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巫月眉頭輕蹙,看着夜繡眸底燃燒的瘋狂,心中突的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她將這心底陡然而生的不安壓下,故作不經意道,“什麼秘密?還要昭告天下?王爺行事一向光明磊落,有什麼不能對人言的?”
“光明磊落?對,哥哥行事的確光明磊落,那也不代表他沒有秘密。而且這個秘密一旦昭告天下,他就必死無疑。”夜繡眸底的瘋狂愈燃愈烈,“巫月,你不是說你愛他嗎?你不是喜歡他嗎?那你應該不想他死的,對不對?”
“究竟什麼秘密?”巫月心中的不安又擴大了一分。夜繡雖刁蠻任性,但心性卻不復雜,所以,她此刻口口聲聲說的秘密,十有八九怕是真的。
“你跟在我哥哥身邊這麼久,當年明王府的慘案,你可聽說過?”夜繡湊近巫月壓低了聲音道。
巫月頷首,此事,她聽藍楚楚說起過。藍楚楚的兩位姑姑,一個嫁給了明王,一個嫁給了安王。後來,皇上因疑心明王叛逆,血洗了明王府,而安王府與藍將軍府也因此受到牽連,被囚禁在各自府中十數年。
“知道就好,”夜繡鮮紅的脣湊近巫月耳邊,語聲輕輕,但每一個字卻都仿若驚雷炸響,“夜錦衣,的確是我的哥哥,但他在我還沒出生之前就已經死了。現在的夜錦衣,根本不是我哥哥,而是曾經明王府的小郡王。”
看着巫月驟然間煞白的臉色,夜繡忍不住低聲笑了起來,“呵呵呵呵……”
那刻意壓低的低笑聲,帶着她心中的怨恨、妒忌和快意,一點點割着巫月的心。
原來夜錦衣的父親不是安王,而是明王,難怪他會對明王府之事始終耿耿於懷,難怪夜繡從第一次見她,對她就有一種莫名的敵意,難怪夜繡口口聲聲要嫁給夜錦衣……
她以爲夜繡只是孩子氣的話,沒想到,他們之間並不是親兄妹……
夜色,突然間就涼了起來。
這一刻,巫月突然驚覺,不知什麼時候已漸入深秋。
夜錦衣是明王府的小郡王,倘若夜行之知道這個消息,不惜一切代價怕是也要殺了夜錦衣吧?
豈止是夜錦衣,藍家,藍楚楚,藍文軒,還有被從上裡調回,正在藍府養傷的藍晨,怕都逃不過,安王府,夜錦瑟,常心怡,還有被調去桐郡的常心怡的父親,怕都逃不過……
更別提這錦王府、藍府、常府,上上下下的婢女、小廝……
還有大理寺中那些忠於夜錦衣的下屬……
縱使姜璃青就在錦王府,縱使有東平國做後盾,夜行之能放過的頂多也唯有夜錦衣一人,藍楚楚,藍文軒、藍晨、慕晴、萍兒、蘇沫兒、石磊、袁寶……
這些熟悉的面孔一個個從巫月腦海中極快的閃過,怕是都要死吧。
那麼多的人命,那麼多的鮮血,即便夜錦衣能走,他也不會走吧?
“夜繡,無論怎樣,他是你的哥哥,你這樣做,對你有什麼好處?”巫月看向夜繡,眸底透着無盡的寒涼與不解。
這個秘密,牽涉到幾百上千條的
性命,夜繡怎麼可以說的這般雲淡風輕?
之前,她對夜繡還只是討厭,此刻,對她這討厭之中便憑生了幾分恨意。
夜繡後退一步,警惕的與巫月拉開距離,“對我有什麼好處不用你管,你只說你離不離開他?”
離開?
這簡單的兩個字,就仿若蝕骨的毒藥,只想一想,已讓她肝腸寸斷,更何況飲下?
“嗤!”夜繡嗤笑一聲,看向巫月眸底的掙扎,“巫月,你不是喜歡我哥哥嗎?你不是愛他嗎?那你就離開他啊,我告訴你,若明日我還在這錦王府看到你,我就將這秘密昭告天下。”
看着夜繡揚起的下巴,杏眸中的得意,她恨不得一把掐死她,將那秘密永遠埋葬與她心中。
可她卻不能。
因爲,夜繡是安王府的人,而夜錦衣,對安王府,應該是心存感激的,也因此,纔會縱容夜繡一次次的無理取鬧。
可不能殺了她,卻可以囚禁她。
心思一動,巫月驟然一個跨步上前,不待夜繡反應過來已然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手臂反剪到身後,不顧她的痛呼冷聲道,“夜繡,既然你管不住自己的嘴,那我就來替你管。”
“巫月,你別以爲你將我關起來就沒事了,我敢來找你和你說這些,那就說明我早做好了準備。”夜繡痛的嘶嘶倒吸着涼氣道,“就算你帶我去見哥哥又怎樣,他不會殺我的。就算你把我關起來,明日這秘密一樣會在整個臨安城傳開。”
巫月反扭着夜繡手臂的手不由一鬆,昨晚,夜錦衣煞氣沖天,幾乎入魔,對夜繡,也不過是關入柴房。此刻,就算知道夜繡存了這心思,怕也無可奈何吧?
