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瑾諾回到蓮宅。
剛進書房,就見麻婆子敲門進來了。
“老爺,剛纔驛站送了封信過來。署名是少爺的。只是少爺跟着夫人出去玩了,這信您看?”
封瑾諾接過,一看那不怎麼漂亮,但熟悉的他隨手就能寫出來的字,開心的笑了。
是木蓮華的家信。
“嗯,放我這裡就可以了。”
麻婆子卻身出去,臨出去時看了‘封祁’一眼,心道:老爺不會偷拆少爺的信吧?
等麻婆子離開,封瑾諾就拿小刀割開了火漆——打開——
裡面是一張空白的信紙。
封瑾諾薄脣傾斜,露出一抹不出所料的笑。
信是木蓮華用牛奶寫的,所以不得法的人不會看到。封瑾諾和木蓮華沒少玩這類的遊戲。
只見他點燃了蠟燭,把信放在火上小心翼翼的烤。
不一會兒就看到了焦黃的字跡。
吾兒親啓——
寶兒近日可好?孃的心肝寶貝,好想你啊!
娘尚安,吾兒不要太擔心(笑臉)。
還有就是寶兒要當哥哥啦。
前些日子娘因爲寶兒的弟弟/妹妹?折騰的身體不適,屢次想寫信給寶兒,都沒能寫完,寶兒不要生氣哦。
現在已經好啦。
對了,要當哥哥的事,切勿告訴你父親和奶奶。這暫時是咱倆之間的小秘密。
寶兒要乖乖上學,好好讀書,開心玩。
娘很快就回來,會給寶兒帶很多好玩的東西。
親親寶兒(嘟嘟的嘴脣)……
寶兒娘——木蓮華
蝶翼大陸歷三三九六年二月初八。
封瑾諾心潮起伏的看着這封信。
不讓告訴父親和奶奶?
纔不!
父親怕是已經到到了母親身邊。肯定知道了。
告訴奶奶,讓奶奶開心些。
把信收起來,就去了封楊氏的院子。
沒一會兒就聽到了封楊氏開心的唸佛、念天帝保佑的聲音。
之後,封楊氏開始了新一輪的針繡活兒……
封瑾諾的衣服也靠邊兒站了。
——
查到最後也沒能找到那名持槍的黑衣人。
木蓮華道:“許是哪位路過的大俠吧。”
這名沒有眉目的黑衣人被木蓮冠上了路人標籤,暫時定論。
夜幕下蟋蟀等蟲的鳴叫消失了,除了一些護衛不時發出的痛吟聲,再無其他,寂靜滲人。
木蓮華因懷孕,特別愛睏,等到雲曦發出暫時安全的指令後,就悶頭睡了。梅幽蘭則睜着大大的眼睛等着天亮。
天亮,木蓮華還在呼呼睡着,她已經有些凸起的肚皮能看到胎兒的蠕動,一會兒左、一會兒右、或上或下。
距離城門只有四十里的距離,道路寬闊好走,行進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些。
等到了燕城的城門口處,正好碰到一支出京的黑甲騎兵自城門內而出。
最前面的人沒有戴頭盔,英俊的容貌,冷眉緊皺,因着黑甲而顯得越發威嚴肅穆。
木蓮華通過車窗看着這人,對仍然忐忑不安的梅幽蘭道:“梅姐姐,秦炙來了,應該是來接你的。”
梅幽蘭一聽秦炙,就起身飛快的鑽了出去。
那走在黑甲騎兵最前面的秦炙,看到梅幽蘭從馬車裡鑽出來,宛然安好的模樣,冷硬的五官,微鬆了些,甩鞭令胯下的馬跑得更快。
他身後的黑甲騎兵,見到梅幽蘭後,也快馬加鞭跟着秦炙,朝着木蓮華的馬車而來。
“臣參見二公主。”秦炙下馬單膝跪地,抱拳行禮。一身的重甲發出金屬摩擦的聲音,厚重沉心。
他身後的那些黑甲騎兵,也都統一跪下,同樣的動作,“卑職參見二公主。”
“起。”梅幽蘭瞧着人小,氣勢可不小,絕對皇家公主的尊貴和天家威嚴。
雲曦打量着秦炙,悄聲問木蓮華,“他就是秦家這一代最傑出的將才秦炙?”
