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我答應了你以後要讓你跟着我過好日子,不讓你受任何委屈,如今卻要食言,讓你跟着我擔驚受怕,過風刀霜劍嚴相逼的日子了,對不起……不過我答應你,無論將來結果如何,我一定竭盡所能保你全身而退。”凌孟祈滿眼滿心的歉然。
若自己真捲入了奪嫡這場看不見硝煙的戰爭中,不論將來結果如何,其過程中的腥風血雨都是少不了的,萱妹妹少不得要受他牽連,可要讓他就此放開她,那也是萬萬不能夠,在這件事上,他早已決意自私到底了!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陸明萱不由嗔道:“比起別的女人不得不與丈夫的通房妾室一家親,被迫待庶子庶女視若己出,我倒更願意過這樣擔驚受怕的日子,還是你打算將來讓我與你的妾室通房庶子庶女們相親相愛?”
凌孟祈忙道:“怎麼可能,當初我向岳父求親時,便說過這輩子只得你一個,若我真敢有二心,別說老天不會放過我,岳父先就不會放過我了,我怎麼敢?我又怎麼捨得讓你傷心?”
陸明萱一臉輕鬆的道:“這不就結了,‘捨得’二字爲何舍會放在得之前,可見凡事都是先要有所舍,纔能有所得的,我已得了一個待我一心一意的夫君,若再得隴望蜀,想一輩子都不遇上任何不順心的事,只怕連老天爺都會看不過去,覺得我忒貪心的!”
這下凌孟祈也笑了起來,溺愛的捏了捏陸明萱的鼻子,低聲道:“這嘴巴怎麼就這麼甜,怎麼就這麼討人喜歡呢?不過若是你能再叫我一聲‘夫君’,我一定會更喜歡的。”
“呸!”陸明萱臉上立時火辣辣的,啐道:“我幾時叫你……那個了,你倒是會往自己臉上貼金。”
凌孟祈便學着她的樣子,故意細聲細氣的道:“我已得了一個待我一心一意的夫君,若再……”
話沒說完,已被陸明萱隨手撿起一個枕頭扔了過去,嬌嗔道:“你再說,我可就惱了啊!”
“好好好,我不說了便是,不過,你真的不肯再叫我一聲嗎,我都受傷了……”
“你還說,你還說!”
……
兩個人耍了一回花槍,陸明萱眼見時辰已不早,怕張嬤嬤在外面等急了,因抿了抿頭髮,正色問凌孟祈道:“我瞧着老國公爺與國公爺的意思,怕是已認定寧王了,雖不曾明着站到寧王的陣營裡去,卻也並無絲毫反對他的意思,這其中只怕你的存在要佔至少一半的原因,如今寧王卻那樣對你……你看我要不要將這事兒稍稍透個音與老夫人,也省得將來大家意見相左,沒的白生分了?”
凌孟祈如何不知道老國公爺與陸中冕多少抱了幾分投機取巧的心,以前他倒是不介意做他們的跳板,可如今明顯他自己都不見容於寧王了,還不知道將來寧王一旦上位後,會不會因他與定國公府走得太近,連定國公府上下一塊兒遷怒!
他思忖了片刻,才道:“你先別急着告訴老夫人,待我探過端王的口氣,試試他的深淺之後再說,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收留一個新皇恨之入骨的人,相較於在奪嫡中站錯隊罪名總要輕得多,而且國公爺與世子都是有真才實幹的人,將來不管誰能最後上位,都離不開這樣的人……便是他們不支持端王,只要他們不率先出頭擁立寧王,將來端王若能上位,想來他們也不會受到太大牽連,且走一步看一步罷!”
