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影瑟瑟,夜風帶起幾分涼意。兩個人影,各自執劍,對立不動。枯葉隨風掃過,偶有幾片,落在男子髮髻間,他也不顧,雙目緊緊盯向任柳知。
“你到底是什麼人?”任柳知聽聞他的聲音,比起林迅稚嫩年少的音調來,明顯多出幾分老成穩重。想來,應該有三十多歲的模樣。
“你又可知,自己是什麼人?”不想,那男子竟是反問。
任柳知先是一愣,轉瞬握緊桃溪劍,理直氣壯道:“我當然知道自己是什麼人了,問你呢,別亂扯!說,你來若山做什麼,再不說,可別怪我不客氣!”
“小丫頭嘴倒臭,既然如此,那我們只好兵戎相見了。”男子依舊冷語,說罷卻也不動手,反倒立在原地,劍不出鞘。
“哼,敬酒不吃吃罰酒。別以爲你們雙劍合璧,運用流星飛劍就能夠勝過我桃花峪的太素九針。上次,是本姑娘大意輕敵,敗給林迅。這次,可不會這麼容易了。”任柳知說罷,拔劍出鞘。桃溪劍立即盈光遍佈,照亮竹林。
男子見此,依舊紋絲不動,也不拔劍。重劍負於背後,只是稍微顯露金光。輕劍握於手中,輪廓清晰,泛起白光。
任柳知冷哼一聲,一招回風席捲,聚集周圍的竹葉,片片泛起劍氣,鋒利無比。劍訣起,竹葉立即合攏爲一把利劍,朝着男子的方向,直刺而去。
黑色面紗下,男子輕盈擡手。輕劍幻化出太極圖案,凌空旋轉,將竹劍死死擋在其外。
任柳知大吃一驚:“你怎麼會若山的紫霞訣?”
“你猜。”男子竟是調笑道,再一翻手回劍,轉瞬將竹葉打散。劍氣消失,殘葉飄散於地,零落不動。
“你若真是若山弟子,又何須如此偷偷摸摸,上得後山?既然蒙面,定是不想被人瞧見面容,識破身份。”任柳知退後一步,大聲道。
“若山弟子,我可瞧不上。”男子亦回劍,緩慢道,“紫霞訣,本就非若山所屬。”
“看招!”任柳知心中暗自思量,手上卻不停歇。握針在掛,局針出手,彼針散開,連貫熟稔的劍式,毫無破綻。
男子俯身迴轉,劍掃四方。背上重劍,金光爍爍,化作無窮劍氣,傳入輕劍之中。凌波邁步,身形自如。太極步伐,沉穩凝重,疾而不亂,猛而不重。踏在地面上,如履薄冰。
這人,身法不凡,道行不淺。口中所言,也十分奇怪。既然怕被人認出而蒙面,定是與若山之人相識。可話語間,似乎又極度厭棄若山。身手劍法,甚至連養心決,都跟若山衆人如出一轍。如果不是曾經修行過若山心法和配套劍法,又怎能運用如常,這般自如?
兩人爭鬥間,男子明顯讓步,沒有使出全力。任柳知則是全力以赴,卻仍然明顯處於下風。
衣衫起落間,任柳知留意到男子腰間所帶玉佩。形狀竟是與桃花峪的玲瓏玉,極爲相似。瑩白無暇的上等碧水玉做底,其上雕刻一隻鳳凰,昂首仰視,振翅欲飛。她只在駱戎舒的腰間見過一次,而桃花峪的其他人,從未有過此物。駱戎舒也極爲忌憚別人碰觸那東西,好似十分的珍貴。
任柳知只得死死糾纏住他,以虛招耗費他的劍氣,拖延時間,看能否找到求救之法。男子似沒看出一般,倒是招招配合,力道恰到好處。既不傷及任柳知,也能輕而易舉躲開她的進攻。
白玉佩突然泛起熒光,環繞在男子周圍。螢火蟲猛然從四周集聚過來,化作一盞熒燈,照亮幽徑。
任柳知注意力被吸引過去,望向那些小蟲子。若山上,從未見過螢火蟲。尤其是主峰,因爲煞氣過重,出去諦聽這般上古神獸能夠壓住煞氣生存下來。一般普通的小蟲子,很難獨自支撐長大。
“小姑娘,不陪你玩兒了。太素九針,除了握針,其餘八針,全不及格。回去找駱戎舒,再好好修煉修煉。我們,下次再見。”說罷,隨着螢火蟲的聚集,白色玉佩熒光盛放。
任柳知趕緊用手,遮擋光芒,避免其刺傷眼睛。
男子將輕劍收回鞘中,回身隨着熒光,一起消失不見。
待光芒收斂,任柳知放下手睜眼一看,沒了任何蹤跡,一切都沉寂在暗夜之中。
片刻之後,若山弟子緊隨而來。
“柳師妹!”宋南風率先趕到,見到任柳知,吃了一驚,“你怎麼會在這裡?剛剛那熒光是?”
“你們怎麼纔來,人都跑了!”任柳知卻對他埋怨,“剛剛也不知他使了什麼法子,白玉佩突然泛起熒光,招來好些螢火蟲,照得我睜不開眼。這纔有機會,讓他逃了。”
宋南風聽她言語,左右摸不清狀況,不明白她說的是何人。
夏之義也趕來,見衆人均相安無事,心倒放下來:“大家無事便好,剛剛那道光芒,我還怕有人出了意外。”
“師兄,你也來了。”宋南風上前,問候。
夏之義點點頭:“光芒太盛,想必也驚動了幾位長座。也不知,師傅此刻在何方。根據那光芒,再加上柳師妹的描述,那白玉,多半都是玲瓏玉佩了。而那個人,極有可能是玲瓏閣之人。”
兩人聽了,不禁同時皺眉。玲瓏閣三個字,深深印入腦海。西北幽陰澤中,由異族人創建,後掌控整片幽陰之地的第一大邪派。素來,令人聞風喪膽。其行爲古怪不堪,又向來不與人界仙界打交道,祖輩頻頻與冥界交好。因此,亦成爲不少妖魔鬼怪的避身之所。
“如果真是的玲瓏玉佩,泛起白光,定是玲瓏閣主的玲瓏玉令。不知道,他們會有什麼動作。”夏之義面色憂慮,“想不到,玲瓏閣的人,終究是坐不住了。居然敢這般,大搖大擺闖入若山境地。”
“義兒。”天權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任柳知聽聞,不禁一陣寒意,直上脊樑骨。不知爲何,她總對這個人沒有好感。
“師叔。”
“師傅。”
宋南風亦上前,與夏之義共同行禮。
天權身後,緊跟而來的,正是若山的其餘三位長座:天樞、天璇和玉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