木蓮華點頭,“是啊,梅姐姐的準夫君。問這個做什麼?”
“沒什麼。”雲曦輕輕笑了下。
木蓮華心裡‘咯噔’,“你又打什麼餿主意?”
雲曦忙搖頭否認,“瞧木蓮說的,我是那種人嘛。”
木蓮華微眯眼,一臉肯定的道:“你就是那種人。說,到底打什麼主意?”
雲曦微微哽噎了下,把馬停下,等着木蓮華的馬車走前一段距離,才慢慢跟上。
木蓮華見雲曦避開只好警告道:“不許動我的人。”
雲曦把手擋在耳邊,回道:“木蓮說什麼?我沒有聽見。”
秦炙注意到他們的情況,走到車窗邊向他抱拳,然後道:“蓮妹好久不見,氣色越發好了。”
是越發胖了吧!木蓮華有些不好意思回道:“那啥,最近貪食了些。”捏了下臉,一片軟柔柔,棉花團一樣。
“是好事。”秦炙回道
離得近了,木蓮華聞到了秦炙身上雖然已經刻意清洗過,可還是讓她嗅到了一股鐵鏽腥味……那是血的味道!
微變了臉色,關切道:“姐夫瞧着倒很是疲憊,可是發生什麼了?”
秦炙深深的嘆了口氣,是一種無可奈何的哀慟。
木蓮華的心思更沉了些。
“給我說說城裡的情況吧。”梅幽蘭小小的雙手緊握成一團。
秦炙突然伸手搓了把臉,“蘭兒……蘭兒進城就知道了。”
不能說出口?
木蓮華看了眼陡然蒼白了一張小臉的梅幽蘭,把她拉進自己懷裡。
“先做好準備吧,等會兒自有分曉。”
然,結果——沒有最壞只有更壞!
一夜之間,繁花似錦的燕城,變成了地獄……
木蓮華來過燕城,因爲燕國四季如春,所以整個京城也是處處鮮花綠葉的點綴,在諸國京城中有着花城的美譽。特別是燕國的國花玫瑰,更是隨處可見。
而此刻,玫瑰凋零。花瓣零落輾轉成泥……
血色的花瓣,與之相伴的是尚未乾涸的片片赤紅!街道兩邊的民居,老百姓都恐懼的盯着窗外的街道,那赤紅讓他們的懼怕更加深幾分……
整個燕城上空,有悲哀的鳥鳴,縈繞着散不盡的血氣,以及老百姓們的驚怖懼意而形成的微妙氣壓。
木蓮華突然覺得肚子有些脹痛,寶寶好像動作的更激烈了些。
木蓮華忙伸手安撫,“寶寶乖,沒事的。”只是並沒有用。
齊三這時走了過來,端着兩杯茶,把其中一杯散發着中藥味的棕色茶杯,遞給木蓮華道:“夫人,還請喝些茶壓壓驚。裡面放了安胎藥,對夫人的孩子會好些。”
然後把另一杯淺綠色的茶被遞給梅幽蘭。
梅幽蘭沒有接,她現在仍然雙目失神,一臉不相信的表情,看着城裡的一切。
木蓮華聽着有安胎藥,低頭看了眼動來動去的寶寶,好像要撕裂她的肚皮,越來越疼。這是喝安胎藥能解決的嗎?也沒其他法子了,捏鼻子一口飲盡。
不過,這藥還真是管用,入口後還不到兩息的時間,寶寶就恢復了正常,不再亂動,安分的很。
木蓮華長鬆口氣,朝齊三感激道:“謝謝阿齊。真是救命了!”
