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類開始出現爭奪的時候, 契香就出現了。
那時,她總是在爭奪發生地附近觀戰,即便是發生了戰爭,她也一樣處變不驚地看着。
時葬從那時便開始注意她了。
在他看來,戰爭應與每個人都息息相關。涉及到人命時,更不會有誰坐視不管。在他稍稍接近她的時候,卻察覺到了一絲詭異。
她身上同時有兩種氣息,善和惡竟可以同時交織在一起,並且沒有互相排斥!他在她身上沒有感覺到神力,既然不是神,那又是什麼?
仙屬善,邪魔妖鬼屬惡,人倒也能同時有善惡,但這卻只是思想,並不是力量。理論上講,她什麼都不是....
介於善和惡之間,是世界兩個極端的分界線的產物。更有趣的是,戰爭難免會死人,她常常在無意識的狀態下吸收死者殘存的魂魄。
他頭一次遇上如此棘手的事情。他代表光明,必須要與黑暗站在對立面。但...她卻並不是純粹的黑暗,只是現在正處於平衡狀態,哪一方都不明顯罷了。
左思右想,最後還是決定跟着她。若她偏向於惡,他也好及時剷除她。
“......”
她淡淡地轉過頭,純淨的瞳孔散發着誘人的迷茫:“你爲什麼跟着我?”
“......”
他從她身後的大樹旁閃了出來,嚴肅淡漠的表情中竟帶着幾分尷尬。她的直覺太強,他特意斂起了殺氣,卻還是被她發覺了:“...我不會害你的。”
“那你爲什麼跟着我?很早以前我就發現了的。”她轉過身來,幽幽地看着他。她的眼很特別,明明眼神很純淨,卻莫名讓人覺得不懷好意,令注視她的人感到不安。
“......”他實在想不出什麼開脫的藉口,雖然尷尬,但臉上那副冷漠的表情卻還一直掛着。
“...算了,你想跟就跟吧。反正我自己也是無聊,有個能說話的人作伴也不錯!”她坦然地笑笑,走過來拉住他的衣袖:“你要去哪裡?”
“我...沒有固定的目的地。”他不喜歡撒謊。不然就沉默,不然就實話實說。至今,他還沒有過撒謊的經歷。
“這麼巧,我也是呢!”她笑了笑:“那我們就到處走走吧!”
“嗯。”
每天,他在她睡着時會給她淨化靈力。一直這樣下去,她體內的邪氣有一天會被他徹底淨化掉。
有一次,兩人來到了一個熱鬧的小城市,裡面的各種東西讓她看得眼花繚亂。他被她拉着到處跑,險些撞到許多路人。
“哇!你看他,快看他!”
“誰家的公子啊!這麼俊!...”
時葬無奈地聽着街邊的姑娘評價,眼光肆意地在他身上亂掃。他的確有一副俊秀英氣的外表,若不是他總冷着一張臉,那些姑娘們早就圍在他的身邊不放他走了。他避開了她們的視線,回頭一看,她竟跑進了一個小巷子。
“你去那裡幹什麼...唔?”他走近她,卻突然聞到了一股血腥味。太過於熟悉戰場,這種氣味讓他想到的第一個詞,就是死亡。他快步繞過她向裡面看去,原來,不過是一個屠戶正在殺羊。羊的喉管被割破了,但四肢卻還在微微顫抖。她目不轉睛地盯着它看,連他來到她身邊了都沒有察覺:
“該走了,別看了。”
“哦。”她應了一聲,轉過身來,他驚訝地發現,她的瞳孔,似乎有些暗紅。
兩人又好巧不巧碰上了執行死刑的現場,當那罪人的頭被斬落地面,血像噴泉般涌出時,人羣開始歡呼。她緊緊地扯着他的袖邊,什麼都沒說。
直到出了城很遠的時候,她望着天邊漸漸下沉的夕陽,才緩緩問道:“他們..爲什麼要歡呼?”
“因爲又除掉了一個罪人。”他毫不猶豫地回答。
“罪人就必須要被除掉嗎?”
“沒錯。”
“那...羊呢?它沒犯什麼錯,爲什麼也要被殺掉?”她擡眸看向時葬。
“...那是它的命運。”
“命運?”
“從它來到這世上開始,就註定要被殺掉。”
“殺它的那個人有罪嗎?”
“......”他被她的問題噎住,說不出話來。說無罪,似乎又有一點;說有罪,又似乎太誇張了。在以前,他從來都沒想過這樣的問題。
兩人沉默着,又走了一段路。在一片較寬敞的地方,他們停了下來。時葬用神力燃起了一堆火,兩人圍着火坐了下來。她雙手抱膝,靜靜地看着他。他正皺眉想着什麼事,也就沒太注意她的舉動。許久,她纔開口。
“問你個問題。”
“說。”
“你知道...愛是什麼嗎?”
“愛?愛就是忠誠和永不背棄。”他沒有多想,脫口而出。
“還有呢?”
“把對方看成自己最重要,比自己還要重要的人。”
“...沒有了嗎?”
“我所知道的就是這樣。”
“那你愛我嗎?”
“...如何看出。”他不知是哪裡被觸動了一下,以至於他側臉來看她。
“你跟了我這麼久,從來不騙我;而我呢,也把你當做最重要的人了。照你這樣說,難道不是愛嗎?”她說的有條有理,他想了想,竟找不到任何錯誤之處。
“如果真是這樣,可就麻煩了。”他小聲嘆道。
“你在說什麼?”
“沒什麼,感嘆一下而已。”
“好可惜呀。”突然間,她長嘆一聲,一下子撲進他懷裡:“我們兩個都沒有心,有心之人,纔會愛吧...”
“......”她撲到他懷中的那一刻,斬斷了他所有的思緒。他一直都是令人聞風喪膽的,冷漠嚴肅的神,沒人敢這麼碰他。如今...卻被她一下子抱住,竟會有種手足無措之感。
與此同時,他也感受到了她身上強烈的邪氣。今日的那兩件事,太過於殘酷,衝擊着她的良知,邪氣便佔了上風。
“我愛你。”她在他懷裡輕輕地說道:“不管我有沒有心,我仍愛你...你呢?”
“我....”他不知爲何,心如亂麻中,竟鬼使神差地接了她的話:“我也是。”
“能一直這樣也挺好,雖然...你總不肯告訴我,你的名字。”
“...睡吧。”
“嗯。”
火映照着她熟睡的臉,恬靜而又溫良,完完全全一副不諳世事的樣子。他坐在她身邊,盯着她看了好久,心情十分複雜。
【不..不行...她已是邪靈,我必須...】他猛地搖了搖頭,然後一直握着劍柄的手一用力,從腰間拔出劍來。她轉了個身,輕輕地說着夢話。
“除了你,我誰也不信...除了你...”
“......”他金色的瞳中閃出一道不明的情緒,殺一個邪靈,他頭一次猶豫了這麼久!
【她只是邪靈,不殺她,日後會禍患無窮的...】這樣不斷地提醒着自己,劍刃便向她刺去。
“噌------”劍被彈了回來,他因慣性倒退了幾步:【果然,她有靈氣護身...但爲何我的劍傷不了她?!】
“唔...”突然發生的聲音讓她驚醒,她緩緩坐起,看到了距她幾步之遙,面色凝重的他:“怎麼了?爲何拔劍?有野獸麼?...”她向四周看了看,卻什麼都沒發現。
“沒有野獸。”他開口:“我要殺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