陸明萱聞言,思忖了片刻,點頭道:“你說得有理,那我就先瞞着老夫人了,只是你萬事都要多加小心,雖說寧王未必敢在京城動手,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們的大好日子還未開始呢,你犯不着與他硬碰硬。”
凌孟祈頷首應道:“你放心,我理會得的,不爲我自己,爲了你,我也一定會加倍保重自己的。”
當下兩個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張嬤嬤譴丹碧來催了,陸明萱不想讓她爲難,遂在再四叮囑過凌孟祈千萬照顧好自己後,才一步三回頭的去了。
餘下凌孟祈確定她已走遠了,才脫力一般攸地趴到牀上,攥緊拳頭,大口喘起氣來,藉以緩解自五臟六腑深處傳來的疼痛。
他此番中毒着實不輕,雖因即時吃了錦衣衛特製解百毒的丸藥,又在水裡泡了半夜,到底還是有部分餘毒滲至了五臟六腑裡,每日總要發作個幾次,若不然他也不會不敢去見陸明萱了,既是怕她擔心,也是怕整好讓她瞧見自己毒發的樣子,嚇壞了她。
而依照大夫的意思,他這樣的狀態,總要持續半月以上,方能漸漸好轉起來,至於他身體裡的餘毒要何時才能盡清,只怕沒個一年半載,是不大可能的。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凌孟祈身體裡的疼痛方漸漸緩了過來,他整個人也已被汗水溼透,連頭髮都不例外了,嘴脣則因方纔咬得太緊,而咬出了一道血痕來,這副樣子若是讓陸明萱看見,還不定她會傷心成什麼樣!
他不由暗暗慶幸起陸明萱在他疼得控制不住自己之前,就先離開了。
一連深吸了幾口氣,待身上總算恢復了幾分力氣後,凌孟祈才啞聲向外叫起虎子來,“……讓人準備熱水,將大夫給的藥包放進去,我要沐浴!”
虎子聞言,忙自外面小跑進屋裡,一見自家少爺蒼白着臉連頭髮都溼透了,便知道他必定又毒發了,雖然凌孟祈毒發時的樣子他只見過一次,之後他便再不被允許隨意他的內室,他仍是一眼就看出來了。
不由心疼得紅了眼圈,恨聲罵道:“那些殺千刀的賊子,有本事就真刀真槍的與少爺決鬥,使這些鬼蜮伎倆算什麼本事,偏老天爺不長眼,讓他們那麼便宜的就死了,否則若是落到我手裡,我不將他們千刀萬剮,讓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誓不爲人!”
凌孟祈正是知道虎子見了自己毒發的樣子會心疼,纔不讓他再瞧見自己毒發時樣子的,聞言因罵道:“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你再哭,天亮後就給我收拾包袱滾回臨州去,我見不得你這副慫包樣兒,反正你連送個東西這樣的小事都辦不好,白讓我老婆擔驚受怕傷心流淚,我便新賬舊賬一塊兒與你算了!”
虎子聞言,立馬不敢再哭了,小聲辯道:“我真什麼都沒跟萱姑娘說,起初我根本連萱姑娘的面都沒見到,誰知道萱姑娘竟與少爺心有靈犀至廝,就這樣也能意識到不對呢?可見跟少爺時時將萱姑娘放在心尖尖上一般,萱姑娘也是時時將您放在了心尖尖上的!”
這話凌孟祈愛聽,眼角眉梢不自覺帶上了幾分笑意,不耐煩道:“行了行了,別拍馬屁了,萱姑娘已爲你求過情了,你給我記好了,我可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饒過你這一次的,要是再有下一次,看我怎麼收拾你!還不快去備水!”
“是是是,我這就去,這就去。”虎子忙不迭應了,轉過身卻忍不住腹誹,嘴上說着讓我別拍馬屁,實際心裡不知道被我拍得多舒坦呢,言不由衷也就罷了,臉皮還奇厚,有本事當着萱姑娘的面兒叫她一聲‘老婆’我就服您!
一時熱水來了,在虎子的幫助下將自己整個兒泡進浴桶裡後,凌孟祈便打發了虎子,自己閉上眼睛,陷入了沉思。
當時受傷毒發暈倒之前,其實他心裡對幕後主使的人選,已有了大概的眉目,他只是下意識的不肯去相信而已。
等到兩日後他終於醒過來時,身體比暈倒前痛苦了不知道多少倍,腦子卻清醒了不知道多少倍,甚至在審出幕後主使的確是寧王時,他反而笑了起來,他就說距離二人第一次見面,寧王明顯的表現出對他的惡意至今,竟然一直都沒有采取任何行動怎麼可能,那廝一看就不是個會委屈自己的人,果然在這裡等着他!