齊三羞赧的低頭,把另一杯茶舉高,道:“夫人,過獎了。”
木蓮華接過他給梅幽蘭準備的茶,“一點都不誇大。你這一路的功勞,對我們娘倆來說比天都大。”說到這兒,木蓮華的肚子‘咕嚕嚕’響了下。
齊三聽到,憨笑了下,“夫人想必是餓了,小的這就去爲夫人準備食物。”
木蓮華嘆息,“唉!這肚子越來越像無底洞了。那麻煩阿齊給煮碗酸辣辣的湯麪。”
“是小的應該做的。夫人稍等。”說着就卻身離開。
等齊三走後,木蓮華見梅幽蘭臉色越發蒼白,就直接把手裡已經不燙的壓驚茶,倒進了她微張的褪卻了嫣紅的櫻脣。
一個嗆口,梅幽蘭回了神,“蓮妹妹!”帶着鼻音的哀鳴。
雲曦這時從前面轉了回來,皺着眉對木蓮華道:“這就往回走吧,別再靠前。”
木蓮華看着梅幽蘭那驚惶的模樣,搖頭,“往前走吧。甭管前面有什麼,總要過去。躲是躲不開的。”
梅幽蘭看着木蓮華那鎮定的眼睛,慢慢平靜下來。
秦炙因爲發現了一名倖存者,就忙安排人救治。
等他處理好後,梅幽蘭喝問,“秦炙,到底發生了什麼?”
帶着淡淡的威壓,是拋卻了私人感情的位尊者的質問。
秦炙凝着梅幽蘭,沉默了一瞬,頷首回道:“二公主昨夜不在京城,實乃燕朝皇室的幸事。
昨夜亥時末,皇宮沖天而起了大火。接着皇宮裡一片混亂。城中各皇子府邸,開始相互傾軋。
朝中諸臣各有擁護,很快也加入了戰局……”
秦炙擡頭看了眼已經面無表情的梅幽蘭,眼底滑過憐惜,然現下絕不是個人私情的時候。
緊攥了雙拳,直接道出殘酷的結果:“一夜動亂!十五名皇子只有十三皇子倖存。但因受刺激過度,整個人傻了。不知能否恢復。
朝廷癱瘓,機要大臣死傷多半。具體是都是哪些大臣們,正着人儘快查證。
還有——”
秦炙停了下來,他着實怕梅幽蘭撐不住。
良久,梅幽蘭才問道:“還有什麼?”聲音沙啞悲慟。
“陛下、陛下今早卯時初刻駕崩歸天。”秦炙不忍道。
他已經想到,這以後壓在梅幽蘭肩膀上的將會是什麼。
皇室除了那已經傻了的十三皇子,就只有她了。或許那些子侄裡有可造之材,只是眼下的朝廷必須要有一名毫無爭議的成熟皇嗣來把持。
否則,危矣!
而梅幽蘭佔着最長又是直系,乃不二人選。
“他早就該死!”梅幽蘭忿恨至極。
……
木蓮華一路上被雲曦關在馬車裡,因此沒有看到那路邊沒來及收拾,橫陳的殘肢斷骸。
梅幽蘭則不同,她似乎一下子徹底長大。
女童的身體,騎在白色的高頭大馬上,一身黑袍披風,裹住尤在瑟瑟發抖的身體。看着路邊偶爾眼熟的人,橫屍在路邊……那雙眼神漸漸的堅定、冷酷。
帝王的尊威在她身體裡似乎一下子迸發開來。
雲曦稍稍打開車窗,對獨自悶坐的木蓮華道:“爲什麼不讓素女幫她解了咒蠱?”
聞言,木蓮華轉頭瞪他,“你怎麼知道梅姐姐中了咒蠱?”
“當然是調查過了。”
“你在侵犯人權。”
雲曦歪頭想了想,沒想明白,不恥下問,“什麼是人權?”
