”陳應江忙衝身旁的兩名小廝丟了個眼色,生怕浪費一息的時間。
看着瞬間便收拾整齊的兩摞一尺多高的賬本,夜錦衣才又問道,“陳大人,不知本王何時能接着查剩下的賬目?”
“這個,”陳應江臉上露出
一抹爲難之色,“下官實在說不好,不過下官會盡快爲王爺安排的。”
夜錦衣不語。
陳應江訕訕笑了笑,“那王爺若是沒有別的吩咐,下官告退。”
眼看陳應江退出,夜錦衣才轉眸望向步折花和諸葛無名,“你們先去準備。”
步折花與諸葛無名互視一眼,相攜而去。
夜錦衣將眸光又轉向巫月。
迎着夜錦衣黑湛湛的眸子,巫月脣角飛揚,像一個討賞的孩子一般喜滋滋道,“我厲害嗎?”
“厲害,很厲害!”夜錦衣將她從長案上扯下,牽着她走到榻邊,按着她坐下,繼續在她肩膀上揉捏起來。
“嘿嘿嘿,”巫月嘿嘿的傻笑着,心裡美滋滋的,“我和王爺說過的,我很厲害的。不僅僅……”
她臉一紅,將幾乎脫口而出的會暖牀三個字又給吞了回去。
那晚,夜錦衣不在,她睡得並不踏實。所以,這個暖牀的職責,她暫時還不想讓夜錦衣收回。
“是本王小看你了。”夜錦衣清淺溫柔的聲音之中滿是寵溺,又按了半晌,這才問道,“可好些,還痠痛嗎?”
巫月曲臂做了兩個擴胸的動作,抿脣一笑,“好多了!”
說罷,她突然扶着夜錦衣的手臂踮腳在他如玉的臉上“吧唧”啃了一口,聲音糯軟酥甜,“夜錦衣,你真好。”
“你呀!”夜錦衣輕輕嘆息一聲,黑湛湛的眸子裡滿是寵溺,曲起食指在巫月挺翹的鼻上輕颳了一下,“本王要拿你如何是好?”
“嘿嘿嘿……”巫月傻笑着垂眸打量夜錦衣腳上的黑底雲紋靴。
“這個,”夜錦衣將腰間掛着的圓形龍紋玉佩摘下,放入巫月手中,“不許再給本王當了,不然小心本王……”
“不會不會,”眼見夜錦衣的手順着她的背又向下滑去,巫月忙連連保證道,“我一定好好收着,一定好好收着。”
夜錦衣手一頓,搭在她柔軟無骨的纖腰上,脣角微微勾起,“那就好。一會用些膳食,好好睡一覺。本王有些事要處理,最遲明日中午就回來。”
“嗯。”巫月乖巧的點頭,抿了抿脣,終還是又補充道,“你自己小心。”
“放心,本王會盡早趕回來的。”夜錦衣瞥了眼屋外,“陳奕彤昨晚已被陳大人連夜送回了臨安,至於苗姑,最近這幾日,怕是都不敢出紅葉閣。本王再將石磊留下,應付李大人和陳大人,你只管安心休息就好。”
“嗯。”巫月輕輕應着,心中卻仿若被澆了一勺蜜糖一般甜。
半晌見夜錦衣只望着她不語,便又補充道,“放心好了,若真有人來搗亂,誰欺負誰還不一定呢。”
夜錦衣搭在巫月腰上的手稍一用力,將她箍在懷中抱了抱,“那本王去了。”
“嗯。”
或許是因一夜未眠,巫月剛填飽肚子,睏意就漫天席地的撲卷而來。
她半眯着眸子望了眼南心,“不行了!我要去睡覺了,沒有十萬火急的事不要叫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