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多的東西,在人防不及防的時候,在暗處,捅你一刀,致命得讓人無法還手。
我不知道那林知府守在暗處多久,林靜如聽說選到宮裡去了。
卻不是和樓玉宇,我恨他,但是,我的力量不夠,我也不知道爲什麼他要這般做。
明天就得讓人押着上京城了。
我等不到一個月,和那上官雩約好的一個月,我等不到。
這些事,讓我和他錯過,我想,也是不可能的了,想那上官雩必是出身名門,家世不凡,我如今,只是一個人下人,我爹爹的官位不住,我爹爹昏迷不醒,我家,着着實實是身敗名裂,家破人散,如何能配得起他。
我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痛,時時刻刻糾纏着我,我忽略它,我不能讓痛主宰我。
哀傷地走進我許久不曾進入的房間,這幾天我都在爹爹牀前侍候,連牀也不曾沾過了。
我倦縮成一團,房間裡,值錢的東西早就讓人搜刮一空了。
陽光射進我的房裡,亮堂堂的一片,可是,我不覺得暖。
我也不想睡,我縮在那裡,我還想着,再尋找一絲過去的感覺,我就要離開這裡了。
這裡是我生活了足足十五年之久的地方啊,我如何捨得。
我多少快樂的時光,都是在這裡過的。
這裡分享我少女時代的點點滴滴啊,我的珍貴墨硯,不見了,我的文竹,不見了,我的蘭花,不見了,我的房間,已不再是原來那般了。
我仰視着周圍,我只剩下什麼?只有厚厚的一疊紙,讓人放在地上,帶不走的凳子,桌子。
原來,我貧窮到如今。
畫,我還有畫,我不能這樣倒下,爹爹還需要我,如果我連這個辦法也想不出來,就真身的家破人亡了,爹爹沒有人照顧,他會死的。
淚,滑落下來,我有些興奮,用手背擦去,抱着我的畫,往前院跑去:“奶孃,奶孃。”
奶孃正在曬梨香的衣服,擦擦手:“大小姐。”
“奶孃,爹爹不能有事,爹爹會有救的,奶孃,讓人幫我把這畫寄到京城去,好不好,上官雩會來的。”我竟然放心,似乎我認識他很久很久一樣,我覺得,他看到畫一定會來,爹爹就會好起來的。“對了,還有這個。”我除下手腕上的一個玉鐲:“我還有這個。”這是娘留給我的,我很喜歡上面的蘭花,獨一無二,梨香很喜歡,可是,我一直也沒有給她。
應該還可以值幾個錢,爲了爹爹,這些身外之物再有意義,也要用來應急了。
奶孃推了回來,皺起眉:“大小姐,奶孃也有些貼身錢,這是夫人留給大小姐的,大小姐留着。”她有些擔心地看着我手裡抱着的畫:“大小姐,這些,真的可以讓人讓官公子來嗎?”
我點頭:“他會來的,奶孃。”我無比的相信啊。
那個一言即出,四馬難追的男子,他那般的傲骨,一定會說話算話的。
蘭花玉手鐲還是推給了奶孃:“奶孃,這個,給他,這是我唯一能給得起的醫金了,如果,他不肯來,奶孃,爹爹就拜託你了。”相信是相信,後路,我還是要想好。
奶孃轉過身,抹着淚。
我鼻子一酸,也不好過,也許沒有人知道,我失去了什麼?一月之約,終是一個夢一樣。
怪不得,有人說,最好的夢,最不會實現,現實,總是與夢相背而馳的。
就差幾天啊,就差幾天,天意,如此的弄人。我並不知道,在我以後的日子,還會再和上官雩打上交道。
我將畫交給奶孃,跪在地上:“奶孃,在殷府幾乎過了大半輩子,初雪一直都讓你操心,也無法爲奶孃做些什麼了?爹爹就拜託奶孃了。”
她搖着頭,止不往的老淚縱橫:“殷家是造了什麼孽啊,竟然讓人如此陷害,大小姐,殷家待奶孃不薄,只要奶孃活着一天,奶孃就不會丟下你爹爹,大小姐千萬要保重,宮裡,不比家裡,宮女不比小姐啊?”
我咬着脣,要我在這短短的時間,成長,可以。要我壯大,我是萬萬做不到的。
往日那些登門而來的貴公子,名流權貴,何嘗有人來噓寒問暖一聲。
人間百態,好一個人間百態啊,人總是跌到最低了,才能看得清,什麼纔是百態。
我好自私,奶孃也老了,背也駝了,微白的發,在這幾天,顯得更白。
要她一個老人家來幫我照顧爹爹,這又於那情,合那理呢?
