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無名說的沒錯,他是他,她還是她,一切其實都沒有變。
“跳崖,怕了嗎?”他長眉微挑。
巫月探頭向懸崖下看了眼,黑黢黢的一片,目力所及的崖壁上寸草不生,偏眸再看向一旁的夜錦衣,黑湛湛的眸底有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她撇嘴,“誰怕誰?你敢我就敢!”
他武功高強,想要殺她易如反掌,又何必巴巴將她帶來這裡再殺?既然不想要她的性命,那她還有什麼好怕的?
“好!”
夜錦衣眸底笑意閃爍,長臂一伸,將她勾入懷中,攬着她,縱身一躍,已從懸崖跳下。
瞬間,風呼嘯着從巫月耳邊吹過,將她的臉刮的生疼,掀起的青絲呼啦啦的狠狠拍在夜錦衣的胸口、手臂,也讓她本能的抱緊了他的腰。
還不等巫月適應這境況,揚起的青絲瞬間落下,呼嘯的風也戛然而止,他們竟然懸停在了虛空。
不等她詫異的眸子撐大,夜錦衣勾着她纖腰的手一用力,她身子一側,雙腳好似觸到什麼東西。
垂眸,她才發現有條手腕粗細的鐵鏈正橫亙在虛空,一頭牢牢固定在這邊的崖壁,一頭筆直的不知伸向黑暗中的何處。
“本王抱你?”夜錦衣看向身側的人兒。
巫月心慌慌,卻硬着頭皮道,“不用,我自己可以。”
“好!”
夜錦衣不多言,握緊她的手,沿着鐵鏈向前走了一步。
巫月死死咬着脣,小心翼翼的、一點點的挪了四五步,心口愈加的發慌。腳下是深不見底的深淵,頭上是一片狹窄的星空和半片清瘦的月牙,前後左右無處可依,唯一的依靠就是那隻溫暖的大手。
眼看那倔強的人兒移到自己身側,夜錦衣才又走了一步,巫月秉着氣,努力保持着重心的穩定,循着那溫暖的方向又一點點移了過去。
她走近,他便又向前走一步,之後便是等待,等待她一點點挪過來,不催促一言。
夜色透着寒涼,月色透着清冷,可偏偏巫月走的額頭開始冒汗,“那個,夜錦衣,這究竟還要走多久?”
“按你這速度,天亮,差不多就能到了。”
或許是如水夜色的洗滌,或許是心絃繃得太緊,巫月只覺夜錦衣的聲音好聽至極,瞬間便衝散了她所有的疲憊與緊張。
“這裡怎麼會有這麼長的鐵鏈?”
“呵呵呵……”
夜錦衣低低的、動人的笑聲響起,“不是鐵鏈太長,而是你走的太慢。”
“那,那要是你自己,要用多久,能走到對面?”巫月的確知道自己有些龜速,但卻控制不了自己的腿,她就是有些腿軟。
“十七息!”
巫月的脣死死咬着,十七息和四個時辰,這相差,實在有些太大。
“那個,”她的聲音軟了下來,“你揹我過去好不好?這樣咱們也能快些啊,你看你今天都那麼累了,早點結束,你也可以早些休息啊?”
“好。”夜錦衣的聲音滿是寵溺。
“那個……”巫月看向並排站在她右側的夜錦衣,她要怎樣才能趴到他背上?
不等她將這疑惑出口,夜錦衣握着她手的手臂一揚,她的雙腳便已離開了鐵鏈,銀色的斗篷在身後劃出一條優美的弧線。
她的驚呼還未出口,人已跌在夜錦衣背上。
“你,你也不提前說一聲!”巫月的心咚咚亂跳。
“你曾經告訴本王,讓本王相信你,現在本王將這句話同樣再送給你。相信我。”夜錦衣反手將巫月向上拖了拖,健步如飛向前而去。
相信?
他的背寬闊、堅實,此刻她乖乖附在他背上,的確是將自己的性命、安危全部託付給了他,可過了這條鐵鏈之後,她還能信任他嗎?
黎如陌在遇到郭鬆的時候,遲疑過、退縮過,是她鼓勵黎如陌,要相信別人,打開自己的心扉,真心才能換得真心……
黎如陌聽了她的話,接受了郭鬆的感情,可最後得到了什麼?
血流成河,家破國滅!
恨意在巫月心尖翻滾,那漫天的火光,如流星一般的箭矢又在她腦海中浮現……
那景色,美的驚心動魄,可待那火箭落下,便是一座座被點燃的家,便是一具具再沒有了生命的屍首……
悽美的令人心碎。
她的父親,雖然她沒有親眼看到,但卻可以肯定,定然就是死在了那被點燃的宮殿中。
相愛的人都不能相信,更何況這個與她有着血海深仇的人,她可以相信嗎?
