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神色惶恐:“小人不識,他給小人二兩銀子,吩咐小人天亮前趕到普濟寺,將信送給一位夏候熠公子。”
這時邵惟明幾個聽到動靜,也都走了過來,把便箋看了一遍。
“多大年紀,做何打扮,可有何特徵?”祁興業問。
“那人中等身材,一身短打扮,佩着腰刀,笠帽遮面,瞧不清面目。說話操很重的外地口音,不是京城人氏。”李二心中惴惴,答得十分詳盡,唯恐有所遺漏。
“你再好好想想,具體是哪裡的口音?”鄭竣盤問。
“這個,小人聽不出來~”李二很是惶恐。
他一輩子就在紅池縣生活,去得最遠的地方就是京城,哪裡分得什麼口音?
林慕雲很是失望。
這裡是京城,每日南來北往不知有多少外地人,只憑這些資料,想找出那人,不諦大海撈針。
“除了信,沒交待別的?”孫銘不死心。
“沒~”李二搖頭。
其實那人還說,他把信送給夏候公子,還有賞銀。
但見了這幾個公子的神情,這話他卻不敢說了。
夏候熠又問了幾句,無奈李二所知有限,翻來覆去也就是那幾句。
於是賞了銀子,打發他回去。
“這倒有趣~”鄭竣斜睨着夏候熠,嘻嘻而笑:“一大早打發人巴巴地送封信過來,卻藏頭露尾,不說原由,只寫地址,只怕是場鴻門宴。”
祁興業冷哼一聲:“無聊之舉,何必理會?”
“萬一,”孫銘小心地看一眼林慕雲,那聲“弟妹"到底沒有叫出來,改了口:“是與舒七小姐有關呢?”
林慕雲低垂着頭一聲不吭,兩隻手在袖子裡緊握成拳。
百無一用是書生!
他被人當街搶走了新婚的妻子,卻無能爲力,只能求助於他人,讓他情何以堪?
“張辰,”夏候熠輕描淡寫地吩咐:“你帶人走一趟。”
餘下幾人,照舊練劍的練劍,打拳的打拳,直到大汗淋漓,這才做罷。
高山早命人從竹林精舍送了衣服過來,讓幾位公子洗漱。
待弄得一身清爽,坐下來慢條斯理地品嚐精緻的早點,張辰剛好從黃坡村回來覆命。
“怎樣,可是與舒七小姐有關?”邵惟明性急,不等他開口,已搶先發問。
“是,”張辰點頭:“舒七小姐正是住在新橋客棧。”
“別吃了,”邵惟明急不可捺,站起來就往跑:“看看去。”
“不急,”夏候熠穩如泰山:“她在客棧又不會跑,問清楚了再去也不遲。是吧?”
後面二個字,已經是在問張辰了。
張辰急忙點頭稱是:“屬下已命人守住客棧,所有人禁止出入。”
孫銘忙問:“舒七小姐怎會跑到黃坡村去了?”
張辰的表情忽然變得十分古怪,目光向邵惟明溜去。
“看着我幹嘛?”邵惟明見找着了人,精神放鬆,又開始油腔滑調,口無遮攔:“難不成是我把她藏到那的?”
幾人便哄地笑了起來,林慕雲更是臉上陣青陣紅,無比難堪。
張辰臉上一絲笑容也無:“還真是公子把舒七小姐送到新橋客棧的。”
邵惟明笑罵:“瞧着小爺脾氣好,你也來調侃小爺不成?”
張辰從袖中掏出一張名貼,呈了上來:“據掌櫃的交待,七小姐是在昨晚戌時乘馬車到的客棧。同行的是位穿得很華貴的公子,自稱姓邵,一來便包下了半間客棧,這是他的名貼。”
邵惟明的名帖,這幾人自然極爲熟悉,只需一眼,就知真假。
鄭竣忍俊不禁,哧地笑了出來:“哈,難怪邵兄如此熱心,原來是賊喊捉賊~”
那幾個唯恐天下不亂,登時鬨堂大笑。
“放屁!”邵惟明再也笑不出來,氣得一腳踹翻了桌椅:“哪個王八蛋給小爺身上潑髒水?”
“得,”鄭竣笑道:“那還等什麼?趕緊把這位敢冒充明兄的王八羔子給揪出來!”
