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並不擔心,寧妃不會那麼輕易就讓我走的。
既然林司記親自來說,倒是顯得我頗爲重要了,也是有些棘手。
麗妃安什麼心我就不管了,反正是宮女,我的來去由不得我自己。
我垂下眼斂,掩住我的眼光,不讓任何人看到。
無論是寧妃也好,麗妃也罷,我的身份,在宮裡,已經開始玄乎起來了。
我明明就是一個宮女啊,宮裡的宮女成千上萬的,明明不想出採,倒是搶手起來了。
“我在冷宮,也是八年有餘了,這幾年,多虧你照應,宮女倒也沒有缺過。只是,初雪跟着我,我倒也習慣了,麗妃要是缺個宮女,你做司記的,可挑一個伶俐些過去。”
這些,她自然會做,爲難的就是,麗妃指定要我吧。
我輕笑,麗妃倒是好,把這棘手之事丟給林司記。
寧妃自在地看着她,倒也不急於先說話。
就讓林司記去緊張。林司記重重地嘆了口氣:“麗妃娘娘欣賞宮女初雪的畫藝。”
就這麼一句話,當然,還是含有很多意思的。
麗妃怎麼說,也是後宮的寵妃,要什麼,還不是一句話。
要是換了平時,換了別的東西,只怕聽到這麼一句話,還有人會受寵若驚,雙手奉上。可是,寧妃不會答應的。我知道,寧妃還想通過我的一些關係吧,林珣是我的朋友,上官雩,也是我的朋友,她現在,很需要這二個朋友的幫忙。
想當年,怎麼請上官,他都不入宮。
這當時,大家不說,也多少能猜到我的關係。
而且,在治病這段時間,宮女也有眼睛看,寧妃也多少知道,我和上官雩走得近一些。
罷了,反正一起又怎麼樣,我們又沒有做什麼偷雞摸狗的事出來。
我纔不怕呢?身正還怕影歪嗎?
而林珣,幾次來找我,上一次,我不知道寧妃是怎麼知道的。可是,我也知道了,寧妃,當不是嬌弱那麼簡單。
在後宮裡,沒有三兩三,怎麼立得住腳。特別是在這樣的後宮,在皇上如此薄情的後宮,只是靠才華,是遠遠不夠的。手腕,才色,缺一不可。
我不必嘆氣,本來就是這樣,我也不必去擔負什麼?我的決定,只是我的決定,並不能改變什麼的。沒有人會尊重,沒有人會問我一聲。那爲什麼要傷心呢?想透了這樣,只需要看着就好了。
寧妃搖頭輕笑:“林司記,你對麗妃娘娘可真好啊。”
“奴婢當爲後宮之事盡力。”她小心地說着。
“那你在麗妃那邊如何交待呢?”寧妃看着她。
林司記擡起頭,眼裡有些不可思議。輕輕的眸光,似乎不相信,這就是寧妃的答案。
她扯出一抹笑:“那奴婢就去回了麗妃娘娘。”
寧妃理理雲鬢:“麗妃會親自來說的。你倒是先回去。”
我心裡一驚,怎麼我就驚動了麗妃了呢?這也知道,我多出頭啊。
心裡暗暗地嘆氣,看着寧妃胸有成竹,我卻是不怕。
話才落聲,門外就響起了聲音:“麗妃娘娘駕到。”
風姿態萬千的麗妃,在宮女的簇擁之下緩緩走進來了。
一番禮數下來,我和陳嬤嬤都退在寧妃的身側。
麗妃坐在椅上,看着寧妃笑道:“姐姐好氣色好啊,這回,可真是大好了。”
“唉,病了這麼久,當也是好了,不然,本宮就永遠都好不了。”
麗妃倒也沒有變臉,依然笑意盈盈地說:“寧妃姐姐也吃了不少苦了,這下,終於雨過天晴。”
“吃得苦啊,才能站得穩。”堅定的眼神,散發着一種冷意,看着麗妃娘娘。
