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漸昏暗,將所有變化的人心,統統掩蓋,將所有的景物都塗抹成深淺不一的黑,卻愈發襯的葉府偏院中一位身襲黑色錦袍的男子面色如玉,眉清目秀。
有腳步聲,在這夜色中響起。
黑衣男子脣角勾出一抹淺笑,仿若明珠生暈,“葉兄,你回來了,可打聽清楚,那楊神醫究竟犯了什麼事?”
此刻,進了這小院的不是別人,正是今日與巫月一起去藍府的葉少溫。
“具體還說不好,”葉少溫也沒有隱瞞,將自己打探到的消息如實告訴這男子道。
“天牢原本就守衛森嚴,因這次竹裡館的事情,夏統領更是多調派了兩隊禁軍過來交替巡邏,根本就進不去。我唯一能肯定的就是,昨日宮中根本沒有進什麼刺客。雲兄,莫要着急,這幾日,我再好好打探打探,必定會有消息的。”
“好,那就一切拜託葉兄了。”被稱作雲兄的男子含笑衝葉少溫道。
夜色融化了又凝聚,轉眼便是三日後。
錦王府寢殿中,巫月緩緩睜開眼眸,已然又不見夜錦衣的身影,她恍惚了片刻,才驚醒此刻的時辰不是清晨,而是黃昏。
夜錦衣不是早早走了,而是還未回來。
自夜錦衣不用進宮去陪夜行之,大皇子和郭鬆剋扣軍餉一案便全部都交到了他手中去查,另外,他還要分心去打探天牢中楊五和蛇兒的狀況。
只是夏輕歌也不知是誠心的還是怎的,天牢被防的密不透風,他們得到的消息,就只有楊五和蛇兒暫時性命無礙。
巫月原本也想要爲夜錦衣分憂,可每日纏綿一晚,早上她腰痠腿痛,根本就起不來,好不容易睡到中午爬起來,忙了一上午的夜錦衣回來同她一起用了午膳,又將她撈到牀上,說陪他躺會。
可每次,躺不了片刻,他的手就開始不老實,然後很快她陪他睡,就變成她被累得真的昏睡過去。
等她再醒來,天色已暗,竟是又到晚上了。
想起自己這幾日的經歷,巫月的臉隱隱有些發黑,這混蛋,食髓知味,還真如他之前所說,讓她根本就下不了牀。
而且竟然還翻找出被他收繳去了的冊子,逼着她和他一起看,混蛋!一想到某人的而行,巫月的臉瞬間火燒火燎起來。
“巫月!”就在此時,叩門聲伴着萍兒的聲音響起。
“進來。”巫月忙收攏了心虛揚聲道。
下一息,殿門便被推開,萍兒領着一位身着南荊服飾的婢女走了進來。
“奴婢見過巫月姑娘,我家公主請巫月姑娘去二皇子府上小坐片刻,說是有些事情想要詢問巫月姑娘。”
巫月心思微轉,便猜到韓若蘭要問的肯定是那日念慈的事。自韓若蘭從上裡回來,聽聞念慈出事後,便去了二皇子府,這幾日一直在那裡陪二皇子夜玄霖。
“拜託巫月姑娘了!”見巫月凝眸不語,那婢女又衝巫月行了一禮,“公主給巫月姑娘準備了馬車。”
“怎麼來的不是思思?”巫月心思一動道。
“思思受了傷,一直未好,所以公主差奴婢前來
。”
“好,我這就隨你去。”巫月也沒有再多想,起身道。
出了府門,果然已有一輛馬車停在那裡,巫月瞥了眼那婢女當下跳了上去。
馬車搖搖晃晃,行了兩刻鐘便停了下來,也不見車外有人出聲,巫月心底浮起一抹狐疑,緩緩將車簾撩開一條縫,見馬車正停在一條幽暗的巷子口。
她心下微驚,正要下車跑路,便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喚道,“公主!”
巫月循聲看去,只見黎雲清一臉的污血,身上也到處都是斑血跡的從巷子的陰影處走出。
“你這是怎麼了?”巫月眸底浮起一抹疑惑。她已經和南心打聽過這黎雲清,正是南心的義兄,的確是喜歡巫月的。
黎文才湊近馬車壓低了聲音道,“公主,我劫了天牢。”
巫月的眸子瞬間撐大,“你說什麼?”
“我不能看着大巫醫落在夏輕歌手中,夏輕歌會殺了他的。”黎文才壓低着聲音道。
“大、大巫醫?”巫月眸底浮出一抹疑惑。
“你不知道?”黎文采故作詫異,瞬間又恍然,“是我不好,一時又忘記你想不起之前的事情了,楊五就是咱們南巫的大巫醫啊。公主,就算你想不起之前的事情,可也求求你,救救他。”
說着,黎文才突然衝巫月單膝跪倒在地,“卑職求公主救救大巫醫,南巫所有的子民都會感激公主的。”
“你的意思是你一個人劫了天牢,將他了救出來?”巫月眸底閃過一抹疑惑,雖然她現在不願意提起夏輕歌,可夏輕歌畢竟不是吃素的,怎麼可能任由黎雲清劫持天牢?
