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回 兄弟鬩牆

陸明萱笑盈盈的自丹碧手裡接過禮物匣子,正要打開,臉上的笑容卻一下子僵住了。

不對,以凌孟祈的性子和一貫作風,就算他公務再繁忙,回來之後也定會抽空第一時間來見她一面的,更何況今日還是她的生辰,再怎麼說也比尋常的日子隆重些,他又答應過她一定會趕回來與她一塊兒慶生,他再忙,難道連一個半個時辰的都抽不出來了?除非他根本就還沒回京,或是出了什麼事,暫時不方便來見她,以免她擔心!

這般一想,陸明萱的心跳瞬間加快了許多,想到了前些日子自己做的那個噩夢,以致聲音都有些變調:“丹碧,你立刻出去一趟,把你虎子哥給我追回來,我有話當面問他!”

丹碧與丹青都有些錯愕,不明白姑娘上一刻還滿臉是笑的欲打開禮物,下一刻怎麼就突然變了臉,丹青因賠笑道:“姑娘這是怎麼了,凌公子不是都已平安回來了嗎,您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陸明萱不知道該怎麼給二人解釋自己心裡的感覺,她只覺自己心慌得厲害,不親眼看見凌孟祈平安無事怎麼也放不下心來,便只是沉聲命丹碧:“讓你去,你就去,回頭你們自然知道我爲何要這麼做了。”

希望她只是在杞人憂天,凌孟祈的確是因公務繁忙才抽不出時間來見她的。

丹青與丹碧見陸明萱一臉的嚴厲,不敢再多說,丹碧因屈膝行了禮,快速退了出去。

陸明萱此時已再沒了打開禮物的心情,遂將匣子遞給了丹青,讓她收起來,丹青不由小聲道:“姑娘真不打開瞧一瞧嗎,到底是凌公子的一番心意。”

“……那你打開來我瞧瞧罷。”陸明萱遲疑了一下,到底還是命丹青將匣子打開了。

就見裡面放着一串紅玉手釧,主料是兩條首尾相連的魚形紅玉,餘下用碧璽、瑪瑙和蜜蠟等串成一條可以繞在人手腕兒上足足五六圈兒的手釧,——紅玉雖比不上桃花玉那般珍稀,但純正無雜質的紅玉也屬於非常少見的品種了,也就難怪虎子說這禮物世上僅此一件了。

只可惜陸明萱此刻卻半點也提不起欣賞的精神,寶貝再好,又如何及得上人重要,在她眼裡,這串手釧甚至連凌孟祈的一根頭髮絲兒都及不上!

見陸明萱仍提不起精神,丹青也就沒有再說,只默默的將東西給收了起來,然後陪陸明萱一道靜候起丹碧與虎子歸來來。

好在只等了不到半個時辰,丹碧便帶着虎子回了空翠閣,陸明萱在自己院子裡一個僻靜的角落接見了他,見面之後不待他行禮,第一句話便是:“你老實告訴我,凌大哥是真的已經回京了?”

虎子藉着朦朧的燈光,看見她精緻的小臉上滿是嚴厲,臉上的笑容不由一滯,片刻方笑道:“少爺自然已經回京了,若不然給萱姑娘的禮物是從哪裡來的,奴才可沒那個本事找到那樣的好東西,不知萱姑娘爲何有此一問?”

陸明萱沉聲道:“既然他已回京了,怎麼不來見我?你別與我說什麼他公務繁忙,一時抽不出空來見我,我還能不知道他嗎,別說他至少大晚上的不必忙公事,就算他真忙得晝夜不分,他也定會抽出時間來見我的,更何況今兒還是我生辰!你老實告訴我,他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不想讓我擔心,所以纔不來見我的?”

一席話,說得虎子暗自叫苦不迭,來時少爺可再四叮囑了他不能在萱姑娘面前露馬腳的,他爲防萬一,還特意抽了萱姑娘不在的時候將東西交給丹碧,誰知道就這樣萱姑娘依然瞧出了不對來,回去後少爺一定會扒了他皮的!

