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孩子,不能留(一)

夏侯燁歸心似箭,當晚即率五萬將士離開甘德城。

數天後,草原上便盛傳赫連駿馳被凌遲處死,屍體被懸掛於甘德城門爆曬,任過往的百姓扔石頭,鞭打。

衆人慨嘆之餘,星夜兼程,終於在十天後順利返回幽州。

剛一進城,人還未解甲,行禮還沒卸下,太妃的第七封家書已先期抵達。

一改之前的嚴厲措詞,竟隻字不提朝中局勢,只稱年紀大了一到冬天便熬不住,婉轉地暗示了京城的氣候宜人,醫護條件好等諸多優點,希望他能帶舒沫一起回京,思親之情溢於言表,字裡行間流露出深深的無奈和悲涼。

“怎麼,京裡出事了?”舒沫見他拿着信,久久陷入沉默,不禁有些奇怪。

“沒,”夏侯燁含笑覷她一眼,道:“母妃只說,幽州氣候惡劣,不適合產後調養,希望咱們能趕在年關前回京。”

“我?”舒沫一怔。

老太太一向看她不順眼,竟會在信中關懷她的身體,實在難得。

最重要的是,之前一個勁地催,恨不得他插上翅膀,一眨眼就飛回京城。

現在,居然只要求他在年前趕回就行了,態度如此大的轉變,實在出人意料。

“嗯~”夏侯燁說着,把信遞了過去:“想是靜萍回去,說了你懷孕的事。”

“那就一起回去唄~”舒沫無所謂地聳聳肩。

反正他們本來就計劃到了幽州後,夏侯燁便直接跟夏侯熠,邵惟明結伴回京,事情處理完後,再趕回幽州。

現在兩人能同行,她當然更高興,只是行程上就要拖得略長一些。

“可你的身體……”夏侯燁有些擔心。

“只要不趕時間,問題倒是不大~”這段時間吃得好,睡得好,身體自然也好。

從甘德往幽州她幾乎沒下過馬車,一直沒出現任何不適。

她不擔心路上,只隱約覺得這次回京,暗藏風波。

“離過年有差不多二個月呢,時間很充裕~”夏侯燁見她應得乾脆,不覺鬆了口氣。

做爲兒子,自然是更樂意母親和妻子相處和睦,而不是劍拔弩張。

或許,舒沫懷孕,是她們婆媳關係改善的一個契機。

乘這個機會,正好舊事重提,給沫沫晉位。

夏侯燁隨即打發人給夏侯熠送信,通知行程有變,又命人置辦回京的禮物。

衆人在幽州停留了一天,便結伴回京。

第三天擦黑,夏侯熠忽然來辭行,說接到家書,康親王妃身體有恙,要儘早趕回京中,只能先走一步。

邵惟明夾在他們夫妻間覺得無趣,也跟着離開。

夏侯燁雖覺意外,卻也並未挽留。

夫妻兩帶着二十幾個親信,不緊不慢地趕路,於臘月二十三回到了京城。

馬車駛入京城,舒沫挑開車簾,看着熟悉的城門和街道,恍如隔世。

屈指數來,距離上次被捋,竟然已經過去整整一年半的時間。

“小姐!”一聲尖叫,立夏飛一般地衝到馬車旁。

“立夏,瘦了,變漂亮了哦~”舒沫偏着頭瞅她,笑着打趣。

立夏隔着車窗,抓着她的手又哭又笑:“你果然是我的小姐,見面就欺侮人~”

“我想你都來不及,哪捨得欺侮?”舒沫笑道。

一句話,又勾出立夏無數的眼淚:“都是奴婢不好,讓小姐吃這麼多苦……”

夏侯燁眉一蹙,淡淡地道:“有什麼話,回去再說。”

“奴婢給王爺請安,恭喜王爺得勝歸來~”立夏立刻轉身,規規矩矩地給他行禮。

“嗬,嘴這麼甜,果然是我的立夏~”舒沫笑嘻嘻地還以顏色。

“小姐~”立夏一跺腳,面色緋紅。

在一羣人的簇擁下,重又浩浩蕩蕩朝着睿王府行去。

馬車在二門外停下,立夏急走兩步,上前撩起了車簾。

夏侯燁躍下馬背,把繮繩甩給了巴圖,大步流星地過來,親自扶着舒沫下車。

舒沫此時已有六個多月的身孕,厚重的冬衣已掩蓋不住她日漸笨拙的身形。

立夏乍一看到,驚得話都說不利索了:“小,小姐……”

怡清殿的人只傳話說,小姐近日返京,要她們把出雲閣打掃出來,對懷孕一事竟是隻字未提。

何管家見狀,心中也是一驚,只是他處事圓滑,面上不露絲毫聲色,急急上來行禮:“奴才給王爺,娘娘請安;恭喜王爺,賀喜娘娘~”

心道,怪不得王爺一早派了人回府吩咐,要備下軟轎在二門候着。

原以爲是王爺對慧妃的格外*外,不料竟是慧妃有孕在身。

只是,這麼大的事,何以瞞得秘不透風?