“你!”木蓮華突然想到,自己也沒少幹過這類的事,閉口不提了。
好一會兒才道:“素女姐說這種咒蠱要下蠱的人才能解開,或者除蠱人也可。只是下蠱者早已作古。而除蠱人……”呈狸應該就是除蠱人吧。
“除蠱人?那可難找,百多年沒有出現過了。”雲曦驚訝道。
木蓮華沉默,把車簾拉上了。想套她話沒門兒……
雲曦見狀撇了下嘴。這時一隻灰鷹朝他飛來,隨着‘啾——’一聲長叫,他伸出了手臂,然後那灰鷹就落到了他的小臂上,很是乖順聽話。
從灰鷹的腿兒上揭下一個竹筒,再次放飛了它。
竹筒裡有一個寫着密密麻麻的字的紙條。雲曦很快看完,把字條一圈兒一圈兒纏繞在指尖兒,若有所思,最後輕敲木蓮華的車壁,道:“我想離開幾天。”
木蓮華撩開車簾,見他不像開玩笑,應道:“雖然你父皇母后讓你跟着我,但你大可不用遵守的。走吧,走吧。還有不許害我的朋友。”
“要是害了呢?”雲曦狀似不經意問道。
“你不會想要知道!”木蓮華慄眸斜睨着他,眸光凌厲。
雲曦沒見過如此模樣的木蓮華,一愣怔後,癡癡笑開……
木蓮華放下車簾,不再理會外面的雲曦,抱起枕頭,假寐起來。
只是這寐着寐着就真睡着了。
一直到了梅幽蘭的公主府邸外她才醒。
梅幽蘭一臉抱歉的對木蓮華道:“蓮妹妹,我現在要進宮一趟。本來想要陪着你一起……”
木蓮華搖頭,“誰能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我們那些小打小鬧怎堪跟安邦定國相比。梅姐姐儘管去,若有什麼能幫上的儘管說。不要讓自己太累。”
梅幽蘭大大的棕色眼睛瑩着水潤,緊緊的抱了一下木蓮華後,就重新上馬朝皇宮方向而去。
一去兩天未歸。
木蓮華倒是趁機去看了梅幽蘭外祖家的馬場。雖然養馬計劃要推遲了,可看馬的想法她一直都在。
馬場不在燕城裡,在燕城外。
木蓮華跟着馬家的大小姐去往馬場。
原本是該馬家的夫人陪着纔算對梅幽蘭朋友的尊重。只是非常時期,馬伕人此時忙的焦頭爛額的,木蓮華就拒絕了馬伕人的親陪,只點了一名聽說很懂馬的大小姐陪同。
到了地方,木蓮華嗅着青草香,看着一望無際的羣馬,似乎能忘掉燕城裡那揮散不去的血氣和緊張氣氛。而腹中的寶寶好像也很喜歡這樣的環境,肚子的墜漲一下子輕了大半。
馬大小姐渾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爽利勁兒,沒有坐馬車,而起一身藍色騎裝坐在馬背上,着實羨煞了木蓮華。
馬大小姐把手指放到脣邊,吹了一記悠揚悅耳的口哨,就見那正在附近吃草的高頭大馬跑了起來。
氣勢洶涌,看的木蓮華心潮澎湃,恨不能跟着它們一起跑。
“這些明天就要離開了。”馬大小姐頗不捨的道。
“已經賣了?”木蓮華心道可惜。
馬大小姐搖頭,“是充軍了。”
木蓮華看着那一匹匹年輕體健的馬兒,想着它們在戰場上馳騁凜凜威風的風貌,心裡越發意動了,“戰馬啊。”
不過等想到,那戰馬背後是血和戰爭。她剛剛纔見過了一場動亂,心情不由低落了下來。
還是養些運輸實用的吧。
……
看完馬,木蓮華就回了公主府。
見她回來,伊夜從他的院子,着急忙慌的過來了,“蓮蓮。”
“出什麼事了?”木蓮華看他焦急的模樣問道。
伊夜回道:“不好了。”然後把剛收到的信給木蓮華看。
這一看,木蓮華變了臉色。
什麼叫屋漏偏逢連夜雨,禍不單行。
元周國的軍隊竟然在此刻侵犯燕國的邊境,甚至有揮軍東上的意圖。
燕國位於元周國的東面。
“不是假的吧。”木蓮華不想相信。
伊夜否道:“是九九讓人捎來的信。還託了口信說讓咱們儘快離開燕國。”
“九哥讓人送的信?”木蓮華細看筆跡,並不是青九玄的。
“這是九九手下人給九九的原封信,非九九謄寫的。”伊夜知道木蓮華心中猜想,他一開始看到時也是懷疑的態度。在那人出示了青九玄的地宮令牌後,伊夜才消了疑惑,只是心情越發沉重。
再說騙他們對九九來說能有什麼好處。
“得趕緊告訴梅姐姐。”茲事體大,木蓮華回身就要上馬車。
這時齊三手裡捧着一盅湯出現了,“夫人可算回來了。這是今天的安胎藥湯。”
木蓮華愣了下,然後就感覺到這肚子又開始不正常的隱痛,忙接過三兩口喝完,感激道:“阿齊辛苦了。”
齊三回道:“夫人,這都是小的該做的。”
伊夜倒是才知道這事,“蓮蓮你怎麼了?”