“因爲安王對夜錦衣的庇護,所以你才這般有恃無恐?”巫月看向眼前揉着手臂的夜繡,身體中的力氣好似一點點在被抽空。
“當然。”
“若是我離開……”巫月的心有些痛。
“只要你離開,這秘密,我自然會爛在肚子裡,畢竟,他也是我的哥哥,是我喜歡的人。”夜繡輕輕繞了巫月一圈道,“但如果我得不到,那麼你也別想得到,咱們大家就同歸於盡。”
“好,我走,我走!”巫月後退一步,腿卻仿若灌了鉛,有千鈞重。
“還有,這件事,你千萬不能和我哥哥說一個字,不然,我們的約定就算作廢。”夜繡不放心的又叮囑巫月道,“我哥哥知道這件事的那一刻,便是這秘密昭告天下的那一刻。”
“呵,呵呵……”這秋夜的寒涼已浸透了巫月的心,“我不是你。”
雖然不捨,雖然不忍,但她又能怎樣?
今晚姜璃青的驟然出現,她以爲自己有了這東平六公主的身份,便可以不必離開夜錦衣,心中的歡喜如在雲端,可才短短數個時辰之後,她又不得不選擇離開。
“巫月,你記得說話算話。”夜繡望着步子沉重的巫月又喊道。
巫月頓住腳步,回眸看了一眼滿臉警惕的夜繡,脣邊浮起一抹苦澀的笑,“夜繡,你贏了。”
夜繡
對夜錦衣是喜歡,但肯定不是愛,所以她可以拿夜錦衣最深的秘密來威脅她。
她愛夜錦衣,怕他傷,怕他痛,怕他難過,所以任何會傷到他的事情,她都會盡力阻止、避開。
有情對上無情,豈有不敗的道理?
巫月擡頭,看向立在樹梢的那輪圓月,將眼底的晶瑩逼退。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夜錦衣,或許如你所言,四年前,我就喜歡上了你,就將你種入了骨髓,所以,時隔四年,再次相遇,我明明是想要逃離這是非的漩渦,卻又將自己陷了進來。
可是,夜錦衣,我不後悔。
唯一讓我遺憾的就是,爲什麼我沒有早一點愛上你?
這樣,我們在一起的時間是不是就又多了一些?
巫月垂眸,如珍珠般的淚水還是順着她的臉頰滾落。
既是有情,離開,豈是紅嘴白牙一碰,說說這麼簡單的?
每走一步,每呼吸一口,都仿若骨肉剝離,苦不堪言。
短短一個晚上,她的心一會在深淵,一會在雲端,此刻,又從雲端墜落,粉碎一地……
渾渾噩噩,巫月不知自己是怎麼到的廚房,又怎麼做的金銀蛋,只是再走到正殿,聽到從大殿中傳出的“哈哈哈”的爽朗笑聲時,心中才驟然一驚。
做了幾次深呼吸,將自己所有的思緒全部隱藏,努力一點點勾起脣角,她才擡步向正殿中而去。
“月兒!”
剛跨入殿門,她還未敢擡眸,夜錦衣清淺溫柔,帶着笑意的聲音已經響起。
巫月的心一酸,淚珠兒又在眼眶中彙集,唬的她忙緩緩呼吸,將那晶瑩逼退,腳步儘量輕快的走向夜錦衣。
“你怎麼了?”
在巫月附身放下手中的琉璃盞時,夜錦衣低低問了一句。
雖她臉上笑容依舊,可不知怎麼,夜錦衣就覺得她好像有什麼心事。
“險死還生,有點累。”巫月脣角勾了勾,不敢去看夜錦衣,將眸光望向正與步折花低語的姜璃青,“總之,還是要謝謝七皇兄的。”
“嘖,”被點名的姜璃青轉眸看向巫月,嘖了嘖舌,“丫頭,你可不用謝我,我也不過受人所託,忠人之事。但我很好奇,丫頭,你莫不是那山石精怪所化,不然怎麼就將我們這冷血冷情的錦王爺的魂勾去了呢?”
巫月垂首莞爾一笑,“這句話,你就說錯了,不是我勾了他的魂,而是他勾了我的魂。”
“哈哈哈!”姜璃青撫掌大笑,“妙!妙!來來來,夜錦衣,是你答應我不醉不休的,這會可別見了美人,忘了我這朋友。”
見夜錦衣探尋的眸光看向自己,巫月忙輕輕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沒事。
只是,她的眸光再也從夜錦衣身上移不開,看着他脣角勾起,芳華絕代,看着他眉飛色舞,氣吞沙河,看着他撫掌嘆息,滿目蕭蕭,看着他溫情脈脈的回望她,溫柔如海……
她的心,又酸又痛,夜錦衣,若你可以永遠這般,我離開,又何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