麗妃臉上有些尷尬,淡淡然地說:“姐姐這話,倒是說對了,有些時候,就是吃點苦纔好。”
“是啊,我吃到這世上最苦的苦,倒也沒有什麼可怕了。”寧妃有些嘆息。
好一會兒,她揚起笑看着麗妃:“麗妃娘娘,來得正巧了,也省得林司記別一趟。”
麗妃一看林司記那垂頭喪氣的樣子,秀眉攏了攏,一眼掃過我。
我不畏不懼不閃不躲,雖然我不知道她爲什麼要找我去,可是,用腳趾想,也不是什麼好事。
“本宮那日見這宮女畫得一手好畫,便想着,也是一個人才,留在身邊,也能好好的栽培。”她輕笑,掩着一些冷意。
寧妃輕笑:“花開自在,倒也不用怎麼栽培,養得太好了,反而不易生啊。初雪這宮女,挺合我緣的,只是,我這裡是冷宮。麗妃娘娘那麼欣賞她,也是她的福氣。我倒也不是不給麗妃娘娘。”
她這一番話,我還真是沒有想到,嚇了我一跳。
難道,寧妃要把我讓給麗妃嗎?又有些不合邏輯啊。
我百想不通,可也不緊張,唉,我小小年紀,就養成了這種老神在在,還真覺得不好。
是不是和上官雩相處久了,就沾上了他的壞習慣,畢竟,他也很“老”了,比我足足大了十歲。
麗妃展開眉頭輕笑:“讓林司記再遣幾個宮女到姐姐這裡侍候,應也沒有什麼問題的。”
寧妃卻搖頭笑着說:“只是,麗妃說得遲了些。初雪是個有才華的宮女,只要是珍珠,都有着它的光芒,多的是人跟我提起,要初雪到冷宮外去。我也自知,這冷宮,只會埋沒了她。”
唉,我覺得汗顏,怎麼才幾天,我就變得那麼搶手了呢?還平淡得起來嗎?
那三年後,我還能出宮嗎?那上官雩說服了他娘,我還能要得出宮嗎?我真不想,可是事實偏就如此了,沒有人能夠改變。
梨香風頭正緊,雖然現在還沒有正式封妃什麼的,可是,我聽說皇上這幾天可是和她在一起。這也是遲早的事,誰將我掐在手裡,就能掐住了梨香一樣。
真是好笑,她們焉知道,梨香的感情是很淡的。
雖然我一直不想說,可是,騙得過衆人,騙不過自己的心。
梨香,她只關心她自己。那又如何,她是她,她不關心親人,並不代表着,我也要和她一般,比試着,你不關心我,我也不關心你。我和她,是姐妹,但並不是一個人。
麗妃輕笑,聽得這一句話,她似乎想到了一些事。甚是得意:“怎麼個遲了呢?莫不是那宮的人想要了她去。”
“是遲了些?”寧妃直視着她:“七皇子欣賞初雪的畫技,向本宮討了去。等本宮病好了,初雪就會到七皇子的宮裡侍候着。”
麗妃的臉色極是難看,沒有想到寧妃說出來的是七皇子。
我也沒有想到,那一個人也罷,怎麼會說是他呢?他明明,就討厭我不守本份,將我的畫撕了,然後,還燒了。
正在這時候,門一響,二個宮女跟着七皇子進來。
高大的身影,經過那滿樹的白花,尊貴的像是從畫中走出來。
七皇子,極是好看的,長得儀表英挺,兩道劍眉飛斜入雲,雙目光亮如星,又深又黑,高而飽滿的鼻下,妃色的薄脣輕輕勾起,昂藏七尺,氣質瀟灑又尊貴,渾身上下,散發着王者之氣。
一擡眼,看到了麗妃在,似笑非笑的脣角,有着一抹冷意,很快就隱了去。
他才走進來,寧妃就笑着說:“邪,你來得正好,麗妃娘娘正要身我討了初雪去。”
我甚是覺得奇怪,怎麼七皇子討了我去,聽起來怪怪的。
七皇子鋒利的眼神掃了我一眼,我低下頭去。
聽到他的輕笑:“麗妃娘娘正有心,來看我二姨了,想不到麗妃娘娘也是愛畫之人。”