他只能強笑道:“沒有的事,少爺好得很,萱姑娘別多心,少爺真的是公務繁忙……”

話沒說完,陸明萱已冷聲道:“我知道我不是你主子,你不聽我的話不買我的賬也是理所當然,既如此,我便不勞虎爺您的大駕了,我自個兒去橡樹衚衕一探究竟便是。”

說完命丹青,“你去回了張嬤嬤,就說我有十分要緊之事要即刻出門一趟,請她幫忙安排一下車,至於具體什麼事,待我回來後明兒親自回老夫人。”

丹青聞言,瞬間變了臉色,急道:“姑娘,這會兒各處都下鑰了,外面只怕也宵禁了,您一個姑娘家家的,如何好這會子出門?萬一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可如何是好?”一邊說,一邊不忘狠狠瞪了虎子一眼。

虎子被她主僕二人擠兌得苦着一張臉,就只差跪下了,然見陸明萱不像是鬧着玩兒的,倒像是真要即刻出去一般,他也怕她真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到時候少爺就不止扒了他的皮,指不定還會要了他的腦袋了……只得哭喪着臉道:“那我說了,回頭少爺找我算賬時,萱姑娘可千萬要替我求情,讓我別死得太難看啊!”

看來凌孟祈是真出了事,陸明萱心下一緊,忙道:“你快說,我到時候幫你求情便是!”

“實不相瞞萱姑娘,少爺的確出了點事兒。”虎子一臉爲難的說道起來,“本來當日少爺的差事已經辦完了,次日便要啓程回京了,誰知道卻在江上遇了襲。聽少爺說,對方武藝高強不說,還善使暗器,暗器上又多餵了毒,少爺不慎中了一枚暗器,之後又因船沉了在水裡泡了大半夜,待好容易上岸後,毒倒是因泡了太久的水又因即時吃了錦衣衛特製的解毒丸沒能蔓延開來,其他傷口卻因浸了水都惡化了,少爺的幾個心腹護送着他且走且求醫,一直到今兒個凌晨才趕回了京城,只少爺身體卻極虛弱,實在沒辦法來見萱姑娘,且也怕您擔心,這纔會打發我跑這一趟的,誰知道,還是被您瞧出了不對來……”

陸明萱不待虎子把話說完,已是紅了眼圈,哽聲道:“我就說我那日怎麼會做了那樣一個噩夢,這些日子我還一直安慰自己,夢與現實都是相反的,我一定是在自己嚇自己,誰知道竟然是真的!”

凌孟祈果然受了傷,傷得還不輕,不然以他對她的看重和珍惜,若不是實在撐不住,又豈會不來見她?這也側面說明他只怕傷得比她想象的還要重!

“丹青,你去見張嬤嬤,就說凌大哥受了重傷,我要即刻去探望他,還請張嬤嬤行個方便。”陸明萱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可聲音與身體卻都止不住的顫抖。

丹青與虎子聞言,齊齊想要勸她,可見她滿臉的堅定,相勸的話到底還是沒有說出口,只丹青小聲說了一句:“這麼大的事兒,只怕張嬤嬤不敢擅自做主,少不得還是要驚動老夫人……”

陸明萱想了想,這樣的事兒的確不是張嬤嬤能擅自做主的,因說道:“算了,我自己去見老夫人,你與丹碧收拾一下,與我一塊兒過去,老夫人一同意我們便即刻出發。”

丹青不敢再多說,忙回房與丹碧簡單收拾了一番,便簇擁着陸明萱去了榮泰居。

陸老夫人已歇下了,聽得雙喜來回‘萱姑娘來了,說有急事求見老夫人’,遂命將陸明萱請了進來。

事關緊急,陸明萱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跪下把來意說了,末了紅着眼圈道:“……孫女兒知道這樣做於禮不合,可若不即刻去見凌大哥一面,孫女兒實在難以心安,還求祖母成全!”

陸老夫人自來重規矩,聽得陸明萱的請求第一反應便是駁回,可見她滿臉的擔憂與哀慟,想起她這些日子以來的憔悴與消瘦,駁回的話到底還是沒能說出口,只道:“你既知道於禮不合,就不該來見我纔是……罷了,你不知道孟祈受傷也還罷了,既已知道了,不親自去瞧一瞧他是絕不會安心的,讓張嬤嬤隨你去罷,我也能放心一些,再一點,只此一次,下不爲例!”