“嗯~”夏侯燁含笑掃了他一眼:“起來吧~”

何管事立刻一揮手,命人把軟轎擡了過來:“請王爺,娘娘上轎。”

夫妻二人上了轎,自去怡清殿給太妃請安。

與此同時,慧妃娘娘不但歷險歸來,而且身懷六甲的消息,已象長了翅膀一樣,迅速在睿王府裡傳開。

怡清殿,太妃盛妝,在靜萍等人的簇擁下,出了碧紗廚,站在迴廊翹首期盼。

夏侯燁進了殿門,一眼就看到太妃,饒是他性子冷硬,這時也忍不住眼眶一熱,疾走兩步撩起長袍,直直地跪在了院中:“不孝兒臣,給母妃請安~”

“王爺~”身後的丫頭們,個個跟着跪了下去。

靜萍扶着太妃,不便下跪,急急側身避讓。

太妃默默地盯着他,宛如一口幽古井,深處驚濤駭浪,可井口卻是一派風平浪靜,半點情緒不露。

她穩穩地扶着靜萍的手,淡聲道:“地上冷,起來說話~”

“母妃,近來身體可好?”夏侯燁仰頭,細細打量着太妃。

太妃最是愛惜容顏,平日極重保養,雖已年過半百,望上去仍如四十左右。

不知不覺中,他便總認爲,母妃是不會老的。

他這才驚覺,歲月滄桑,即使再好的脂粉,也難掩她蒼老之色。

舒沫挺着大肚子,走得自然慢,這時才趕過來,見母子二人說話,也不敢打擾,默默地跪在夏侯燁身後。

“難爲你還記得母妃~”太妃眼中浮起一絲暖意,頜首道:“本宮很好,不需掛念~”

靜萍插言,冷靜平淡的聲音裡,不難聽出一絲遣責的意味:“太妃這些日子都吃得很少,每頓能吃半碗,已算極好。比這更嚴重的是,太妃已好幾個月都沒睡過一個囫圇覺了。”

夏侯燁心中一緊,本欲問她因何睡不好,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太醫怎麼說?”

夜不能寐,食不知味,還不是因爲他?

“太妃不肯召太醫~”靜萍垂了眼,水波不興地道。

“人老了,哪會不出毛病?”太妃漫不經心地道:“這點小事,有林景回就夠了,不必驚動宮中。”

“正因爲年紀大了,更要注重調養。”夏侯燁言詞懇切:“兒臣明日就入宮,爲母妃延請太醫。”

“不必了,有這份心就好~”太妃搖手。

“妾身給太妃請安~”舒沫直到這時才找到機會,恭恭敬敬地叩了一個頭。

夏侯燁一驚,這才發覺舒沫不知何時到了身旁,並隨他一起跪在冰冷的地磚上。

他劍眉一蹙,就要拉她起來。

舒沫忙向他遞了個眼色,幾不可察地搖了搖頭。

給母妃下跪本就是應該的,你可別亂說話,害我前功盡棄!

太妃已不動聲色令舒沫跪了一陣,也算出了口胸中惡氣。況且,知子莫若母。

以夏侯燁的脾氣,就算她不叫起,他也會強行拖她起來。

舒沫如今有孕在身,她即便犟贏了,傳出去也會落個虐媳的名聲。

這時也就見好就收,樂得做個順水人情:“你有孕在身,就不必跪了~”

“謝太妃~”舒沫依舊恭敬地行了一禮,這才順勢攀着夏侯燁的手,站了起來。

衆丫頭婆子的目光下意識都往舒沫的小腹瞄去。

夏侯燁的笑容往兩邊擴大,嘴角忍不住地往上翹,露出雪白整齊的牙齒,眼角眉梢盡是飛揚之色:“兒臣還未恭喜母妃,明年春天,要當奶奶了~”

丫頭婆子呼啦啦一跪了一院:“恭喜太妃,恭喜王爺,恭喜慧妃~”

太妃勉強笑了一下,輕描淡寫地應道:“嗯,辛苦了~”

ps:昨天實在是太卡了,明明有情節,可銜接上總處理不好。今天貌似順過來了,明天休息,偶加更,把昨天缺的補上,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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