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啓十五年七月十九。
礦場的規矩,每日六點掌燈,吃晚餐,之後是自由活動時間。
龔千均和李勝凡,吳楚三人負着手,邁着悠閒的步子,一邊閒聊着,沿着蜿蜒的山路朝林中走去。
值守的暗衛聽到腳步聲,探出頭來:“三位,又散步呢?”
“是啊,”龔千均笑道:“在火爐邊烤了一天,有空在山裡轉轉,呼吸一下林中的空氣,感覺整個人都活過來了~”
“別走太遠,這種老林,怕是有大蟲出沒~”侍衛照例叮囑一句。
“我就在林子邊上轉轉,馬上回去~”龔千均說着,果然停了腳步,三個人轉身做勢朝山下走去。
侍衛見他們折返,這才放心,正欲縮回藏身的大樹。
巴歡從身後悄悄接近,一手掩住他的口鼻,另一手執刀迅速一抹。
侍衛一聲沒吭,無聲地軟倒在地。
巴歡迅速朝三人揮手,示意趕緊通過。
龔千均等人,急急走了過來:“巴將軍~”
“快走,順着山路往前,有人接應~”
“那將軍呢?”龔千均遲疑一下,問。
“我去一線天埋炸藥,你們不必等我,只管先走。”巴歡說着,利索地把人拖到密林深處。
“走吧~”吳楚見他還在猶豫,及忙拽了他往林中走去:“巴將軍輕功高妙,我們走得越快越遠,越不會給他拖後腿。”
“也,只好如此了~”龔千均咬牙,彎腰鑽進了密林。
走了約摸三里路,果然出來個侍衛打扮的人,給了三套侍衛的衣服:“快,趕緊把衣服換了~”
三個人急匆匆換了侍衛服飾,跟着他一路往前。
“記住,遇到有人詢問,什麼都不要說,我來對付。”他壓低了聲音交待。
三個人自是忙不迭地應了,跟着他往前闖。
每過幾道崗,便會有人接應,隊伍也就陸續壯大,等行出五十里之後,已擴大到二十多人,卻再沒有人增加了。
“天亮前必需趕到石橋,那是人精神最鬆懈的時候,我們乘機奪取哨卡,抓緊時間把炸藥埋下~”領頭的名喚赤古特,是第一批假扮工匠,奉夏侯燁之命前來礦場查探之人。
龔千均年紀最大,走了三個多小時山路,體力已明顯不支,漸漸跟不上隊,扶着樹幹直喘氣。
“龔師傅,還能走嗎?”李勝凡關切地靠過去:“不行的話,我和小吳扶着你走。”
“我喘口氣,”龔千均搖手:“你們先走,我一會趕上來~”
“趙民,”赤古特看他一眼:“你背龔師傅到前面哨卡前,放他下來~”
“是!”從隊伍裡應聲出來個壯小夥,不由分說背起龔千均大步前行。
“這怎麼行,”龔千均又是感激又是慚愧,掙扎着不肯讓人背:“我一把年紀,何苦還要拖累大夥~”
“王爺千交萬待,不論付出任何代價,一定要把三位師傅安全帶出礦場,帶到察哈拉隘口去!”赤古特道:“你們三個的命,比我們所有人都值錢,你不要再推了,浪費時間~”
“這……”龔千均抖着脣,感動得老淚縱橫。
“走~”一行人復又匆匆沒入密林。
巴歡解決了一個暗哨,抄近路趕往一線天附近的山頭,與等在那裡接應的李維一道,起出暗藏的炸藥包,潛到一線天。
“現在沒人~”李維機警地四處觀察,輕聲稟報:“可以行動了。”
他是礦場所有士兵中,輕功最高妙的一個,因此被選出來,跟巴歡一起殿後。
“再等等~”巴歡低頭看了一眼懷錶:“龔師傅他們剛走半小時,等他們再走遠些,再放炸藥也不遲。”
“已經七點半了,”李維探頭過來瞄了一眼,悄聲道:“再等下去,會不會太晚?”
“不會~”巴歡一邊警覺地觀察周圍情況,一邊解釋:“慧妃大約在明早九點行動,炸藥必需在那之後才引爆。否則,萬一引起赫連狗警覺,慧妃就走不成了~”
“有道理~”李維連連稱是。
“整個礦場,只剩咱們兩個人沒撤走了,你怕不怕?”巴歡含笑輕問。
“不怕!”李維挺起胸膛:“腦袋掉了碗大個疤,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好樣的!”巴歡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還有一個小時,你先眯會。時間到了,我再叫你~”
“好~”李維也不跟他爭辯,背靠大樹閉着眼養精蓄銳。
終於,時針指向九點,巴歡推了推李維,從藏身處一躍而出:“走!”
兩個人乘着夜色,飛快地跑到事先堪定的爆炸點,取出隨身攜帶的工具,一個人望風,另一個努力挖坑。
兩個坑很快挖好,巴歡小心翼翼地將炸藥包放進去,再從懷裡取出火石,小心翼翼地放在托架之上,灑上硫磺粉,又在炸藥上面,用竹片隔出一個架空層,擱上防水的油紙。
這些動作,這個月裡,兩個人已模擬了無數遍,早已爛熟於胸,做起來格外熟練。
一個完成,很快如法炮製,把另一個炸藥包也埋好。
最後複查一遍,確認程序無誤,這才輕輕按下機芯。
寂靜的山林,秒針走動發出的嘀答聲,顯得格外的清脆悅耳。
兩人相視而笑,手腳輕快地在坑上覆蓋瓦片,再把泥土堆填上去,又灑了一層腐葉,這才閃人。
赤古特帶着人,在凌晨五點半趕到了石橋,按照原訂計劃,偷龔了哨卡。
那些守衛做夢也沒想到,這個時間在自己的地盤,會遇襲,幾乎沒有反抗,在睡夢中全部被殺。
望穿秋水,終於在八點鐘,盼來了殿後的巴歡和李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