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異常寂靜的坑洞中,血河內突然傳來的浪花翻滾的聲響像被擴音器放大了一樣,聽上去既清晰又詭異,我們的神經一下被繃緊到了極限。
“河裡有東西!”我渾身顫抖看向陸大川。
陸大川一隻手拿着手電照着圍欄,一手向後擺了擺輕聲說:“退回去。”
我給林仙兒遞了個眼色,她過來換下我,和陸可琴兩人架着劉長腿轉身往我們剛走出來的高臺和階梯的旮旯角退去。我拔出刀,眼睛盯着河岸,一步一步倒退着往後走。
河內的聲響持續了一會,突然消失了,坑洞內更寂靜了,每個人輕微的腳步聲和粗重的呼吸聲聽起來都讓我們自己感到心驚膽戰。
陸大川扭頭掃了我一眼問:“血河具體什麼樣?”
“我急匆匆看了一眼……”我回憶着當時的情景說:“大概在護欄下四五米的地方,一片深紅色的血液直到對面的坑壁。河裡的血液是否在流動我不敢確定,但血液絕對沒有凝固。”
陸大川自言自語地嘀咕道:“這裡是個祭壇,有個血祭池沒什麼奇怪的,可廢棄了這麼過年血液怎麼可能不凝固呢?”
“別費腦細胞了,也許河裡只是有只小魚在下面呆得懵了,竄出來透透氣。”
陸大川瞪着我說:“那你過去看看。”
我白了他一眼:“你這人怎麼一點不懂的幽默!”
從護欄到高臺大概十米左右,我和陸大川退了有五六米,河裡又有了動靜,先是“嘩啦”輕微響了一聲,緊接着就像黃河決堤一樣“譁——”一聲巨響,一個血紅色的巨大身影一下從護欄外竄了上來,冒在空中的一截足有五六米高。
我和陸大川也顧不上看清是個什麼東西,回頭連扶帶推幾步把陸可琴、林仙兒和劉長腿按到旮旯角里,才又回過頭去看從河裡冒出來的那個東西。
在兩把手電交織的光亮中,我們看見豎在護欄外空中的那個五六米高的身影居然是一個巨大的我們從來沒見過的怪獸腦袋,它外凸的嘴巴看上去像鱷魚,腦袋卻圓溜溜的像河馬,不過上面既沒兩隻小眼睛也沒兩隻小耳朵,卻長着一些像懶蛤蟆背上的長的那種疙瘩一樣的令人噁心的肉瘤。
看着那醜陋的頭顱不停地往下滴着深紅色的血液,我心裡噁心得要死,再看那上下交錯着暴露在嘴外的不下一米五長的倒鉤型尖利牙齒,我又不寒而慄,括約肌忍不住地直抽搐。
隱藏在血河中巨大怪物伸出腦袋後便像睡着了一樣一動不動,對我們照過去的燈光也沒反應,我想它長期生活在黑暗中視力肯定完全退化了,嗅覺估計也因爲長期在血液中的緣故不靈敏了,這樣一動不動估計是在用聽覺尋找我們的位置,所以也不敢動彈。
陸大川在野外的經驗比我要豐富得多,他也一動不動顯然也很清楚地知道這一點。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粘附在怪物巨大腦袋上的血液,不停滴入河中發出的“嘀嗒”聲讓我越來越急躁不安,感覺到胸中有一種東西在不斷地膨脹、膨脹……在下去非爆炸了不可,便轉過頭去看陸大川。
陸大川感覺到我在動,轉過臉皺起眉頭衝我輕輕搖了搖頭,指了指腳下示意我坐下。
我用輕的不能再輕動作慢慢蹲下來,先用一隻手摸到地面後才坐在地上,然後回頭望了陸可琴一眼,見她被畫花的像個小花貓一樣的臉上也滿是恐懼,抿着嘴脣極力忍着,心裡一陣心疼。
陸大川也坐下來後,我用食指在嘴裡蘸了點唾沫,在地上畫了個問號,他看到後也伸手蘸了點唾沫寫了個“等”字。
“等有毛用!”我在心裡說了一句,往手指上吐了一口唾沫,在他的“等”字後面接着寫道:不是辦法。他把手指放在我寫的幹得快看不見的“?”上,看着我。我寫了個“引”。他搖搖頭然後寫了個“大”,又在大褲襠裡點了一“、”……
他的意思是讓等着,怪物發現不了我們自然會沉到河裡去的。我的意思是這裡是它的地盤,我們肯定耗不過它,得想辦法把它引開,衝過橋,進了那扇門就安全了。我倆你一言我一語在地上寫着,不一會便口乾舌燥吐不出唾沫了也沒能達成共識。
說服不了陸大川,我也不好擅自行動,畢竟配合不好,激怒了怪物可不是鬧着玩的。“等就等吧!”我在心裡說了一句,算是妥協了,輕輕向後挪了挪靠在陸可琴身邊,把她攬在懷裡讓她靠着我睡一會。
看着陸可琴閉上了眼睛,我也閉起眼想讓自己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血河中的嘩啦聲卻又響了起來,我急忙睜開眼睛向河邊望去,看見怪物巨大的頭顱慢慢低了下來,還以爲它像陸大川說的那樣,沒有發現獵物要縮回河裡去了,沒想到它往下沉了一點後嘴巴卻越過護欄伸了過來,看樣子是要爬上地面來的架勢,我再也忍不住了,出聲問陸大川怎麼辦?