一開始他還有幾分悲憤,等到經歷了幾次毒發,身體疼得猶如萬蟻齊咬自己的痛苦之後,他的這幾分悲憤便被如釋重負所取代了,這樣也挺好,不再去抱任何母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希望,只把彼此當做不共戴天的仇人,今後行起事來,他反倒能輕鬆得多,事情也能簡單得多,何樂而不爲呢?
至於那個女人會不會在此過程中受到傷害,那就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了,當年是她自己種了惡因在先的,以她今時今日的地位,別人也懲罰不了她,那便只能由她自己,由老天來懲罰他了,兄弟鬩牆什麼的,不過是她應得的懲罰而已!
再說寧王,自見了凌孟祈一面,確定他的確是自己母妃在跟自己父皇之前,與別的男人生的孩子以後,便深恨上了凌孟祈。
只他說是不怕羅貴妃傷心難過,卻也不能真一點都不顧及自己母妃的感受,是以一直強忍着沒在京城動手,而是等到凌孟祈領了任務出京去以後,才密令自己的一干心腹尾隨了上去。
算着日子,自己的一干心腹離京已經有二十餘日了,照理應當這兩日就該回來了,是以寧王這兩日一直在激動的等着心腹們帶回好消息。
卻沒想到沒等回來自己的心腹們,反而等到了凌孟祈雖受了傷,好歹卻順利回京了的消息,寧王當即勃然大怒,一邊砸起自己屋裡的擺設,一邊破口大罵起心腹們來:“一羣酒囊飯袋,沒用的東西,不過一個生得比娘們兒還好看的娘娘腔罷了,幾十個人竟然殺不了他一個,本王養他們何用,趁早死了乾淨!”
他的大伴富春是打小兒便服侍他的,自然知道他的脾氣,待他砸累了也罵累了,估摸着他心裡的氣已消了一多半後,方賠笑着小心翼翼的道:“殿下仔細手疼。就像您說的那樣,不過一個娘娘腔罷了,這次也就是他運氣好,才僥倖撿回了一條狗命,下次他可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殿下若實在不想讓他再多活幾日惹您生氣,不如讓沈校尉領着人親自走一趟,不怕不能取了那小子的狗命,沈校尉說是不是?”
侍立在一旁的沈校尉,也就是寧王手下暗衛的頭領聞言,先就在心裡將富春罵了個半死,你個閹豎說得倒是容易,那凌孟祈能在短短几年內爬到正五品千戶的位子,豈是好惹的,此番凌孟祈帶傷都已回來了,他們的人卻至今沒有回來,必定已是凶多吉少,再回不來了,那可都是他手下的精英們,如今一折損便是二十幾個,將近他手下所有人的三成,他如何還折損得起?回頭皇上問起來,他又該如何交代?
面上卻絲毫不敢表露出來,皆因他知道寧王素來寵信富春,怕他回頭在寧王面前給自己上眼藥,遂只是賠笑道:“回殿下,屬下若是親自帶人走一趟,倒也不是沒把握能取了凌千戶的命,只是一來京城乃天子腳下,若平白死了一個錦衣衛的千戶,事後怕是不好善了,二來……屬下曾恍惚聽皇上跟前兒的倪副統領說過一耳朵,說這凌千戶是皇上打算將來留給殿下用的,只不知他哪裡惹着了殿下,若不是什麼要緊事,殿下要不就大人不記小人過,看在他好歹算一個人才的份兒上,別與他一般見識了罷?”
連富春都不知道寧王爲何會忽然恨上了凌孟祈一個與其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小小千戶,沈校尉自然更不可能知道了,只當凌孟祈是哪裡不慎惹着了寧王,所以纔會有此一說。
不想卻讓寧王才消退幾分的怒氣復又高漲起來,怒聲道:“誰要用他一個娘娘腔的賤種了,難道我大周朝的人都死絕了,除了他本王就無人可用了不成?本王就是要他的命,你立刻去給本王取來,否則,就提你自己的頭來見本王罷!”
沈校尉既不能真去取凌孟祈的項上人頭,也不能真自絕於寧王面前,只得單膝跪下,道:“殿下有令,屬下不敢不從,只是茲事體大,屬下得先去問過施統領的意思後,再行行動,還請殿下恕罪!”