木蓮華回道:“這個孩子太能動了,弄得有些小產的反應。所以現在每天都喝些安胎保胎的藥,好很多。”
“你真是糊塗,既然有小產的反應就該多臥牀休息,別四處跑了。萬一……可有你後悔的。”伊夜嚴厲斥責道。
木蓮華頷首,“是,一定會小心。那這封信就由你給梅姐姐送過去吧。”
伊夜接過重新摺疊好,催促道:“你現在就回去躺着吧,孕婦就該有個孕婦的樣子。”說罷,坐上馬車朝着皇宮的方向而去。因此沒有看到,那沒有什麼存在感的齊三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表示非常贊同這話。
木蓮華看着馬車離去,就要往回走,卻見齊三還侯在一旁,而自己手裡還拿着湯盅,就遞給他。
齊三接過,彎腰行禮就要退下。
木蓮華忽道:“陪我走走吧。”
齊三應了聲是。
一前一後兩個人,一個負責聽幾乎不開口,只偶爾會應一聲。一個喋喋不休把對梅幽蘭的擔心全倒了出來。
甚至元周國鐵騎壓境要發動侵略也一時說的暢快,給跑了出來。
齊三眼睛微動了下,然後繼續聽着。
“……希望她能堅強的挺過去。”木蓮華最後嘆息。
齊三猶豫了下,斗膽道:“夫人或可提議讓二公主殿下求助其他友國。”
木蓮華停下腳步,側歪頭看他。
見木蓮華盯着自己,齊三把腦袋低了下去,“小的逾矩了。”
“並未。”木蓮華否道。
回到房間木蓮華沒有臥榻休息,而是開始收拾行李。
齊三聽着裡面木蓮華催着桃翠收拾東西的聲音,脣角微不可查的勾了下,然後才朝廚房而去。
——
大晉、雲國、燕國、華國、西狄,元周,是蝶翼大陸的六個主要國家,又以大晉爲首,華國爲次、雲國第三、元周和西狄不相上下,燕國最末。
燕國富饒但兵力弱,位於中心地帶的。它和每個國家都接壤。如果元周國此時敢進犯,說不準其他國家也會。
若是想要幫助梅幽蘭,那麼首要確定其他國家不會攙和其中。
還有云曦,這個不定性因素,不知他打算做什麼……
行李也沒幾件,多是木蓮華一路上搜刮到的一些玩意兒,還有一箱子書。都是給封瑾諾的。
沒錯,木蓮華打算先回明城。
傍晚——梅幽蘭回來了。
卻不是女童小美人的模樣,變成了一個冷漠大美人。臉上帶着難以掩藏的疲憊……哪裡還有跟着她嬉皮笑臉,胡作非爲的任性爛漫少女的模樣。
渾身散發着淡淡的凌壓,燕國的皇運帝氣已經縈繞在她的周身。
只是在見到木蓮華後,突然朝木蓮華撲來——“蓮妹妹,咱們跑吧!跑得遠遠的,再不理會這些痛苦。”
木蓮華感到有熱燙的液體順着領口流進了脖子裡,輕撫着她的背,道:“好。再不管這燕國是死是活。不管那盛開的玫瑰和淳樸的老百姓,被他國鐵騎蹂躪踐踏。等着燕國在蝶翼大陸的歷史上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滅亡。再不理會是非恩怨,萬千罵名。梅姐姐,咱這就走吧。”
梅幽蘭的身體在木蓮華一字一句中漸漸僵滯,等到說到滅亡二字時忽然劇烈的顫抖了下,“蓮妹妹,我……”
“呵呵,梅姐姐以前已經把任性透支幹淨了。從今以後都要認認真真才行啊!”木蓮華溫柔的調侃了一句。
梅幽蘭‘噗哧’苦笑出了聲。
伊夜在她們身後,扭開了頭,眼眶微紅。
這一場劇變,讓他們措手不及。
……
“是不是呈狸來了。”未逢十五,梅幽蘭就變成了大人模樣。木蓮華只想到了他。
梅幽蘭點頭,“中午時到了皇宮。秦聶也一起的。”
說秦聶,秦聶就到了。
秦聶和秦炙肖似,一雙銀灰色的眸子,比秦炙的要更深邃,更悠遠。說是四十有餘,卻像三十的。成熟男人的韻味,給人穩重可依賴的感覺。
秦聶身爲燕國的大將軍,他的歸來,讓大燕的兵將如有了靠山一樣。以最快的速度整合了剩餘的兵將。雖然秦炙也頗有威信,但因爲常年爲梅幽蘭的咒蠱奔波,很少呆在軍營裡。因此也就遠不如他哥來的厲害。起碼在外人看來是這樣的。
一番見禮後,木蓮華問:“呈狸呢?”
