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黛皺着眉看了一會就來找銀漢問,銀漢說:“被告方的手續在你那裡;原告的證據還沒到,只能等着。”“那得什麼時候纔到?”銀漢問:“手裡拿的什麼?”忠黛說:“一個複印件和打印的訴狀,不作數。”銀漢打開看了說:“這就是他們的依據,要求被告方提供真實的原件,他們懷疑被告手裡拿的是被篡改的證據。”忠黛說:“王正權不?”銀漢搖搖頭,順手在白板上把三人的關係標明:“原告王新崛,被告黃碧瓊,中間是立遺囑人王正權。現在王新崛狀告黃碧瓊篡改立遺囑人王正權本意,模仿他的字跡僞造遺囑。”戰忠黛說:“你這樣一說我就明白了。”
銀漢說:“咱單位該做的工作都做好了,可以按照預約的時間開庭去。”“就是那。我跟龐局長和夏書記說去,你跟淑玲開庭去吧,我不能去。”銀漢說:“應該你去的,現在你代表鑑定中心。”“我不能坐車,暈,就得你去。”忠黛腳步沓沓就進了龐壘辦公室。龐壘和明紅在內正談事,忠黛坐下正色說:“我跟銀漢說好了,讓他跟淑玲去開庭。”龐壘問:“你跟銀漢說好了?”忠黛不答,明紅笑問:“怎麼說的?”忠黛爲難地說:“紅姐,你知道,我暈車,不能出門。讓銀漢去吧,淑玲管文檢的,他倆去。”明紅說:“我也暈車,吃點暈車藥。可以坐火車,不暈。”龐壘看了一眼明紅,明紅就不再說話。忠黛理直氣壯說:“我暈車不能去。你大娘感冒了,薛志恆光出差,俺國明沒誰管,我不能不在家,誰家沒點事。”
明紅看看龐壘,稍尷尬說:“感冒吃點藥。家家有孩子,沒誰說過這。”忠黛撂下臉說:“我不能出差,我暈車。”龐壘寬厚說:“忠黛不能去,就讓小漢去吧。”忠黛登時興奮起來:“我就說讓銀漢去吧,他還說那。明紅姐,你看龐局長都說話了不,就是該他去。我這就給他說,讓他跟淑玲準備一下就去開庭。”龐壘稍皺眉。明紅對忠黛說:“你別慌吶。”龐壘說:“隨行的,讓海英去吧。”忠黛說:“海英去幹啥,淑玲是文檢科的,得她去,要不我沒法說話。”明紅一點反應也沒有;龐壘說:“海英沉穩,這一點年輕人學不了。”忠黛還是說淑玲是老人兒,龐壘說:“海英年齡也不小了,比你還大點吧。”明紅說:“就是,海英比淑玲得大七、八歲,不能叫新人。”龐壘緊接着就吩咐:“就這樣吧,你把小漢和海英叫上來。”明紅提醒說:“還去個保鏢不?涵蔭說確保萬無一失。”龐壘開通地說:“可以,顧塔去吧。”忠黛問:“涵蔭是誰?”明紅不言語,龐壘也皺着眉不應。忠黛馬上說:“顧塔去那行,他也幹好幾年了。小青年在外面跑慣了,熟悉路子。”
“佳璇,讓顧塔來一趟。”龐壘又不容分辯地吩咐忠黛:“你叫小漢和海英上來,在這打電話就行。”看着忠黛通知畢,龐壘才恢復了神態,和氣地說:“沒事了,忠黛你先回去吧。”忠黛說:“不慌,我聽聽。”一直聽到散會還不走,龐壘臉鐵青:“忠黛還有事嗎?”“沒啥事。”忠黛身子不動。明紅站起來說:“走吧,龐局長還有事。”“有事啊,那說事吧。”忠黛跟着明紅走出來。明紅徑直回屋,忠黛想了想沒跟着去,下樓來卻不進屋。
海英喊:“忠黛進來唄,有事想給你說說。”“停會,我還有事。”忠黛一口就拒絕,拐進了淑玲的辦公室插上門:“妹子,我告訴你一個事。鷺港開庭我本來想讓你去,老龐和書記都不願意,非得讓海英去不行。現在海英在老龐跟前是紅人,跟他倆走得近。我不願意,剛纔跟他倆使勁吵,我說:這事就該淑玲去,淑玲是文檢科的老人兒。海英才來幾年,論資歷也輪不到她。我得給你爭,要不誰想着你。”淑玲黯然說:“我不吃香,問那麼多幹啥,還不如不知道。”忠黛說:“妹子就是省事。我看不下去,得給妹子出把力。妹子也別傷心,我今天說得他倆不輕。得讓他倆掂量掂量,我說話還是算數的,他們都得聽着。”淑玲說:“忠黛姐,謝謝你。別爲了我跟領導吵架,你落不出來。”忠黛信誓旦旦說:“你別管了淑玲,咱的事,誰不管我也不能不管。我在這裡,就不能讓你受欺負,最起碼我得嗷他倆一頓,他誰也不敢吭一聲。”淑玲感動地說:“忠黛姐,你是厲害。我也就這樣了,幹完我的活就行。”“妹子別難過,下次機會我一定替你爭過來。興他們風光,就不興咱嗎!你放心,你姐我想着這個事呢。”忠黛又趁勢獻殷勤,“妹子,我心裡裝着你呢,光想給你幫忙。你有啥事嗎,我給你辦去。”“沒啥事,謝謝你了忠黛姐。”“我也沒事,就想着給你辦事。你想辦點啥,我保證給你辦得妥妥帖帖的。說吧,妹子。”淑玲說:“那,你給我買點豬肉去吧,十塊錢的就行。我婆婆今天有事不在家,我得回家現做飯。”“沒說的,我這就去。”