施統領亦即金吾衛的都指揮使,當今皇上的第一心腹,比錦衣衛曹指揮使在皇上面前尚要有體面的人,任何事只要告訴了他,也就等於皇上也知曉了。
可這樣的事如何能讓父皇知道,一旦父皇知道,豈非就知道自己已知道當年的舊事,父子甚至母子之間以後見面都將難免尷尬,甚至會因此生出隔閡了?
寧王瞬間黑了臉,怒斥沈校尉道:“你以爲你擡出父皇來壓本王,本王便會改變心意,收回成命了?本王告訴你,就算本王可以先忍着再留那姓凌的賤命幾日,也會先取了你的狗頭!”
沈校尉不敢多說,只得繼續挺着腰低着頭:“殿下息怒!”
寧王被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給氣得半死,卻也無可奈何,沈校尉是皇上親自爲他挑的人,一身的好武藝,擱他身邊做個小小的暗衛校尉說實話是真大材小用了,也就皇上心疼他,纔會給了他的,哪裡是他想砍頭就能砍的?
說不得只能趕蒼蠅一般的揮手攆人:“滾滾滾,本王不想再看見你,給本王哪兒涼快滾哪兒去!記着,不該說的話一個字也不許對別人說!”
沈校尉滿心的憋屈,可礙於君臣之分,卻什麼都不能說,只得恭敬的行了禮,起身大步退了出去。
餘下富春見寧王仍鐵青着一張臉,只得小心翼翼的又道:“沈校尉不肯去,要不殿下另吩咐別人去?奴才還不信那姓凌的次次都能這般好運,能一直保住他的狗命了……哎喲……”
話沒說完,已被寧王踹了個窩心腳,怒極反笑道:“你說姓凌的命是狗命,豈不知你連狗都不如,給本王滾出去,省得本王越看你越噁心,會忍不住砍了你的狗頭!”
富春痛得呼吸困難,喉間也是一陣陣腥甜之氣直往上涌,知道自己一定傷得不輕,卻連申吟一聲都不敢,只敢唯唯諾諾的應了一聲“奴才告退”,便連滾帶爬的出去了。
一直到回了自己的房間後,富春纔敢掀開衣襟看被寧王踢中的地方,就見那裡早已是一片淤青,還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好,他不由暗暗罵起寧王來,也不知道抽的什麼風,忽然說罵人就罵人,說打人就打人,自己不都是順着他的話在說,有意在討他歡心嗎,到底是哪裡馬屁沒拍對,給拍在馬腿上了?
富春自然不會知道,自己是因一口一個‘狗命’的說凌孟祈而惹惱了寧王的,他也不想想,若凌孟祈是狗,與他一母同胞的寧王是什麼,生了他們的羅貴妃又是什麼?
寧王就算再恨凌孟祈,也絕對不能忍受富春一個奴才當着自己的面兒,如此貶低凌孟祈,所以富春挨窩心腳,也就是在所難免了。
陸明萱與張嬤嬤回到定國公府時,已快交四更天了,陸明萱還想去向陸老夫人覆命,張嬤嬤卻道:“這個時辰,老夫人只怕早已睡着了,萱姑娘不妨先回房歇着去,您熬了這麼大半夜,只怕也早累了,等明兒再過去給老夫人請安不遲。”
想起陸老夫人上了年紀的人睡眠本就不好,若自己這會兒過去將她老人家吵醒了,她剩下的時間裡也不必睡了,陸明萱遂沒有堅持,只屈膝向張嬤嬤道了謝,便被丹青丹碧簇擁着回了空翠閣。
一晚上又是流汗又是流淚的,陸明萱只覺不舒服得緊,回房後少不得沐浴盥洗了一番,才覺得舒坦了,換好中衣躺到了牀上去。
卻半晌都了無睡意,不自覺就想起先前與凌孟祈說的話來,寧王都已逼他逼到這個地步,少不得他只能奮起反抗,否則就真只有死路一條了,寧王可不是那種你敬他一尺,他便會敬你一丈的人,反而只會你退一尺他立刻逼上前三丈,他是皇子貴胄不假,可每個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都是那麼的寶貴,憑什麼他想取凌孟祈的性命就能取,凌孟祈卻不能反抗,這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這次也就是天可憐見,才保佑凌孟祈僥倖撿回了一條命來,若不然,如今她已再見不到他了……一想到這個可能,陸明萱便心如刀絞,憤怒至極,忍不住在心裡暗暗發狠,寧王你別以爲你得皇上的寵愛就可以隻手遮天爲所欲爲了,我雖奈何不得你,給你添點堵讓你不痛快還是做得到的。
當下遂決定不日便找機會將此番之事透露給羅貴妃知道,讓羅貴妃知道,她到底養了個怎樣狼心狗肺的兒子,爲了這麼一個兒子,她當年拋棄凌孟祈這麼好的兒子又到底值得不值得,就不信屆時羅貴妃會不收拾寧王!