秦聶回道:“呈狸給陛下除了咒蠱,自己就陷入了昏迷,何時醒來沒有說。有華容陪着他。”
“不會有事吧?”木蓮華皺起了眉。
秦聶的眉峰也皺了起來,仍道,“應是無事。”
話罷,秦聶看了眼伊夜,向梅幽蘭回道:“陛下,西狄有異動,錫城被圍。”錫城是燕國距離元周國最近的一座城。
戰爭從邊境開始。
伊夜一張臉變得不自在。其實他一直在擔心他的父皇會不會趁機侵略燕國。因爲他的父皇一直野心勃勃,想要統一了蝶翼大陸。
如此好的機會,他父皇怕是已經等不及了吧。
“我……”卻張口無言。
梅幽蘭搖搖頭,安撫他,“跟你無關。”
然後轉身就要離開,回皇宮主持大局。那已經纖瘦了很多的身體,讓木蓮華很是痛惜。
叫住她,“梅姐姐,我想回明城。”
梅幽蘭身體僵住。
她當然明白,木蓮華回明城必然是要找封祁的。
只是,若是明景帝有心要咬燕國一口,封祁怕是也攔不住的。
伊夜道:“我陪蓮蓮一起。”只要君澤肯幫助蘭蘭,他……
“你們!”梅幽蘭猛地轉身,氣哭的看着他們。
木蓮華聳聳肩,“誰讓攤上你這麼個朋友呢。行了,你趕緊去收拾爛攤子。我們這就出發,去給你拉援助去。”
秦聶很是清楚木蓮華和伊夜,一個是大晉皇帝的禁臠,一個是首臣的夫人。雖然兩個人瞧着都不太靠譜,但卻是很有分量的。
其實,大晉、雲國和華國都已經先後派了使者去求援,只是尚未出了燕城的範圍,就被奸細誅殺。先後三次都未能送出使者。
前有狼後有虎,就算沒有這次的朝廷大動盪,怕也難以抵抗。
更何況現在朝廷大半官員空缺,臨時替補之人也多是庸碌之輩。而各地的親郡王也都有了異動獨立的跡象,怕是內亂也將起。
內憂外患,正是燕國最貼切的形容。
木蓮華張開懷抱,道:“放心吧。一定會讓燕國好好的。”
梅幽蘭撲了過去,伊夜攬住兩個人,“蘭蘭要做個好女帝哦。”
“嗯。”梅幽蘭不想兩個朋友爲她奔波,可能還要妥協一些她們自己不願的條件。只是,眼下的燕國已經危如累卵……若以後有機會回報,赴湯蹈火亦是不惜。
“陛下,還請儘快回宮。”秦聶聲音有些低啞,他也曾有三五這樣的好友。現在已經長眠於地下。這次的動亂髮生的太過突然,結果也過於慘烈,讓他到現在都恍惚不過神,猶如噩夢中,卻還要力挽狂瀾。
臨走之前,木蓮華參加了梅幽蘭的登基大典。
太過簡單,也沒有絲毫的喜慶。
叩拜的大臣多是一些年輕的臣子,人數也不多。
梅幽蘭頭戴十二旒冕冠,着一身明黃色尊貴無匹不算太合身的龍袍,一步步踏上古白玉築成的九階高臺,最後慢慢地端坐在金龍椅上。
俯瞰着臺下的衆臣。接受他們的跪拜。
敲響了震天宣地鼓,告訴上天新帝誕生,向天下黎民宣告新王登基。
木蓮華和伊夜站在門側,激動的看着一臉威嚴肅穆的梅幽蘭。
“可真像個皇帝呢。”木蓮華拿出手帕擤了一把鼻涕,頗有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欣慰感。
伊夜嘴角僵了下,回道:“她就是個皇帝。”
“那你說秦炙會當皇夫嗎?他秦家這一代就他們兄弟兩個男丁吧。秦聶肯定是隨了呈狸了。要是秦炙入贅皇家,他們秦家這一代可就斷了。”木蓮華胡思亂想道。
“……聶聶有妻子啊。兒子兩個呢!”伊夜回道。
聞言木蓮華本來看着梅幽蘭的眼睛,‘嗖’就移到了伊夜那張欺花賽月的臉上,“真的?”
