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林凝眉的話,俞氏心頭的怒火更盛。對於她產下的三個孩子,最看重的自然是幼子林秉文,但若說最對不住,讓俞氏心存愧疚的,只有一個林清漪。
此刻林凝眉竟然將那雙招子死死盯在漪姐兒的嫁妝上,還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勉強壓下心底的火氣,擠出一絲笑容,俞氏輕撫着鬢髮,開口道:
“話雖如此,但驃騎大將軍府到底也是咱們晉陽侯府的親家,爲了家族一團和氣,也不會對眉姐兒說三道四,畢竟聶老太太是個厲害的,婆母,我看您是有些杞人憂天了。”
虧得老太太身子骨兒不差,否則被俞氏這般不要麪皮的對上,也得氣個好歹。
老太太渾濁的眸光陡然一厲,恨不得一耳光打在俞氏臉上,咬牙切齒道:
“不管驃騎大將軍府是不是咱們晉陽侯府的親家,老身今日就是要給眉姐兒添補點嫁妝,反正漪姐兒的東西也都放在這庫房之中,正好一併清點出來,挑選幾件兒合適的,放在眉姐兒的嫁妝裡即可。”
於嬤嬤一聽老太太的話,直接便往裡頭走去。因林清漪的婚事還沒有着落,雖說嫁妝早就準備好了,但卻放在庫房較深的位置。
俞氏死死瞪着於嬤嬤的背影,牙關緊咬,保養得宜的面龐之上現出幾分獰色,哪裡還有半點兒侯夫人的體面?反倒與阿鼻地獄中爬出的惡鬼有幾分相似!
見着俞氏不痛快,林凝眉心中暗笑不已。
以俞氏對林清漪的看重,想必她的嫁妝中也有許多罕物兒,比七彩琉璃燈之類的東西也不差什麼。
俞氏爲林清漪準備的嫁妝不少,雖說只有區區十口箱子,但其中的古籍字畫卻比林凝眉的嫁妝還要多,畢竟林清漪頂的是一個義女的名頭,若是嫁妝不多的話,恐怕也會讓孃家人看不起。
不過俞氏倒是從未想過,以林清漪的名聲,又哪裡嫁的了什麼好人家?給皇子當侍妾,可無需半點兒嫁妝。這些東西俞氏都白準備了,還不如便宜了自己。
於嬤嬤足足清點了兩個時辰,找出的寶貝不計其數,分門別類的裝進了林凝眉的嫁妝裡頭。
其實林凝眉對這些字畫古籍之類的看的並不很重,畢竟驃騎大將軍府雖說是勳貴人家,但也是以武傳家,聶修齊武能定國,但文卻遠遠不能安邦,只算得上識字,讓他去吟詩作對是萬萬不成的。
不過聶修齊還有一兄一弟,一母同胞的兄長聶修寧是聶長安的父親,而弟弟聶修宜則是續絃白氏所出。
這二人雖說也是驃騎大將軍府的子弟,但身手卻算不得好,兵法謀略也不行,只能走科舉這條路。
將林清漪的嫁妝搶了大半兒,林凝眉心中自然痛快的很,反正她與林清漪本就是相看兩生厭,還不如讓林清漪做了她的墊腳石,豈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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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庫房之後,林凝眉回到嘉和院中,進到正堂內,望着站在堂下的幾個丫鬟,心中也是頗爲滿意的。
白芷翠翹是她一定要帶到驃騎大將軍府的,而瀲灩晴方兩個丫鬟也是穩妥的性子,即便不見得有多忠心,但也不會做出背主之事,倒比驃騎大將軍府內的丫鬟用着順手。
除了這四人之外,老太太又給林凝眉準備了八個丫鬟,分別是立春、雨水、驚蟄、春分、清明、穀雨、立夏、小滿,以二十四節氣命名,倒是好記得很。
至於三等丫鬟,便由着驃騎大將軍府自行準備,反正到底也接觸不到主子,也不怕生出什麼歪心思。
這八個二等丫鬟早先就被調教好了,白芷親自出手,把這些小丫鬟們訓的服服帖帖,一個個都乖巧的彷彿鵪鶉一般,倒是讓林凝眉不由失笑。
正在此時,突然聽得外頭傳來一陣喧鬧聲。
林凝眉秀眉一皺,看了晴方一眼,後者意會,疾步出了正堂中,還沒等着她進來稟報呢,林凝眉就瞧見了兩位不速之客。
來人正是晉陽侯府嫡出的少爺林秉文與三小姐林清漪。
看這二人結伴來到自己這嘉和院中,林凝眉自然知道他們所爲何事,無非便是因爲嫁妝的事情心有不甘罷了,想要來她這裡鬧一鬧。
林凝眉穩穩坐在八仙椅上,手中端着茶盞,衝着翠翹等丫鬟吩咐道:
“還不快給大少爺三小姐看茶?難道一個個都不認識主子了?”