陸大川看向我的眼睛都要噴出火了。
我指着怪物說:“它都要上來了,你還讓等!”
陸大川咬牙切齒地小聲說:“你小子再囉嗦,我現在就把你丟過去。”
我也有些火了,話還沒出口。陸可琴說:“你們別吵了,快看它張開嘴了……”
我和陸大川頓時不再掙了,閉嘴一起看向怪物,只見它的嘴巴就像一個倉庫的電動門一樣,緩緩地張開了,並越來越大,張到足能開進去一輛轎車才停了下來。看着它那上下兩排鋒利的巨齒和寬大的像一條馬路的血紅色大舌頭,我頭皮發麻,心裡想這龜孫是向我們示威呢,還是等得困了打個呵欠?
還沒等我琢磨明白,怪物就用實際行動告訴了我,我的想法是多麼的不靠譜。因爲迎面突然傳來一股巨大的吸力,我們屁股底下像被裝上了輪子一樣,貼着地面向着怪物的大嘴就滑了過去。
我們都沒想到怪物會來這麼陰的一招,所以一點防備也沒有,轉眼就向前滑了兩三米,頓時我們就亂套了,一個個“嗷嗷”叫着調頭往後爬,可是吸力太大,地面又滑,我們屁股轉過來的,不管怎麼用勁身體還是在往怪物跟前滑……
急得我大吼:“誰告訴我現在怎麼辦?”
陸大川大喊着迴應:“都別爬了,抱成團,用刀尖抵着地面!”
我們幾個人攤開四肢爬在地上,驢打滾緊緊靠在一起,相互抓着身體和衣服,我、陸大川和劉長腿三人用刀尖死死抵住地面,刀尖摩擦得都冒火化了滑去的速度也只是稍微慢了一點點。
“不行啊!這龜孫的吸力太大了,還有沒有汽油,點着火燒它狗日的喉嚨……”我一句話沒說完,我們又滑出去兩三米,感覺身體都脫離地面飛起來了,“快呀!”
“炸藥——”劉長腿哇哇大吼道,“大川,我揹包裡有炸藥!”
“狗日的不早說!”陸大川放開我們,撲到劉長腿身上,一刀給他包直接劃開個口子,伸手進去摸出一卷炸藥“操!還是定時的。”
我一下想到石橋盡頭的門,叫道:“有幾個?不要全用了。”
“TNT炸藥,一個就夠它上西天了!”我耳邊聽到“滴滴”幾聲響之後,看見陸大川把炸藥舉向空中,也不用投,手一鬆炸藥在巨大的吸力下像一枚離了弦的箭瞬間就進了怪獸的嘴巴。
“三秒鐘炸,都捂住耳朵……”
“不早……”我剛捂住耳朵,身後便傳來一聲有些沉悶的巨響,坑洞內一陣地動山搖,空中“噼裡啪啦”直往下掉東西,砸得人生疼,我以爲坑壁上的岩石被炸得飛了起來,護着陸可琴晃着手電像四周一看,差點沒吐出來,原來空中不停掉下來的是一堆堆還冒着煙的血糊糊的爛肉疙瘩。
強忍着噁心,我拉起陸可琴就往石橋另一邊跑。
陸大川看我拉着陸可琴不管不顧丟下他們跑了,喊道:“你小子又玩什麼花樣?”