只要陸老夫人同意自己出去,陸明萱什麼都好說,忙不迭向她老人家道了謝,又向張嬤嬤道了擾,一行人才拿着陸老夫人的對牌急急忙忙的去到二門外,坐上了出府的馬車。

彼時京城裡早已宵禁了,但陸明萱等人坐的馬車印有定國公府的家徽,還懸着寫了“定國公府”四字的氣死風燈,一路上倒也算暢通無阻,不到一個時辰,便已到了橡樹衚衕。

虎子是個乖覺的,一回家便讓人請了家裡的管事媽媽來,令其好生服侍張嬤嬤吃茶說話兒,張嬤嬤想着凌孟祈既受了重傷,自然想做什麼壞事也是有心無力,不如與人方便與己方便,遂由那管事媽媽服侍着去了偏廳說話兒。

陸明萱方得以直接進了凌孟祈的內室見他。

就見凌孟祈正赤着上身趴在鋪了涼蓆的牀上,臉色蒼白,雙目緊閉,顴骨高高隆起,正處在昏睡的狀態中。他的肩胛處裹了厚厚的紗布,讓人瞧不出紗布下他的傷勢到底如何,但卻不難自他瘦了不少的臉上和身體上,瞧出他此番定然吃了不小的苦頭。

陸明萱自聽到噩耗之後便一直強忍着的眼淚,至此終於忍不住絕了堤,她忙拿帕子捂住了嘴,惟恐自己哭出聲來驚擾了他休息。

可越是想控制卻越是控制不住,她終於還是忍不住哭出了聲來。

凌孟祈迷迷糊糊中聽見有人在自己耳邊哭泣,那聲音怎麼聽怎麼像是屬於陸明萱的,他先還當自己是在做夢,不由微微笑了起來,好歹自己已經回京了,再將養個三五七日的,便可以去見萱妹妹了,真好!

念頭閃過,他因笑的弧度太大牽扯到身體的傷口,疼得他一陣皺眉,人也清醒了不少,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好像不是在做夢,而是萱妹妹真在自己耳邊哭泣。

凌孟祈就猛地睜開了眼睛,果然就見一個身着淺碧色衣裙,頭髮隨隨便便挽了個纂兒,戴了三二支素釵的美貌女子正站在自己牀前哭得梨花帶雨,不是陸明萱,卻又是誰?

“萱妹妹,你怎麼來了?”凌孟祈又驚又喜,本能的撐起身體想要站起來,不妨卻力不從心,又摔回了牀上,他這纔想起自己受了重傷,也是因爲這樣纔沒有第一時間去見萱妹妹,也不知道她怎麼來了,難道是虎子那小子在她面前渾說了什麼不成?

驚喜立刻變成了慌張,忙不迭解釋道:“我沒事兒……我只是累壞了,又受了點輕傷,怕你擔心,這纔沒有第一時間去見你的……你別生我的氣,別哭啊……虎子那小子能知道些什麼,你別聽他胡說八道,我真沒事兒……”緊張得都有些語無倫次了,一邊還想掙扎着坐起來,以證明給陸明萱看,他是真的沒事兒。

陸明萱氣得不行,一把將他摁回了牀上去,纔沒好氣道:“你當我是傻子不成,難道瞧不出你到底傷得有多重?你再逞能,我立刻就走,並且以後都再不理你了啊!真是,怎麼就不能讓人省省心,一定要讓人時時都懸着一顆心呢……”說着,眼淚忍不住又落了下來。

看得凌孟祈又是心疼又是自責,忙道:“我真的傷得不重,比起以往,這已算是好的了,只是那毒稍稍有些霸道罷了……對了,你怎麼這會子來了?老夫人竟也同意你出來?這大半夜的,外面也不安全啊,我還是即刻安排人送你回去罷,等過幾日我身體痊癒了,我立刻去瞧你,你道好不好?”

