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後……”我轉過身,目光越過低矮的房屋屋脊向牛羣吃草的山坡望去,心裡直犯嘀咕,真是邪門了,自從發現石碟和那具外星人屍體,什麼事都變得神秘莫測了,如今連打聽一個人也成了這樣。
“別東張西望了,他用這種方式的目的顯然是在避人耳目,咱們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陸大川把紙條揉在手心,加快了步伐。
“這人生地不熟的,萬一是壞人設的圈套怎麼辦?”我說出自己的擔憂。
“開弓沒有回頭箭,現在前面就是龍潭虎穴咱們也要闖了!”
走到車前,張小虎、劉發山他們圍上來探聽情況。
陸大川說:“你們往前走個十里二十里的等着,我們去村子後面的山上見個人。”
張小虎說:“什麼人?一起去唄!”
“一個不敢正大光明跟我們見面的人,都去太扎眼。”
和他們接觸的這段時間,我瞭解到他們這個驢友團雖然只是一些探險愛好者自發走到一塊的,既不是一個真正的組織,也沒有鐵一樣的紀略,但是什麼事情都還是挺願意聽陸大川的。所以陸大川決定了的事情,他們都沒有什麼異議,各上各車前去等我們。
村莊後面的山樑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他們離開後,我們上車,陸大川調轉車頭,往回返了兩三公里,在一處路基較平緩的地段直接把車開下101省道,斜刺着從沒有道路的草地上向着村莊後面那座山的另一面走。
遠遠的我們就望見,這座山的背面雖然不像前面那樣平緩,但是也算不上陡峭,除了幾處裸露在外的岩石看着有些驚險,其他的地方與其說是山倒不如說平緩草地腫起了一個包更卻去些。
爲了節省時間,陸大川一路衝鋒,直接把車開到半山坡。
下了車,四個人八隻眼睛十六處張望,連個人毛也沒看見。
“不會是有人耍我們吧!”我撿了一塊比較大的岩石,手腳並用爬了上去。
“稍等等,咱們開車過來的,有可能他還沒走到。”陸大川掏出香菸,和劉鵬湊在一起抽起來。
陸可琴要到我站立的岩石上來,我蹲下正準備拉她一把,不遠處另一塊大岩石後面探出一顆毛茸茸的腦袋,眼睛忽閃忽閃盯着我看。
“是你讓我們來的?”我抓着陸可琴的手停在半空。
“你說什麼呢,用勁拉我呀!”
我用眼睛示意陸可琴:“那塊石頭後面有個人。”
陸可琴不往上爬了,轉過身去看。陸大川和劉鵬聽見我說話也走了過來。
那個小腦袋衝我點點,身子貼着岩石走到我們正對的這一面。原來是個十五六歲的半大小子,除了兩個紅臉蛋,渾身黑不溜秋的像從煤裡爬出來的。
看見他腰裡彆着一個彈弓,我指着說:“你用那個把紙團打在我臉上的!?”
他咧開嘴露出一個一點也不羞澀的笑容。
我跳下岩石,他用不流利的漢語說:“你們要找扎旺,我知道他在哪裡。”
“他在哪?”
“我不能白告訴你!”
“要多少錢,你說吧!”陸大川把香菸叼在嘴脣上,掏出錢包。
他伸出一個指頭。陸大川掏出一張一百塊錢遞給他,他沒接錢,卻把手勢變成了十。
“要一千,你小子太黑了吧!”
陸大川示意我不要說話,然後說:“可以給你,不過你要詳細告訴我扎旺是個什麼人,爲什麼你們村裡的人聽見我們打聽他扭頭就走?”
“我不能說,告訴你們他在哪,我家裡人知道了也會打死我的。”
“那我也不能把錢給你。”陸大川把錢包裝回口袋。
他低着頭過了足有一分鐘,擡起頭說:“大人們不願意提起扎旺,因爲他們認爲扎旺被惡魔附身,是個不吉祥的人,不過他在我們心中永遠都是英雄。”
陸大川見他鬆口了,數出十張一百元的票子。他把錢收起來,給我們講了扎旺的故事:
扎旺是扎拉牧委會的人。無論是射箭還是打槍都能做到百發百中,在索呼日麻鄉,乃至附近的幾個鄉鎮都是人們心中崇拜的神槍手。然而在前幾年正值壯年的他,卻莫名其妙的死了。
人們雖然對他的死感到無比惋惜,對他的家人也很同情,但是人死不能復生,只有在心裡祝福他上天堂過更幸福的生活。——很多人都知道,蒙古、藏族等少數名族傳統喪葬方式是天葬,也就是人死後把屍體拿到指定地點(天葬場,各地有固定場所。),讓鷲鷹等鳥類吞食,認爲可以帶到天堂。在天葬的過程中,有專門的天葬師負責把死者的屍體肢解,幫着鳥類吞食,因爲他們認爲屍體被吞食乾淨了就是進了天堂,相反如果剩餘的多,則要進入地獄。真遇到這種情況,他們的做法是把殘餘的屍體火化,然後讓請來的喇叭爲其誦經超度。——可是誰也沒想到,在扎旺“進入天堂”的時候卻出事了。
這天早晨扎旺的屍體到達天葬場後,天葬師做好一切準備工作後,把屍體背上天葬臺,打開裹屍包,在屍體的背上先豎三刀,後橫三刀(意思是安息吧。),便退到一旁,早已成羣結隊從天空的四面八方飛翔而來,聚集在旁邊的禿鷲爭先恐後地撲上來叼食屍體。
天葬師手裡拿着一個一尺來長寒光閃閃的長柄勺在天葬臺周圍觀察着禿鷲叼食的情況。按照正常情況,十幾分鍾後,他要把禿鷲驅散,然後把屍體翻轉過來,在肚子上劃兩刀,讓禿鷲叼食內臟。
可是這次五分鐘不到,他就發現情況不對,擠在最裡面的禿鷲像是正在被一張無形的大口吞噬一樣一隻接着一隻在消失……這還得了,他趕緊驅散禿鷲。要知道禿鷲在他們心目中可是神鳥,哪怕是它身上的一根羽毛也是神聖不可侵犯的呀!