我頭也不回:“你們看看天上掉下來的是什麼!”
“我操!狗日的你不早說,我還以爲是炸起的碎石捂着他倆腦袋不敢起來。”
我跑過了石橋,陸大川的說話聲已經到了我耳朵,我一轉身差點碰到他鼻子上:“操!你們也太快了吧!”
陸大川一巴掌拍到我腦袋上:“下一次你小子再這麼自私給你腦袋扭下來。”
“誰說我自私了?”我把陸可琴從身後牽出來給他看。
狗日的來勁了,一連在我頭上拍了好幾下:“讓你個臭小子不安好心!”
“好呀!原來是早看我不順眼了。”我一個黑虎掏心在陸大川肚子上打了一拳,嘿嘿笑着跳到陸可琴背上,“可琴姐,你哥哥欺負我。”
“你媽!你倆再這麼噁心我就吐了。”劉長腿做了個嘔吐狀。
我看到陸大川肩膀上沾着一塊爛肉,抓過來沒頭沒臉在劉長腿臉上抹了一把:“你早該吐了。”
“什麼東……嗷——”劉長腿彎腰大吐特吐起來。
他們看着劉長腿鼻子嘴上被我抹得沾血帶肉的,都乾嘔了起來。我肚子裡一邊壞笑,一邊硬忍着噁心,在坑壁上抹得手上不黏糊糊的了纔去像血河裡望去。
本來以爲會看見被炸死的怪物的屍體,沒想到看到的卻是一條幹枯的血紅色的河牀,而幾米寬的河牀內到處是人面蝙蝠殘缺不全的屍體。
“哎!你們別鬧了,快看河裡。”
“沒炸死,還是又出來一個?”陸大川驚恐地擡起頭。陸可琴他們也擡起頭,一個個淚眼模糊的。
揉着眼睛看了好大一會,陸大川說:“難道咱們炸死的是一個血魔,這整條血河都是它的身體?”
“什麼血魔?”
“傳說中一種從血液裡召喚出魔鬼的古老巫術。”
“巫術?!太不可思議呀!”想到在湖底村莊中見識過的奇門遁甲,我心緒又回到了大腦袋小矮人身上,“他們到底是什麼人?”
“嘿嘿……”這時空中又傳來一聲人面蝙蝠的笑聲。
“狗日的來得好快!”陸大川大罵一聲快步走向石門。
我知道他的意思是血魔才死沒一會,蝙蝠便發覺了,不由苦笑一下。
嵌入坑壁的兩扇大門通體都是石頭的,不管是四周還是兩扇門中間都是嚴絲縫合。我們五個人把門兩邊的山壁上,石橋的護欄上看着稍微不一樣的地方擺弄了一遍也沒找到開門的機關。
“不是有炸藥嗎,炸了它。”
陸大川二話不說從劉長腿包裡摸出一卷炸藥。我們迅速退回到橋另一邊,爬在地上。我問劉長腿:“咱們來的時候沒帶炸藥呀,你再哪搞的?”
劉長腿陰險地一笑:“小威爾遜包裡順手牽來的,沒想到幫了我們這麼大忙。”
陸大川把炸藥設置好,剛跑回我們邊上爬下,橋的另一頭耀眼的亮光一閃緊接着就傳來一聲巨響。
巨大的衝擊波差點把我們掀得翻個跟頭。
“他媽的,你們怎麼爬這麼近!”陸大川罵罵咧咧站起來。
我爬起來看了看是有些近了,嘴上卻說:“在往過走,地上到處都是血肉,你咋不去?”
巨大的爆炸過後,人面蝙蝠無聲無息了,不過我們也不敢停留,沒等炸藥爆炸產生的淡黃色的煙霧散盡就衝過石橋,來到石門前。
在濃濃的煙霧中,陸大川在石門上一陣摸索:“好硬的石頭!”
“沒炸開嗎?”我心裡一緊。
“開了,不過洞口不大,我先進去看看……”陸大川身影一閃便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