他的聲音帶着嘲諷,我卻鬱悶,還帶着一些氣憤。
這七皇子,笑他還是笑麗妃呢?他不是撕我的畫麼?我那麼辛苦畫的。
如果,這只是寧妃的推託之計,倒也是不錯的。他很配合啊,一句話,就知道了寧妃的意思,倒是小看他了。
可要是真的,我日子不就是更難過了。
他可是處處要難爲我,還想着要怎麼折了我的翅膀,讓我安份得從裡到外,是膽怯的宮女。
“本宮也想不到七皇子也是愛畫之人啊?”麗妃看着我輕笑。笑得有些陰陽怪氣的,讓我聽了都不舒服。“倒是這宮女,倒是一下就變得讓人喜歡起來了。”
有人說什麼?氣氛有些怪怪的。
然後她站了起來:“即是如此,本宮自也不勉強。寧妃娘娘,保重了。”
“那就不送了,麗妃娘娘也自個保重啊,入秋了,難免秋冷霧重,傷了身子。”
我怎麼聽,怎麼覺得,她們的每一句話,都刀來劍往的,互不相讓,而且,意思怪極了。
送走了麗妃,倒是留下了一屋子的香氣。
我靜不作聲地將凳子搬回原位。
陳嬤嬤小聲地問:“寧妃娘娘,真的要讓初雪走啊?”
“不走,也得走了。”她輕聲地說着。
七皇子倒是沒有開口說話,沉穩的捧着茶水喝。
好半晌才說:“我讓二個宮女過來侍候着你。”
嗚,我想哭,真的讓我去七皇子的身邊嗎?他不好相處。
而且,那天晚上,我還那麼的拽地跟他說話,而且,好幾次,他在寧妃這裡欲言又止,我眼裡還帶着嘲笑,來不及收回,就讓他看了去。
我去了,豈還會給我好果子吃。
寧妃嘆了口氣說:“過幾天吧,好點了再去,我已經習慣初雪了。”
高興不起來啊,寧妃的身子,不可能不好的。
留下我幾天,大概是想着林珣那邊能有個牽掛吧。
我怎麼成了衆人利用的宮女呢?我想不透,我是不是不能有朋友,這樣纔好,纔會平淡。
可是沒有朋友,多孤單。
我怎麼看七皇子,怎麼難受啊。
對啊,事情也未必就這樣子。
七皇子不過是七皇子,而太子,是不是比他還要厲害呢?
讓太子說一聲,我情願到東宮去。那裡清平一片,他要奮起,他有朝氣,我喜歡這樣的氣息。可以認識很多人,可以學到很多東西。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見聞的,也不會少啊。
或者是梨香直接討了我去也好啊。畢竟是姐妹,她倒不會有什麼芥蒂,而且我也可以照顧着她。唉,不過,這只是我現在隨意的想,我並不想沾上梨香什麼關係的。
又或者吧,上官雩的娘討了我出宮,這更是好了。更是希望渺茫。算了,我也只是想想,我懶,到時再說吧。
千條路,萬條路的。我也不多帶着希望,怕到時更失望,可是我又都帶着希望,讓自己開心一些。
七皇子,最好不要得意那麼早,想要欺負我,還真是有點不能如意呢?
我坦然地笑,也不知是什麼時候呢?
我也保證,寧妃沒有出冷宮,她是不會讓我離開這裡的。
出冷宮,其實,也不如她想得那麼容易嗎?林珣可把那些規規矩矩都告訴我了呢?
成事在天,謀事在人,那剩下的,就要看她的運氣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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