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官道上走着,現在才知道出門的辛苦。
原來,我竟然坐得頭昏眼花,全身的不適,行走江湖,竟然也需要本錢的,我的身體,太安定了,一個奔波就受不了,偏我又想遊遍天下。
這都要怪上官雩,如果不是他鼓動我,不是他老說我見識太少,我或許不會去想的。反正,我也不想怪自己,想來想去,就是怪他比較好。
黃山地處皖南山區的中部,偏就這一路,都不太好走。
林珣關切地遞給我水:“很不舒服嗎?讓他們放慢一點速度。”
我搖搖頭:“不用,不要因我而拖累,我們沒有多少時間,算一算,也就二十天左右。”
他一手撫上我的額:“幸好沒有發燙。”
“又不是着了風涼,我這身子,和我的志願怎麼就反道而馳呢?”我自嘲地笑着,灌下涼涼的水。
揚起手抹着脣角的水漬,漂亮的天珠讓我輕輕地笑。上官雩怎麼那麼慢啊,好幾天了,還沒有趕上來呢?
林珣看着我把玩着腕間的天珠,不經意地問:“初雪,你喜歡這些嗎?”
我輕笑:“還好,是挺喜歡的。”
“應該是,你看着的時候,你都會傻笑。”
“有嗎?”我睜大了眼,我不會那麼傻傻的吧!
他輕笑:“當然有,不然我說什麼呢?這個,對你很有意義吧?”
我瞧他一眼,眼光變得都柔和起來:“呵呵,這是天珠王,也叫龍珠,戴着可以讓人開心的。”
“看成得出,你很喜歡。”他深長地笑着。
我有些不好意思:“是,是一個人送的。”
“當然是一個人送的,而且,還是很重要的人。”他笑得好看:“這個人,必然是初雪比較重視的人吧?是你爹爹還是你妹妹,我知道天珠可不易尋,何況是天珠王。傳說中的天珠,有好幾種色,紅黑白黃灰,大自然的奇妙,有些還真是像眼珠一般,讓人驚歎。”
偈眼珠一般,我眼前一亮:“那黑色的,圓圓的天珠,像眼睛,如果用做鳳凰的眼,豈不是妙哉。”
林珣想了想,猛然的大悟:“對啊,我怎麼沒有想到呢?初雪你想得太好了,此番出來,就在民間看看,有沒有黑色圓如眼的天珠。”
我淡淡地笑着,一手輕揉着不舒服的眉頭。
林珣晶亮的眸子閃着一種灼熱的光休,帶着喜悅輕聲地說:“初雪,如果你三年後出宮,沒有什麼地方可去,我們就一起到天下各地去畫畫吧!”
我輕笑地搖搖頭:“我欠了一個人好多畫,只怕是沒有時間了。”
灼熱一退,換上有些哀落。“送天珠的人嗎?”他問,淡淡的音裡,拖着長長的失望。
我點點頭:“是的,欠了好多好多。”
他沒有再說話,好靜好靜啊,靜得悶悶的,靜得我都感覺到了他身上有些哀嘆。
這是一種失望吧,我能體會到,林珣對我是比較好的。
他這般圓滑之人,不會攬事上身,可是,卻處處扛上我的麻煩。
我朝他抱歉地笑:“或者到時候,可以一起去。他是一個可以結交的朋友,也喜好四處遊看。”
他虛弱地笑,眼裡掩不住失望,然後,他閉上眼,深深地吸上一口氣。
再睜開眼的時候,還是那般的溫潤如玉,朝我一笑:“倪初雪,認識你,也是一件快事。”
我笑而不語,有些事時,有些話,還是不要說出來比較好。
“他配得上你嗎?”忽然,他問上這麼一句話。
我擡眼:“要談配的問題,我只能給他提鞋。”
“初雪,那我勸你,還是到此爲止,免得受傷。你太小,你還不知道什麼權勢中的不得已,有些事,你想得太執着了,想得太好了,到時,會傷到你的。”
他還是這般的好,就算是我說了些出來,他還是會爲我着想。
如此好的一個知己朋友,倪初雪啊,可真是有福氣。