黃坡村在紅池縣和京城之間,距京城二十里不到。
從普濟寺過去,騎快馬,不到一個鐘頭便趕到了。
留守的侍衛過來稟告,舒沫在西院歇着。
隨行的都是男子,不好冒然闖進,便讓立夏先進去服侍。
立夏急匆匆推門而入,一眼看到舒沫,眼淚立刻涌了出來。
哭了一陣,收了淚,躡手躡腳地走了進去,到了*邊,見她臉上左一條右一條的傷痕,淤青的嘴角和腫得象饅頭似的額角,心中大痛。
這還只是臉上,也不知身上那看不見的地方,藏了多少傷?
可憐小姐,雖然是個庶女,在舒家不受待見。
卻也是奴僕成羣地侍候着,錦衣玉食地長大,幾曾受過這種苦?
立夏忍不住嗚咽,見舒沫睡得很沉,忙捂住嘴,把到口的哭聲嚥了回去。
舒沫身上的嫁衣早已不知去向,穿着一套雪白的絲綢中衣,烏黑的秀髮披下來,散了一枕。
襯着一臉的傷痛,越發顯得柔弱不堪。
立夏一顆心怦怦亂跳,半天不知如何是好。
未拜堂,喜服已脫,大爲不吉。
她甚至不敢去想,到底是誰把小姐的嫁衣換了?
“篤篤”敲門聲傳來,她忙抹了把淚,把紗帳放下來,再仔細檢查一遍,確定並無不妥,這才走過去開了門:“請進~”
“她,還好嗎?”林慕雲低着頭站在門邊,聲音極輕地問。
立夏眼眶一紅,差點又要落淚,好容易忍住:“姑爺可要自己瞧瞧?”
“這……”林慕雲心生猶豫,半晌憋出一句:“恐怕不好吧?”
立夏知道他是要避嫌,心中一涼,臉上已沒了血色。
但她只是個丫頭,舒沫當衆被劫,無故失蹤一晚,在大家的眼裡,已與失貞沒有兩樣。
她自然沒有立場說什麼,只好咬緊了牙關,只氣得身子不停地發抖。
“你,”林慕雲心中矛盾之極,飛快地看她一眼:“好生照顧七小姐。”
“照顧小姐本是份內之事,”立夏越發失望,冷冷地道:“若無事,林公子還是請回吧,省得被我們小姐連累~”
這話,說得已是極重,顯然也沒把他當成自家的姑爺了。
林慕云何嘗聽不出來,他心中羞愧,茫茫然地轉身離去。
“嘿,”邵惟明悄悄溜過來,壓低了聲音問:“你家小姐怎樣,要不要緊?”
“求公子做主,我們小姐,她,她給折磨得不成人樣了~”立夏瞧了他,倍感親切,鼻子一酸,滾下一串淚水。
“你別哭,”邵惟明趕緊安慰:“我讓熠宣了太醫,最遲掌燈前就該到這了。”
“咳~”兩人正說着話,房裡傳來一聲輕咳。
立夏急忙住了嘴,返身奔了進去:“”
“水,水~”舒沫閉着眼睛,脣角微翕。
聲音太弱,立夏聽了兩遍都沒聽清,急得直掉淚:“小姐,你說什麼?”
“她象是要水喝?”邵惟明到底是練武之人,離得雖遠,反而比立夏聽得明白。
立夏急忙斟了杯茶,撩開紗帳,想要扶她起來。
哪知剛一碰她的身子,就聽舒沫低聲呼痛,駭得縮手不迭。
“她身上怕是有傷,你找支勺子,慢慢餵給她喝。”邵惟明到底有經驗,一聽她吸氣之聲,便知端倪,眉間鬱起一股怒氣。
立夏依言找了湯匙,跪在*邊,一勺勺慢慢餵給她吃。
舒沫喝了水,慢慢有了精神,眼皮動了動,慢慢睜了開來,只覺面前一團模糊。
“小姐,小姐~”立夏瞧她睜開眼睛,喜得不知如何是好。
“立夏?”舒沫蹙了眉尖,試探地問。
“是我,我在呢~”立夏不敢抱她,傾身過去,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嗯~”舒沫安心地舒了口氣,脣邊逸出一抹微笑:“你來了。”
“是,我來了~”立夏熱淚盈眶:“我以後,再也不離開小姐了~”
“七姑娘,”邵惟明踱到房中,隔着圓桌,笑嘻嘻地接腔:“我也來了呢。不但我,熠和竣他們幾個都來了呢!七姑娘好大面子,竟驚動了四公子爲你鞍前馬後地奔走呢!”
“公子明?”舒沫定了定神,問。
邵惟明誇張地拍着胸口:“還認得在下,可見七小姐的腦子沒被歹人打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