等到林秉文與林清漪落座之後,林凝眉這才仔細打量着這便宜兄弟。
林秉文如今不過十二,五官生的與林博遠有七分相似,也帶着幾分俞氏的秀麗,容貌自然不差,只可惜此刻林秉文面色漲紅,看着仍是有些沉不住氣,倒是比不上林牧瑜沉穩。
“不知文哥兒與漪姐兒來到我這裡,到底所謂何事啊?”
林秉文見着林凝眉這幅笑意瑩然的模樣,心頭也不由自主的涌起一股火氣,蹭的一聲站起身子,質問道:
“二姐姐,明明侯府爲你準備的嫁妝已經不少了,爲何你還要將三姐姐的嫁妝給搶了去?”
“此話怎講?我何時搶了漪姐兒的嫁妝了?如今漪姐兒連人家都未曾定下,又何來嫁妝一說?”
見着林秉文這幅模樣,林凝眉暗自嘆息一聲,面色不變的開口反駁。
平心而論,林秉文雖說有些衝動,但人品還是不差的。在她落難時,也曾教訓幾個奴大欺主的丫鬟婆子,只可惜後來因爲俞氏插手,林凝眉再也沒有見着過林秉文,就被送出晉陽侯府了。
重生之後,林凝眉也未曾見過林秉文幾次,畢竟他與林清漪是一母同胞的姐弟,即使他現在還不清楚林清漪的身份,但到底是血親,哪裡是她這個沒一點血緣關係的姐姐能比得上的?
“二姐姐,今日您與祖母、母親以及二嬸四人一同去了庫房之中,從母親爲三姐姐準備的寶貝里拿出了不少東西,此事難道有假?”
聽了林秉文的話,林凝眉點頭,道:
“事情確實如此,不過這也是按着老太太的吩咐,難道文哥兒覺得祖母做的不妥?”
林秉文一聽老太太的名兒,怒火猛然一滯,他本身就是個孝子賢孫,又哪裡會冒犯長輩?此刻木愣愣地站在堂下,配上那張還帶着幾分稚氣的面孔,當真有些可憐。
坐在林秉文身畔的林清漪見着他這麼不中用,恨得銀牙緊咬,當下強擠出一絲笑意,怯弱地看着林凝眉,低聲開口:
“若是姐姐瞧上了什麼東西,直接跟清漪討要就成了,又何必驚動了老太太?這樣一來,不知情的恐怕還以爲是妹妹生出了錯處,這才鬧出這麼大的亂子。”
林清漪似嗔似怒的說了一句,登時也讓林秉文回過味兒來,小孩子本就願意鑽牛角尖兒,只要是他認定的理兒,甭管誰勸都沒有用。
“二姐姐!你既然奪了三姐姐的嫁妝,就快點交出來!否則讓三姐姐受了委屈,咱們侯府不就落了一個苛待義女的名聲了?”
聞聲,林凝眉面上笑意更濃,瞥了林清漪一眼,輕聲說了一句:
“文哥兒言之有理,咱們晉陽侯府的確不能虧待義女,眼下從庫房中拿出些珍寶,只是因爲姐姐的嫁妝不知被哪個不要臉面的給盜走了。
祖母實在是沒有法子,才用漪姐兒的頂替一番,等到漪姐兒將來出嫁,姐姐我再給她添妝也就成了。”
聽出了林凝眉明裡暗裡的諷刺,林清漪心中更氣,卻又無法反駁,兩手死死攪着錦帕,將這一方精緻的繡帕都給毀了。
林秉文略有些疑惑,問:“既然如此,那三姐姐怎麼說是你搞的鬼?”
“漪姐兒,你這是什麼意思?”
林凝眉驚怒交加地開口質問,鳳眼中也蒙上了淡淡的一層水霧,她模樣生的本就比林清漪出挑,此刻刻意做出柔弱的模樣,更是讓人心生憐惜。
“二姐姐,清漪沒有這個意思,只是之前聽到下人們的稟報,一時間有些誤會了……”
“你莫要多說了,都是自家姐妹,我還能貪你那些東西不成?
眼下若我的嫁妝少了,別的高門大戶自然也瞧不上咱們晉陽侯府,侯府的名聲一敗,你一個未出嫁的姑娘最受影響,你究竟清不清楚?”
“嫁妝被偷一事,我與祖母都不打算計較,畢竟事關侯府的名聲,總不好鬧大。你們兩個倒好,來到嘉和院中質問於我,若真是想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爲何不去找老太太問個徹底?”
看林凝眉含淚質問的模樣,林秉文心中也不由有些愧疚:
“二姐姐,我、我並非此意。”
豆大的淚珠兒順着細白的芙面滑落,林凝眉抿了抿脣,別過頭去,衝着白芷吩咐一聲:
“我今日有些累了,送大少爺三小姐回去吧。”
話落,林凝眉便從袖籠中取出錦帕,在眼角輕按了按,即使她沒有哭出聲來,但這樣一番動作更是讓林秉文十分羞愧。
還沒等林秉文說些什麼,白芷便冷着臉站在林秉文與林清漪面前,淡淡開口道:
“奴婢恭送大少爺、三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