我嚐到了人情冷,也知道了某些可貴的暖,那時不曉珍惜,總覺得奶孃多話,時光卻在指尖中,白白的流逝,我再也抓不住了。
奶孃不放心,這些東西要親自送到京城,她說,無論如何要請上官公子來。至於爹爹,她託了鄉下的人來照顧。我知道奶孃的意思,她親自去,就非將上官雩請來不可。
爹爹只能吃些東西,卻連話也說不出,奶孃說,那是中風,我最後看他的時候,他眼睛半睜不睜,我蹲下身,小聲地告訴他:“爹爹,好好去養病,我會照顧好梨香的,爹爹養好身子,雪兒會來接你的。”
他的眼,似醒非醒,看着我,竟然有些淚盈出來。
我不忍看,我多看一眼,我會哭。
梨香跪了下去:“爹,我殷梨香對天發誓,對你發誓,我必會回來,我必會讓他們都付出代價,爹,梨香不會再讓你失望。”她恭敬地拜了三拜。
奶孃的親人帶了板車,我囊中羞澀,竟然連些錢也拿不出來。
梨香拔下頭上的金花鈿給他們:“好好幫我照顧我爹,以後,我必不會虧待你們的。”
梨香,她好樣的,她恢復過來了,她有志氣,我卻在那些人的眼中看到了嘆息,不會的,我殷家,不會就此這樣的。
只要生命還存在,有什麼不可以的呢?奇蹟,就是生命創造的。
每個人,站起來了,都是一副風景,只要不放棄,就多接近一步。
“初兒,保重。”奶孃滄桑的聲音,在院裡悲怯地響着。
“奶孃,我會的。我會好好的。”
“你可怨我。”梨香看着我,很認真地問。
我搖頭:“梨香,不是你的錯,梨香,不要再難過,已無事於補,吃一暫,長一智,殷家不會就此敗落的,人在做,天在看。”
她哇地哭了出來,滿懷的心醉,多少人,都說梨香的錯,我知道她心裡真的難過,她強忍着我更擔心。
我抱着她的:“梨香,哭吧,把你的委屈,把你的怨恨,把你所有煩惱都哭出來。”才幾天,她竟然清減到這般。
以後,就只有我和梨香相扶着走了,我們是姐妹,我是姐姐,無論做什麼?我要照顧好妹妹,這是我對爹爹的承諾。
關於我和上官雩,緣份讓我們錯過了。
我不能再多想這些事,總會有糾心的痛。我要把他忘了,他只是一個很好的醫師,我要把他忘了,否則,我就是折磨我自已。
我卻不知道,我還會再見到上官雩。
門扉合了起來,大大的殷府二個字,塵封在不捨之中。
二個官府之人領着我和梨香走往官府,在那裡集合之後,就會趕往京城。
我好不捨,走一段路,這每一段路,我曾經那麼的熟悉,我就要離開我的家鄉,到陌生的地方,侍候陌生的人。
我內心彷惶不安,前路茫茫,沒有一個人告訴我要怎麼走,要怎麼做。
命運,牽着我一步一步地往宮裡而去。
甚至,路邊有人認出了梨香,有人笑話梨香。
我拉起梨香的手,搖搖頭。
她的脣角裂開一絲冷笑:“倪初雪,我不會再是以前的殷梨香,我會出人頭地的,我會再回來的,我會讓他們都付出代價的。”
“梨香,不要這樣給自已那麼大的壓力,成事在天,每個人的命運,多少都有一點讓天牽引着走,該來的,我們總是避不過去。”
她輕笑,有些傲意:“他們是妒忌我的才華光采,他們是要毀了我,我偏不會如他們的願,成事在天,謀事在人。”
我覺得,事情不會是那麼簡單,很多的事情,牽牽扯扯。
梨香固然是才華出衆,光彩耀人,一個樓玉宇就可以毀了她的名聲,但是,爲什麼要陷害我爹爹。
再不甘心,那又如何呢?我們進宮,不是做主子,我們是做宮女,最最最低下的宮女。
爲人奴婢,焉能像小姐那般自在,那般舒服。骨氣,尊嚴,委屈,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梨香有才華,但是,宮女不需要這些,只要聽命便是。
我的眼界真是小,我能想到,也只是這般的簡單,入了宮,才知道什麼叫做深宮如海。宮女,僅是會聽命,還是不夠的,不夠的。本書由瀟湘小說原創網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