由於時間過短,禿鷲根本沒吃到什麼東西,驅散起來比平時困難了好幾倍,天葬師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禿鷲驅散開來,正要查看屍體,屍體自己卻站起來“嗷嗷”慘叫着跳下天葬臺,向遠處跑去……
在場的幾個天葬師都是經驗豐富的老手,尤其是持刀的這一位,更是幹了大半輩子了,可哪裡遇到過這陣勢,一個個都像泥塑的一樣愣在了當地。
扎旺生前兩個的好友(來監督他的天葬),看着扎旺血流如注的後背,想着不對,看樣子這人像是就沒死呀,趕緊追。
扎旺跑出去好長一段,撲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了,他的兩個好友追到跟前,大着膽子去探他的鼻息,果然還有呼吸,知道是失血過多導致的昏迷,脫下身上的衣服胡亂包裹住他身上的傷口和私處,呼喊着天葬場外他的親人,忙不迭地往醫院送。
救治及時,扎旺雖然沒有死,但是人們卻認爲他是被魔鬼附了身。要不然憑空消失的禿鷲該怎麼解釋呢?
面前藏族男孩語氣波瀾不驚,我卻聽得毛骨悚然,像做了一場惡夢。看陸大川他們神色,應該比我好不到哪去。
男孩長長出了口氣說:“要不是我急需要錢,不會告訴你們這些。”
“你還沒說我們去哪找他。”
男孩側過身,指着我們來的方向說:“看見那座山了,山上有個湖。死而復生之後,他一個人住在那個湖邊,再也沒有離開過。”
我順着男孩的手望去,遠處層巒疊嶂:“那麼多山,你說的到底是哪座?”
“那座山和周圍的都不一樣。”
“什麼不一樣?”我手在眼睛上搭個涼棚,眯起眼睛使勁看。
“你們下了公路,穿過那片戈壁,就能看見一條山谷,順着山谷往裡走,到跟前自然就知道了。”
“你不會……”
男孩弓着腰大步往山頂走去。
“哎……”
他頭也不回。
“這小子不會忽悠咱們吧?!”我問陸大川。
“你叫什麼名字?你要是騙我們,我們可是要回來找你的。”陸大川衝着男孩背影說。
“尕娃。祝福你們平安回來!”
什麼意思?我們愣怔的當兒,男孩頭也不回,翻過山脊去了。
劉鵬取出望遠鏡,對着遠處的羣山望了一會,也沒看出個所以然。
我問陸大川是相信男孩的話,還是再找人打聽打聽?陸大川說如果扎旺的事是真的,當地人如此忌諱,怕是咱們也打聽不到什麼,不如就相信他的。
給張小虎他們打了電話,下了山坡,他們已經在路邊等着了。
男孩指給我們的連綿起伏的山羣看着挺近,我們走了半個多小時纔到。主要是沒像樣的路,顛簸的過程就不詳說了。
到了山谷口,所有人下車,聚集在一起吃了些東西,陸大川簡單把情況跟大家說了一遍,然後讓大家準備好武器,以防不測。對於他沒告訴大家我之前隱瞞的那些事,我很是感激,但也不好當衆表達,只好當做什麼事情也沒發生。
出發前,大家檢查車況,從車架上、後備箱的裝備中取防身武器。我無所事事,便一會看看這個,一會看看那個,別說還真是讓人吃驚,陸大川的狗腿大彎刀在小旅館我看見過,長長短短的各種匕首也在我的意料中,畢竟陸大川說的就是讓拿武器而不是玩具,可我萬萬沒想到他們中好幾個人拿出的竟然是槍,有兩支雙管獵槍、一支鋸掉了槍管的短槍和一把仿五四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