“嗯,我三年前,在蘭蘭的府邸曾見過聶聶的妻子,很好的女人。”伊夜難得稱讚一個女子。
木蓮華驀地一臉不忿,“那呈狸不是被騙了!”
伊夜回道:“應該是知道的。”
“我都不知道。他怎麼可能知道。”木蓮華看向那跪在大殿中央,站在武官最前面的秦聶,眼睛冒出火光。
秦聶似是察覺到了這太過明顯的惡意,轉頭回視。
見是木蓮華,就溫和的笑了下。
笑什麼笑,大騙子!木蓮華腹誹。
登基大典後,木蓮華專門去看望呈狸。
呈狸已經醒了,且右眼失明!
這是他爲梅幽蘭除去咒蠱的代價。
原來除蠱人給人除蠱的同時,要奉獻自己一個器官餵給蠱蟲。
呈狸着實算是幸運的。
因爲有記載,爲人除蠱被蠱蟲吃掉心臟等致命器官的佔很大機率,所以除蠱人若不是不得已是沒有人會顯露自己的身份的,這完全是在拿自己的命給人除蠱。
而秦聶很早就知道了呈狸是除蠱人的身份,卻因着這種近乎殘忍的代價而選擇隱瞞。直到現在再瞞不下去……
發現只是失去了一隻眼睛,呈狸也頗爲慶幸。
木蓮華在瞭解了情況後,狠狠地打了呈狸一下,“爲什麼不早說。”打完又道歉,“對不起。”
呈狸揉揉她的頭,跟寵小妹一樣道:“這不是沒事嗎?不要擔心了。”
木蓮華驀地擡頭道:“呈狸跟我走吧,我帶你去找素女姐。她肯定有辦法把你治好。”
“素女嗎?”呈狸有些意外,後想起什麼笑道:“難道你是她常唸叨的木頭?”
木蓮華驚詫,“你認識素女姐?”
呈狸淡笑回道:“她是我姐的女兒。我還有一個名字叫黎呈。除蠱人從來都出在黎家男丁的身上。”
“那素女姐是知道你的?”木蓮華道。
呈狸點頭,“是的。不過因爲除蠱的代價太過不可預測,我前面幾次除蠱,都是殞命的下場,所以她是不會告訴你的。”
木蓮華點頭,“我懂。如果一命換一命,我絕對不會同意!”
“那你的眼睛……不能恢復了嗎?”木蓮華看着那失去了神采的溫潤俊眸,一陣火燎難受。
“代價不可恢復。而且,失去一隻眼睛也不影響我什麼。”呈狸樂觀回道。
木蓮華看的更加難受了,倏地聽到外面有小孩兒的笑聲,越來越近。
圓臉可愛的小男孩兒,五六歲的樣子,長着一對銀灰色的眸子,跑進了屋裡。
“他是?”木蓮華心裡有了猜想。
呈狸回道:“是聶的兒子。很可愛吧?”然後招呼那小男孩,“洛洛,來叔叔這裡。”
“你知道他有孩子?”木蓮華終於想起來她初初來此的目的,就是告訴呈狸:秦聶是個大騙子,他有妻有兒。
呈狸抱起洛洛,點頭道:“嗯,知道的。”
“這不公平!”木蓮華喝道。
洛洛雖然他聽不懂木蓮華說的什麼,但他很不滿木蓮華對呈狸的口氣,糯糯的聲音,氣呼呼道:“怪阿姨。”
木蓮華愣了下,有些意外,還是頭一次被人這麼叫……以爲聽差了,不由問道:“你說什麼?”