次日陸明萱起來,已是日上三竿,梳洗一番簡單用過早飯後,她去了榮泰居。
不想陸老夫人也剛起來,正仰面躺在窗下的貴妃榻上,閉着眼睛由雙壽拿了牛角梳在通頭,想是昨兒夜裡沒睡好今兒又頭疼了,以此來緩解一下,倒是沒見張嬤嬤,想是還在休息。
陸明萱心下不由一陣愧疚,都是自己大晚上的要出府,才弄得她老人家沒睡好的。
彼時雙壽已看見了陸明萱,正要停下手上的動作給陸明萱行禮,陸明萱忙擡手對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然後輕手輕腳的上前,自她手裡接過牛角梳,動作輕柔的給陸老夫人通起頭來,一直通到陸老夫人叫停時,才停了下來,在她耳邊輕聲道:“要不要我給老夫人再揉揉太陽?”
陸老夫人這才知道給自己通了這麼半日頭的人竟是陸明萱,睜眼笑道:“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也不出個聲兒?”又嗔一旁的雙壽,“你倒是會躲懶,讓你萱姑娘做你的活計,你在一旁看着。”
雙壽笑道:“萱姑娘一片孝心,難道奴婢還攔着不讓萱姑娘盡孝不成?”
陸老夫人就笑着問陸明萱:“吃過早飯了嗎?你雙喜姐姐打早起來讓人熬了燕窩粥,你找她盛一碗你先吃去,我還要再躺躺。”
陸明萱聞言,就知道陸老夫人定然還頭疼了,笑道:“我已吃過了,就不用再麻煩雙喜姐姐了,我還是給祖母揉揉太陽罷。”一邊說,一邊已輕柔的給陸老夫人揉起太陽穴來,老人家皺着的眉頭漸漸放鬆不少,進入了半睡半醒的狀態。
陸明萱遂擺手令雙壽等人都退了出去,然後去取了一塊薄毯來給陸老夫人蓋上,不想剛蓋好,陸老夫人就醒了,含糊着聲音道:“孟祈沒事兒了罷?”
“雖傷得不輕,到底年輕底子好,將養一陣子也就能大好了。”陸明萱答道,“他讓我代他向您老人家道謝呢,說若不是您這般開明,昨兒夜裡他也見不着我,還說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您的大恩大德。”
這話不但是凌孟祈讓她說的,也是她自己想說的,兩世爲人,她最感激的人無疑是陸中顯,但她心裡對陸老夫人的感激,也沒比陸中顯少到哪裡去,正是因爲有了他們的疼愛與呵護,她纔能有今日,雖說世人都講究什麼“大恩不言謝”,不喜歡做將“謝”字掛在嘴邊的事,但她卻覺得,感激與謝意也是經常要用言語表達出來的。
陸老夫人笑道:“什麼大恩大德,不過是看你哭得可憐罷了。不過說到這個,我昨兒夜裡想了大半夜,他才做錦衣衛幾年呢,就已受了不知道多少次傷,好幾次都差點兒送了命了,若再在錦衣衛待下去,還不定以後會怎麼樣呢,我把你嫁給他,說句不好聽的,是爲了讓你跟着他好好過日子,不是爲了讓你日日擔驚受怕,將來指不定還要照顧殘了癱了的他,甚至年輕輕就守寡的。所以我想着,等過了年,便讓你祖父和大伯父幫他活動一下,看是將他調到金吾衛或是其他什麼衙門裡去,你下次再見他時,就先問問他的意思,看他想去哪個衙門罷。”
陸明萱自然知道陸老夫人是一片好意,可現在的情況是,凌孟祈若去了其他衙門,反倒比留在錦衣衛更危險,其他衙門的人哪有錦衣衛的人武功高強,他又已有了一批自己的心腹;而且以他的品級,去了其他衙門至多也只能是平調,哪裡及得上現在錦衣衛千戶的位子要緊?