她不敢。
再失敗一次,南巫可就真的變成了歷史長河中的一粒塵埃。
默默看着他揹着自己從鐵鏈躍上懸崖,輕輕放下,她垂着眸子,狠狠吸了吸鼻子,“夜錦衣,抱我一下,好不好?”
趁着此刻,她對他還有信任,她想感受一下那溫暖。
看着她強將眸中的晶瑩嚥下,看着她垂眸掩飾眸底的脆弱,夜錦衣的心微微有些疼。
他長臂張開,用力將她狠狠抱入懷中。
此刻,他真的很慶幸,南巫國破之時,南巫王和巫陽封住了她的記憶。
又有哪一個人願意自己堅強,只是沒了依靠,自己再不堅強,還要怎麼活下去?
他的月兒啊!
“月兒,相信我!”他將頭枕在她頸邊低聲道。
巫月緩緩的喘着氣,調整着自己的呼吸,調整着自己的心情,在驛館醒來,她不是不悲傷,她不是不恨,她不是不想報仇,可是她再悲傷,又能哭給誰看?
疼她的父王不在了,陪她瘋、碰她鬧的宮人不在了,只剩同樣滿心創傷的黎如陌,她又怎忍勾起她的傷心?
只有再看到巫陽,再看到雲清的時候,她的眼圈才又開始泛紅,不過很快她就又忍住。
而這一刻,也不知是因爲走過那長長鐵鏈時,她對眼前這男子暫時的信任,也不知是被他的那句相信我所感染,亦或是她被他的美色所迷惑,她只想再軟弱一下下。
只要一下下就好,之後,她便會再次勇敢,去幫父親
,去幫南巫報仇。
那些屠戮她南巫子民的劊子手,無論花費什麼代價,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呼!
巫月暗暗長出了口氣,心中默默數了一個三二一,之後一把推開夜錦衣,後退兩步,擡眸看向她,笑靨如花,“這便是王爺要帶我來看的地方……”
話沒有說完,纔來得及打量周遭景色的巫月就怔住,周遭那紅的、紫的、黃的花草交互種植,用自己各色的葉子組成了一幅絢爛的水墨畫,再澆上遠處傳來的淙淙水生,伴着天上那彎瘦月,美的不似人間。
“這裡好美!”
環顧一週,巫月將心底的感嘆壓下,看向眼前的男子,說出的話大煞風景,“王爺,可以告訴我如何能殺掉夜玄銘了吧?不過在此之前,我還有一個小小的疑問,王爺想要殺他,莫非也是想要染指皇位?”
不然,他一個王爺,怎會對一個皇子起了殺意?
“皇位?”夜錦衣順着巫月的眸光看向眼前這如畫美景,“比起皇位來,本王更喜歡這裡。但那個位置,若是你想要,本王可以爲你去取。”
“呵呵呵……”巫月輕笑起來,笑得前仰後合。
良久,她擡眸看向夜錦衣,明明臉上是如花的笑靨,可偏偏眸底是一片徹骨的涼意,“王爺的意思是說,你愛美人更勝江山?”
夜錦衣喟然長嘆一聲,這丫頭的確有時候聰明的過分。“你不相信本王?”
“那倒沒有,”巫月口是心非道,“只是眼見都未必如實,更何況耳聽?”
“是啊,眼見未必如實。”夜錦衣眸光灼灼的看向巫月,伸手捧起她的臉,“那你告訴本王,我是誰?”
巫月錯愕,瞬間擡手拂開夜錦衣的手,“王爺是天瀾赫赫有名的大理寺卿夜錦衣啊!”
“夜錦衣?”
夜錦衣玩味着這個名字,擡手拉起巫月的手,一邊順着碎石小路向裡而去,一邊低聲道,“本王第一次帶你來這裡的時候,你披了一件紅色的斗篷,就像一團火一般,跳來跳去。”
“那……”夜錦衣擡手指向閣樓前的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那棵樹叫長生樹,普天之下僅此一棵,是本王送給你的第一份禮物。”
“長生樹?”巫月偏眸看向那樹上綠瑩瑩的果子,“吃了可以長生不老嗎?”
“的確可以美容養顏,但如罌粟一般,一旦吃了第一顆,每七日必須再吃一顆,不然就會毒發身亡。”夜錦衣的聲音淺淺淡淡。
“你好毒啊!”巫月心思一轉,偏眸看向身旁的男子,“我現在每七日是不是還必須吃一顆這個?”
“不,是別人給你吃了這長生果,逼你去本王府上竊取消息。”夜錦衣看向身旁的巫月,“你說過,本王是你的人。那本王再遇到你,自然要好好保護你,所以便將你留在了府上。後來,是巫陽爲你解的毒。”
巫月垂眸不語,此事,巫陽和南心和她說過,她只是想試一試他,至少,他沒有說謊。
進了閣樓,夜錦衣一邊扯着巫月拾階而上一邊道,“這閣樓裡,有本王對你的思念,也有你的迴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