“公主說笑了,卑職一個人,怎麼可能做下此事,只是如今我們傷的傷,死的死,大巫醫也受了重傷,所以卑職纔來求公主的。”
說着,黎文才的身子踉蹌了一下,“公主!大巫醫就藏在這巷子最後一所宅子裡,你把他帶走吧,藏到錦王府,夏輕歌絕對不會找到的。公主,你快些,若一會禁軍搜過去,我們就功虧一簣了,到時就怕連大巫醫的性命也保不住。”
“好吧。”巫月跳下馬車道。
無論楊五是不是什麼大巫醫,但的確都救過她的命,她不能坐視不理。更何況,此刻黎文才滿身都是傷,開口閉口喚她也是公主,而不是月兒,讓她對他也少了兩分反感。
巫月跟着沿着窄巷向前沒走多遠,黎文才的身子就又趔趄了一下,扶着牆壁才勉強站住。
“你沒事吧?”巫月眸底浮出一抹擔憂,“要不你告訴我在哪裡,我自己去。”
“不用,卑職還能堅持,”說着,黎文才從袖袋中摸出一包藥粉遞向巫月,“公主,可否勞煩你,將這藥粉灑在我背上的傷口處,那裡實在痛的厲害。”
“好,好,我幫你。”巫月當下接過那藥粉,將黎文才染血的衣衫撕開,將藥粉撒上去,還不忘叮囑他,“這傷口回去你千萬記得清洗一下,這樣處理是不行的,會感染的。”
“多些公主關心。”黎文才脣邊浮起一抹淺笑,衝巫月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公主,請!”
巫月沒有多言
,默默跟着黎文才繼續向前。
可走了兩步,她忽然覺得眼前的黎文才身上的血越流越多了,“那藥怎麼不管用,你身上的傷怎麼愈發厲害了?”
“沒有啊?”黎文才回眸看向巫月,眸底浮出一抹詫異。
“怎麼沒……”
話未說完,巫月就怔住了,此刻,她不僅僅是看黎文才滿身是血,就連這小巷兩邊的牆壁,也都變得血跡斑斑,還有,這腳下,也仿若有紅色血河在流淌,她擡眸看向夜空。
那一輪剛剛升起的明月也變成詭異的紅色。
瞬間,巫月就記起了在三皇子府看到漫天紅雨的場景,心下一驚,還來不及再多想,頭痛便如山崩地裂般襲來。
“啊!啊!”巫月驟然抱住了頭,後背,緊緊貼住了牆,一步,一步,一點,一點,遠離黎文才。
上次,她出現這狀況,是因爲巫雪的銀葉春羽,這次,難道是因爲剛纔她幫黎雲清上的藥粉?
可黎雲清不是說,他是她的青梅竹馬嗎,怎麼會害她?
就連南心也說過,黎雲清一直都是喜歡她的。
怎麼會害她?
“公主,你怎麼了?”黎文才的眸子中有莫名的光澤在變化,雖然此刻巫月的額頭並沒有出現巫女的印記,但她現在的這表現,卻足以說明,她對銀葉春羽是有反應的。
而對銀葉春羽有反應的人,只有巫女。
“公主,你怎麼了?你究竟怎麼了?”黎文才臉上雖是關心,語調也還算溫柔,但眸底卻已變得有些猙獰。
難以明說的悲傷突然又從巫月心底涌出,仿若噴涌而出的岩漿,勢不可擋的,眨眼間便將她淹沒、焚化。
心痛!
心痛!痛的無以復加。
“對不起,對不起……”巫月輕聲低喃着,可她卻不明白自己爲什麼要說對不起,這一聲聲的對不起又究竟是在向誰訴說?
只是,此刻,在那漫天的悲痛中,還多了一分愧疚,一分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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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愧疚不知是對誰,後悔也不知是對誰?
伴隨着疼痛出口之後,便只剩了一聲“對不起,對不起!”
就仿若有人對她施展了魔法,讓她不停的說、不停的說一般。
眼淚,更是大顆大顆的順着眼角滾落。
無數流星又從天空墜落,不過這次,她看的更清楚了,那根本不是流星,而是一支支燃火的箭矢。
漸漸的,她的額頭變得通紅,一抹如血的紅蓮印記在她額頭驟然盛開。
這印記,染紅了她身邊黎文才的雙眸,讓他的心,也隨之沸騰起來。
巫女!
巫女,巫月果然是巫女。
黎文才的手摸向了自己袖袋中的匕首,一步,一步向巫月逼近。
巫月咬着牙,忍着痛,將手扣在自己手腕之上,就在黎文才衝過來的瞬間,一枚銀針極快射入他的體內,黎文才舉着匕首轟然倒地。
“啊,啊!”巫月抱着頭大口的喘息着。
就在此時,又有破空聲響起,無數三棱箭矢,閃着寒光衝她而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