陸明萱聞言,拿帕子拭了淚,才惡狠狠的道:“你管我那麼多呢,反正我也不是你的誰,連你受傷的消息都要我一再的逼問虎子,他才肯告訴我,可見因爲你一直拿我當外人,連帶虎子都不將我放在眼裡,如今你又要趕我走,好,我走便是,只我走了就未必會再回來了,你別後悔!”‘悔’字的尾音還沒落下,人也在幾步開外。

急得凌孟祈撐起身子在後面叫道:“我幾時拿你當外人,又幾時要趕你走了,我這不是怕你擔心嗎,我的心意別人不知道,你自己難道還能不知道不成,爲了你,連命都可以不要的,幾時不拿你當我的誰了……咳咳咳……”因爲話說得太急太快,沒說幾句,便忍不住劇烈的咳嗽起來。

陸明萱聽在耳裡,大腦還來不及發出指令,雙腿已自有意識般折回了他牀前,手也以不輕不重的力道在給他拍背了:“你是非要慪死了我才肯罷休是不是!”

凌孟祈順勢握了她另一隻手,委屈道:“明明就是你一直在慪我……對不起嘛,我不是有意瞞你的,是真不想讓你擔心,橫豎我身上的毒已經解了,也就只剩些外傷,再將養個幾日便能大好了,又何必白讓你擔心?”

又忍不住哼哼唧唧的罵虎子,“不過就是讓他送個東西而已,竟然也做不好,我養他何用?明兒就給我滾回臨州去,不然將來還不定誤我多少事兒呢!”

陸明萱嗔道:“你別怪人虎子,我根本沒見到他,他把東西交給丹碧就走了,是我自己意識到不對的,前些日子我做了個噩夢,之後又一直沒收到你的信,我心裡便一直慌慌的,所以讓丹碧立刻將虎子給追了回來,這才知道了……若我不是自己意識到了不對,讓丹碧將虎子給追回去,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瞞着我?你不是答應過我以後再不瞞我任何事的嗎,怎麼如今又食言了,你這樣叫我以後還怎麼敢相信你說的話?”

這話說得凌孟祈訕訕的,片刻方小聲道:“善意的欺瞞應該不算罷……”話沒說完,見陸明萱冷着一張小臉,明顯不接受他的說辭,只得繼續賠小心:“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了,你別生我的氣了好嗎?”

陸明萱則繼續沒好氣:“我現在已經不敢相信你的話了,畢竟你做這樣的事已不是一次兩次了,誰知道你以後會不會再騙我?”本來她也知道凌孟祈如今有傷在身,她不該與他胡攪蠻纏的,可一想到自己這些日子以來的心慌和方纔乍聞噩耗時的錐心之痛,她便控制不住自己,定要得他一個承諾方能安心。

凌孟祈無法,只得再四保證這絕對是最後一次,又可憐巴巴的說自己的傷口好疼,仗着陸明萱刀子嘴豆腐心,到底哄得她緩和了神色,拿手指指着他的額頭嗔道:“你最好說到做到,否則我真的不理你!”

“不會了不會了……”凌孟祈忙一疊聲的保證,順勢抱着她的纖腰吃了一會兒嫩豆腐,才趕在“火勢”蔓延之前放開了她,齜牙咧嘴的趴回了牀上去。

陸明萱便坐到他牀前的圓凳上,蹙眉問起他此番受傷的經過來,“……不是說此番只是普通的任務,不會有危險的嗎,怎麼竟弄成了這個樣子?你身邊不是高手衆多嗎,對方到底是什麼人,竟能在高手如雲的情況下,將你傷成這樣?我聽虎子說,你們是在江上遇襲的,難道事先竟然一點都沒意識到有問題?你們可都是朝廷命官,還不是普通的朝廷命官,到底誰給的對方膽子,讓他們敢公然襲擊你們的?”

她雖知道他做這幾年錦衣衛下來,一定結了不少仇家,可膽敢這樣公然上門尋仇,還堪堪與錦衣衛打了個平手的,對方一定不是普通人。

且有了一次,便肯定還會有二次三次,他若一直都只能被動挨打,誰知道下次還能不能這般好運的再撿回一條命來,倒不如弄清對方是誰,主動出擊一勞永逸的好!

聽她連珠帶炮的一串問題問下來,凌孟祈的臉色一下子陰沉起來,片刻方冷笑道:“自然是有貴人給他們膽子,他們纔敢猖狂至廝!”