“怪阿姨,你的肚子怎麼一動一動的。”洛洛又道。
呈狸放下洛洛,一開始他以爲木蓮華是長胖了,加上只有一隻眼睛還沒適應,所以他沒往身懷六甲那方面想。
聽着洛洛的話,他細細的眯眼看了看,然後抓起木蓮華的手腕,慢慢變了臉色。
而他這變臉,可讓木蓮華的一顆心變得七上八下。
雖然她並不期待懷孕,加上這兩個月來,這孩子可沒少給她添亂,各種煩惱……可誕衍生命總是會讓人欣喜的,到現在她已經很是期待這個孩子的降生了。
再說,她已經告訴寶兒,說他要當哥哥了。寶兒可是很較真的一個娃……
洛洛膽子很大,直接把小手放到了木蓮華的肚皮上,嘻嘻笑道:“是妹妹啊。妹妹真漂亮,長大嫁給我吧。”
華容端着茶點剛進屋就看到了這一幕,一頭黑線,這孩子怎麼見好看的女孩子就讓人嫁給他。
呃,不對,這次的對象……
“蓮姐,你有喜了?”華容把茶點放下,拉開洛洛那不住摸着木蓮華腹部的手。
洛洛不滿,“我要和妹妹玩,容哥放開我。”
木蓮華笑的有些不好意思,“是啊。”然後溫柔的看着洛洛道:“洛洛,你說這是妹妹?”
洛洛銀灰色的眸子一直沒有離開木蓮華的肚皮,點頭道:“是啊。妹妹好漂亮,她在睡覺。可小腿一直在蹬阿蹬的,好可愛~”說着,眼睛就冒出了心泡泡。
呈狸把手放在木蓮華的肚皮上,感受着她肚子裡胎兒的活動。
華容對木蓮華道:“洛洛有時候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東西。”
木蓮華看着那小小的洛洛,不由憐惜,“那可辛苦。希望都是些美好的事物。”
洛洛擡頭對木蓮華道:“現在大街上有好多人在遊蕩,那些人有得沒有胳膊、腿,流着血……嗚嗚——”華容捂住了他的嘴巴,不讓他繼續說。
“你說——好多人?”木蓮華想了下,她來這裡時,街道上空蕩蕩的並未見到有人啊。
驀地想到了什麼……變了臉色。怕是那動亂之夜死去的人的魂魄吧。
華容鬆開他的口,問道:“洛洛之前怎麼不跟哥哥說?”
“唔~”洛洛突然自己把嘴捂上了。
“怎麼啦?”木蓮華拉開他的小手,誘哄。
洛洛對着木蓮華的肚皮笑道:“母親說不讓我告訴別人我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哦?那你母親呢?”木蓮華問道,她也來了會兒了。身爲秦府的當家主母應該露個小面吧。
洛洛低下了小腦袋,不說話。
華容搖了搖頭,指了下天上。
木蓮華瞬間明白,就是說歿了……
臉上露出尷尬,歉疚的摸了摸洛洛的頭,轉移了話題,“洛洛看到那些人害不害怕?”
洛洛擡頭看了木蓮華一眼,然後低頭繼續對着木蓮華的肚子道:“那些人嚷嚷着造反了、奸細什麼的。洛洛能看到他們,他們看不到洛洛。所以不害怕。”
“洛兒能把那些人說的話都寫下來嗎?”秦聶突然進了房間,一張臉冷肅。
等看到呈狸醒了時,先是瞠目一臉緊張,後微笑開來。那笑,着實俊美的緊。
木蓮華瞧着,心道:難怪能迷倒呈狸。
不過在看到呈狸那一隻黯淡無光的眼睛時,臉上的笑容又很快收斂了去,好似沒有出現過。
“真是奇怪。”呈狸皺起了眉。
然後再次給木蓮華把脈。
這次眉頭鬆開了,笑道:“無事。蓮妹的孩子很好。”
“那剛纔?”木蓮華當然記得他的煞然變了的臉色。
呈狸想了下回道:“之前沒有摸到孩子的脈搏,還以爲……剛纔脈搏很有力,而且他/她也在活動着,所以應該是我把錯了。”
“沒事就好,剛纔嚇活我了。來,擦擦汗!”木蓮華長舒了口氣,見呈狸的額頭有細汗,就掏出自己的素棉帕遞給呈狸。
秦聶銀灰色的眸子微微眯了下。把錯脈?怕是不太可能吧。而且,呈狸有個小毛病,就是說謊時會出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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