說句不好聽的,他想讓端王利用他,也得先讓端先覺得他有值得利用的地方纔成,否則人端王憑什麼用他!
只這話陸明萱不好與陸老夫人說,便只笑道:“等下次有機會見他時,我問問他罷,只他肯不肯去別的衙門,我就不知道了。”
陸老夫人似笑非笑道:“別說他如今受了傷,便是沒受傷,你也要找機會出去見他的,還跟我打馬虎眼兒,說什麼‘有機會見他時’,就跟誰沒年輕過似的。”
陸明萱被說了個大紅臉,只得狼狽的轉移話題:“祖母也知道端王妃娘娘出嫁前與我頗有幾次交情,上次她在府裡診出有身孕時,便說希望我得了空兒能上門陪她說說話兒,只我想着大姐姐還在呢,我不好滅過大姐姐的次序去,如今……也沒什麼可忌諱的了,所以我想明兒去端王府一趟,還請祖母允准。”
“端王妃對你有恩,你上門去給她請個安也是理所應當。”陸老夫人沉吟道,“我讓你張嬤嬤與你安排,只你記得別在端王府停留太久,也別跟端王妃沒大沒小的,她以前與你再要好,如今也已君臣有別了,太過隨便,萬一落了話柄,可就不好了。”
陸明萱一一應了,也覺得自己以後面對衛玉華不能太隨便,至少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姐妹相稱了,以前大家還勉強可以說是平等的,以後卻是從屬關係了,若凌孟祈的寶押對了,將來衛玉華的地位只會更高,大家親熱些可以,但前提卻是不能失了恭敬。
次日,陸明萱便坐上了去往端王府的馬車。
堂堂親王府邸,自然別有一番富麗恢弘景象,陸明萱一路賞着風景,倒是很快抵達了衛玉華住的王府正殿。
衛玉華其時懷孕六個月,肚子已經很明顯了,人也胖了一圈,看起來氣色很好的樣子,一見陸明萱進來,不待她拜下,已健步如飛的走過來拉住了她的雙手:“好妹妹,你總算來瞧我了,你再不來瞧我,我都要悶死了!”
春暄與夏暉跟在她身後,本來瞧得她一點孕婦自覺都沒有的大步走路已經綠了臉,再聽得她的話,臉直接黑了,春暄因忍不住說道:“娘娘,太醫說了您不能走路走太快的!”
夏暉也忍不住道:“您還滿口死啊活的,一點忌諱都沒有,仔細殿下回來知道了,又要念得你耳朵起繭子!”
衛玉華先是一臉的懊惱,繼而便衝二人擠眉弄眼道:“你們不說,殿下怎麼可能知道?如今屋裡就我們幾個人,回頭殿下若是知道了,我只惟你們兩個是問啊!”
說完便不再理會二人,拉着陸明萱連珠帶炮似的說起來:“好妹妹,你這些日子都忙什麼呢,都去了哪裡玩兒啊?可憐我只能被關在家裡,身上都要長毛了?對了,我聽說芙妹妹也有身孕了?想不到那日我說的話竟這麼快便應驗了,可真好……”
陸明萱聽她嘰嘰呱呱的說着,原本要待她恭敬而不失親熱的念頭不知不覺就飛到了九霄雲外去,她爲什麼非要這般刻意呢,就這樣自然而然的不好嗎;太過刻意了,既是對衛玉華的侮辱,是對她們友誼的侮辱,沒準兒還會適得其反,以衛玉華今時今日的地位,難道還會缺對她恭敬的人嗎?
這般一想,陸明萱心裡輕鬆了許多,也如往常般與衛玉華挈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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