陸明萱聽他的口氣,竟像是已知道對方是誰了似的,忙道:“你是不是查到什麼了?”

凌孟祈冷聲道:“我當時暈倒前,我的人已控制住了他們僅剩的幾個人,我讓留了一個活口等我事後親自問話,這才知道我中的竟是大內的毒,對方則個個兒都在牙裡藏着毒藥,完全就是死士的做法,而放眼京都乃至全天下,養得起死士且有必要養死士的,並沒有多少人。”

大內的毒,難道竟是皇上?陸明萱的心猛地一跳,聲音都變了調:“難道……皇上他終於……”

凌孟祈一臉的冷誚:“一開始我也以爲是那一位,但轉念一想,那一位如果想要我的命,就算他投鼠忌器,依然比捏死一隻螞蟻難不到哪裡去,又何必這般大費周章,讓自己的人自相殘殺?而且他現在還要用我呢,就算他一心要我的命,應當也不會急於這一時,所以他反倒是最不可能的人。”

陸明萱聽他這般一分析,方心下稍鬆,只要不是皇上,他們就還有反抗的餘地與自救的機會,反之他們才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可若不是皇上,又會是誰呢?”陸明萱眉頭只舒展開了一瞬,隨即便又皺了起來,“你與那些人結仇又不是私人恩怨,原是奉命行事,那些人就算要尋仇,也不該單找你一個纔是啊……難道與皇后有關?再不然就是當初平王之事事發了?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我實在想不出來,你就直接告訴我罷,別賣關子了!”

凌孟祈沉默了好半晌,才聽不出任何喜怒的道:“是寧王!”

“寧王!怎麼可能!”陸明萱不由失聲叫了起來,“他可是你的、他可是你的……再怎麼說你們身上也流着一半相同的血,他怎麼可能做出這樣的事來!”

陸明萱是真沒有想到此番欲取凌孟祈性命的人竟是寧王,雖然她聽凌孟祈說過寧王對他頗爲不善,可再不善,那也是自己一母同胞的親哥哥,寧王怎麼下得去那個手?

連皇上那般恨凌孟祈的,尚且因爲顧及羅貴妃的感受,一直沒真正拿他怎麼樣,想不到到頭來先動手的,竟會是寧王,這可真是一個天大的諷刺,也是一個天大的悲哀!

凌孟祈冷嗤一聲:“怎麼不可能,他身上的確與我流着一半相同的血,可我既然從未拿他當過兄弟,他自然也可以不拿我當兄弟,這本來就是相對的!我只是沒想到……”

他只是沒想到,寧王竟恨他恨到一心欲至他於死地的地步,原本他還想着,二人即便做不成兄弟,做君臣卻是可以的,豈料寧王竟連做君臣的機會都不給他,一心要他的命,這哪裡還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這根本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他怎麼可以這樣!”陸明萱仍是滿臉的驚駭與難以置信:“就算你做不到拿他當弟弟,他也做不到拿你當哥哥,他也不該這樣對你啊,他憑什麼這樣對你,明明你纔是受害者,當年的事發生時,他雖然還未出生,勉強可以算是無辜的,可對不起你的終究是他的親生父親,他不說替父還債,覺得愧對於你也就罷了,竟還一心要你的命,他憑什麼,他的良心都被狗吃了,他也不怕遭天譴嗎!”

陸明萱越說越生氣,說到最後,已是恨不能將寧王大卸八塊!

凌孟祈冷笑道:“他怎麼可能會覺得對不起我,他只會覺得我的存在之於他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恥辱,是一顆不定什麼時候便會將他們母子炸得身敗名裂,將他大好前程炸得粉碎的定時炸彈,最好的法子,莫過於直接結果了我,如此他便既不會覺得恥辱,也不必再擔心什麼時候我的身份曝光了以後,他們母子將受到影響了。”

到底是一個娘生的,不得不說凌孟祈對寧王心態的這番分析還是挺到位的。

“至於他的良心,有其父必有其子,我可不認爲皇家的人有誰生了這個東西的!”凌孟祈繼續冷聲道,“天譴他就更不必怕了,他生來就是天之驕子,自以爲自己就是天,自己就是王法,他要誰生誰就生,他要誰死誰就死,由來只有他懲罰別人的,別人豈敢懲罰他?可他別忘了,就算他已是太子了,這天下也不是什麼事都能由他說了算的,更何況他還不是太子!”