忠黛回屋,海英忙說:“忠黛,我覺得不對勁。這個活是淑玲科的,淑玲生氣不?”“龐局長看重你,別人不敢說啥。去唄,人家想去還去不了呢。”海英臉通紅:“這不是我的意思,要不我跟龐局長說,換淑玲去?”“龐局長說讓你去,你就去唄。淑玲在哪都是個大頭兵,一輩子上不去就了。”忠黛說完就出去了。
忠黛上樓彙報去了?林海英慌亂,來找銀漢說:“我跟着你們去,老覺得對不起淑玲。我不是想擠她,我老老實實在這裡幹活,沒礙誰的事。再說,我這麼大年紀了,還在這裡當跟班。”銀漢說:“上級吩咐的事,是正常工作。”“淑玲記恨我不?”“她怎麼會知道。打贏官司,不光要技術知識,還要有拓撲甚至堪輿的理論,文檢知識並不是重中之重。開庭的事,從前徐科長也基本沒去過。”海英說:“晶姐就是去也不給說。”“她管當庭質證叫爬堂,如果經常去還怕什麼。”
一會忠黛回來了,對海英說:“我得去買個東西去,淑玲也讓我捎點豬肉,還得打成片。不去也不好看,別幹了海英姐,歇歇唄,咱上街轉轉去。”來到文具店,忠黛說:“俺國明橡皮又丟了,得給他買兩塊。”海英說:“市場在這邊,淑玲不是讓你捎豬肉嗎?”忠黛說:“淑玲真是的,她自己買去唄,還得讓我捎。”
到了市場,見市場旁邊的環保局樓下開了一家豬肉店,女老闆年齡約有五十歲,身子臃腫,臉也贅肉;灰白半長頭髮燙着散卷,顯得腦袋格外不利索。“買這塊吧,打成片。”忠黛又問,“你家這店是環保局開的不?”女老闆得意說:“環保局的書記是俺姐家。”忠黛暖心地說:“就是,誰家不做點小買賣,光那幾個死工資夠幹啥的。唉,我的爹我的娘哎。”女老闆把肉放電子秤上說:“11塊。”然後拿到打肉機跟前,慢慢一塊一塊仔細地放進去,落到下面一個高幫的盆子裡。女老闆從耷拉到眼前的亂髮空隙裡偷看一眼海英,將塑料袋往盆裡使勁一抄便兜出來撂在海英跟前。海英把肉往電子秤上一放,金額顯示10.20元。海英說:“總沒拿淨。”忠黛扒拉一下海英衣襟說:“幹活就是這個樣,幹完就行。”海英推車走,忠黛卻對女老闆說暖心話:“啥不是混飯吃。俺的單位不遠,回頭還上你這裡來買。”女老闆愣着,既而笑着說:“有事儘管來,給你最好的。”
回到局門口,海英問:“忠黛,那個女的給的不夠,你咋不給她要回來?”“那得要,能不要嘛!咱快進去吧,快下班了。咱局裡也是的,還得簽到,還得簽退。”忠黛說着,一徑去淑玲辦公室。下班還有十分鐘,海英去找忠黛,一進門就聽見忠黛正在喋喋不休:“那娘們,要11塊錢的,她就給10塊2的,她打肉的時候,下面那個盒子不讓你看見裡面有多少東西,好打馬虎眼。”淑玲說:“那得給她要,不能讓她瞞下。”“當然得要了,會不給她要嗎!我不能讓妹子吃虧,非要回來不可。”“忠黛姐就是有本事,不受欺負。”“咱不能吃虧。要吃虧也是她吃虧!咱讓她欺負住了能行嗎!”淑玲說:“我不好意思跟她吵,你真厲害,我服了。”忠黛說:“別管了妹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能讓你吃虧。”
海英心裡糾結,進退不合適。“她說她是環保局書記的小姨子,我說她是誰的小姨子都不行,我不能讓她坑咱!”忠黛口若懸河,扭頭看見海英,忙衝她擠擠眼,接着對淑玲說,“你說是不妹子,咱是咱,她是她,咱該不着讓她欺負。”淑玲笑道:“那是,咱又沒少給她錢。”“是!妹子,是!我就是這樣說的。我說俺又沒少給你錢,你不能隨便坑俺。”忠黛說畢,揚起臉傲慢地問海英:“啥事?”海英嘴皮子不利落地說:“快下班了,你拿鑰匙嗎?一會鎖門還是不鎖。”忠黛身子後仰張了椅子吩咐:“我拿着呢,你先走吧,我跟淑玲說會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