以前他想着寧王若是做了太子,縱對他沒有好處,至少也不會有壞處,總好過其他幾位皇子上位,可現在他不這樣想了,爲了自保,更爲了他和萱妹妹大後半輩子的好日子,他少不得要另投明主,與寧王博上一搏了,如此若是成功了,自然他什麼都有了,反之即便失敗了,也不過就是與現在一樣的結果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陸明萱幾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凌孟祈的意思,蹙眉低聲道:“你的意思,是打算投向端王了?我與衛姐姐倒是要好,可以通過她爲你和端王搭線,可一來端王未必有那個意思,他畢竟既不佔長也不得寵,二來貴妃娘娘那裡,你總不能全不顧忌,兄弟鬩牆,最痛心的,只怕就是她這個做母親的了……”

不必凌孟祈說,陸明萱也能猜到他是想投向端王了,事實上,這也是他唯一的選擇了,大皇子與平王都沒了做太子的機會,且與他都是仇人,唯有端王與其既算得上有幾分交情,又還有問鼎太子之位的希望。

可就像她說的那樣,兄弟鬩牆,最痛心的只會是做母親的,到時候羅貴妃就該情何以堪?當年的事她的確大錯特錯,可她待凌孟祈的心,卻絕對是真的!

凌孟祈冷笑道:“已經兄弟鬩牆了,你覺得我還有別的路可走嗎?即便我不計較此番之事,他慕容恆也一定不會放過我,我總不能爲了不讓那個女人傷心,就坐以待斃,任由慕容恆打殺,這些年受盡她萬千寵愛的,可不是我而是他慕容恆,慕容恆都不怕她傷心了,我有什麼可怕的!”

陸明萱心一沉,寧王既恨凌孟祈恨到要他命的地步,此番之事自然有一便會有二,誰又說得準凌孟祈每次都能這般好運?即便他真能這般好運,等到將來寧王登基之後又該怎麼辦?

偏寧王一看就不是個怕羅貴妃傷心的主兒,做子女的在面對做父母的時,往往都是這般有恃無恐的,反倒是男女之間,誰愛誰更多一些,妥協的可能性反而更大一些,這也是皇上至今沒動凌孟祈的原因,顯然寧王比皇上更無所顧忌!

陸明萱不由嘆道:“話雖如此,最可憐的到底還是貴妃娘娘……也罷了,種什麼因得什麼果,當然既是她自己種下這個惡因了,也就怪不得今日會生出這樣的惡果來,總不能真讓你什麼也不做,只坐以待斃罷?只是端王那裡,不知道是否真有那個意思?”

凌孟祈勾脣道:“我還沒聽說過有哪個皇子是真的不想登上那個至高無上位子的,端王自然也不例外,不然去年在江南時,他何至於那般事事都親力親爲,甚至連命都可以豁出去不要?說到底還不是爲了得民心罷了,而且他的母家自來不弱,如今又做了衛大將軍的女婿,說他沒有那個心,別人信不信我不知道,我反正是不信的,你彆着急,到底他沒有那個心,我過陣子找機會一試他自然也就知道了。”

“那你萬事小心。”陸明萱一臉的擔憂,“寧王既生了那個心,只怕不會輕易善罷甘休,你又不能將錦衣衛的人調到自己家中來長住……”

話說回來,一個才十五六歲的少年,就能對自己一母同胞的親哥哥下這樣的殺手了,將來若是真讓他做了這天下的主宰,還不定會怎樣血流成河呢!

凌孟祈道:“你別擔心,他既選在我出京時動手,可見多少還是有幾分顧忌的,想來在京城裡他還不至於輕舉妄動,況我也絕不會傻到在同一個坑裡跌倒兩次,只是……”

說着忽然握了陸明萱的手,滿臉歉然的低聲道:“只是我答應了你以後要讓你跟着我過好日子,不讓你受任何委屈的,如今卻要食言,讓你跟着我擔驚受怕了,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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