“謝謝你,林珣。”我輕笑。
他轉過頭:“如果真是謝,永遠都不要這般說出來。”
馬的蹄聲響起,我掀起簾子一看,遠遠的,好幾匹馬往這邊奔來,那雄渾的聲音讓道上的人都紛紛讓之。
馬上,一個年輕的男子最是耀眼,健壯的身軀集滿了奪目的光環,如鷹的眼光閃着一種精厲之氣。身邊,還有着一個紅衣女子,氣勢也與他幾乎不相上下。
一看就知是個馬背上的女英雄,單手拉着馬,一手執着鞭子,那種英姿也讓人看了讚歎。
好看是好看,就是膚色較黑。
燕朝的女子都會悉心地保護着自己的肌膚,不讓曬得太黑。俗話也說得好啊,一白摭三醜,而且冰肌玉膚的,也讓人喜歡。
我雖然不太在乎相貌上的東西,可是我還是會小心注意一下的。不讓自己曬成了黑炭,夏日也會找個陰涼的地方窩着畫,到了傍晚,去喝上一碗冰我就回家,倒也是過得舒心愜意。
自由,多好啊。此次出宮,還是要回去。
林珣相信我,纔會帶上我的,且宮裡的關係,層支牽牽,出宮,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啊。說不回去,我還做不了那麼自私。
雄壯的馬從眼前飛快地馳過去,帶起一陣灰塵,怪嗆人的。
我放下簾子摭住灰塵:“倒是不知道什麼了?十月也有那麼多人去黃山。”
林珣聳聳肩:“名山自是多人去。”
馬車一顛一顛地又走着,沒多久,就停在一個半山上的茶棚。
我跳下來,滿身都不舒服,蹲在一邊幹呼着氣。
林珣拍拍我的肩:“沒事嗎?”
我擺擺手:“沒事,我等一會,你們先去喝些茶。”
頭昏昏的,幾下吞吐着自然的氣息,已是舒服了好多。一擡頭,就看見幾匹烈馬不太安份地嘲我吐着氣。
這些馬壯得肥肥的,又是這般的高大,不是燕朝的吧,我瞪它們一眼,將胸肺裡的悶氣給吐了出來。
我轉過身,看到一桌上,剛纔看到幾個人坐在一桌喝着茶水,好幾個就站在一邊。
這些人,想必是有錢人家吧。這般嚴的家規,連坐也沒有得坐。
“初雪,喝碗茶定定神吧。”林珣朝我招手。
我無精打采地坐下,端着那微溫的茶灌了下去,才覺得舒服一些。
“的的”的馬蹄聲又響聲,我已無力再看。
小木子朗聲地說:“林畫師,上官公子來了。”
上官,是那個上官雩嗎?我猛地擡起頭,看向那官道。
的確是他,騎在馬上,滿臉的風塵僕僕,很是狼狽。我心飛揚起來,所有的不適都飛走了大半,脣角輕輕地往上翹,大聲地叫着:“上官雩,我在這裡。”
叫完才覺得怪怪的,怎麼好像都在看着我,趕緊縮回手,嘿嘿地乾笑着。
隔桌的那個高大男人興味地朝我笑笑,點着頭,我趕緊扭回頭。
上官雩聽到了,跳下馬,抓住包袱笑着走過來:“你們倒是走得挺快的。”
“是他嗎?”林珣的聲音飄入我的耳朵。
我輕輕地點頭,朝上官雩笑了開來:“追了很久嗎?”
“的確是,夠累人的。”他朝林珣點頭,坐在我的身邊。
我給他倒上一杯茶:“潤潤喉吧。”看到他,似乎所有的疲累,都消失無蹤了。
小木子和那個公公站了起來行禮:“見過上官公子。”
他厭煩地揮揮手:“別給我來這套,我也不過是個草民。”
我輕輕一笑:“是啊,我也不行禮的,我也不過是個宮女。上官雩大夫心高氣傲,皇宮的封賞,都不放在眼裡,那我們何必客氣呢?”
他瞥我一眼:“纔來就給我挑刺兒。”大口地喝下茶,吐出一口氣。
他看着林珣笑得有些狂:“林畫師初雪的事,謝謝你了。”
這樣有些怪,但是我並不介意,也笑着看林珣。
林珣移開眼光:“這雖然不是在宮裡,畢竟小木子和公公也是宮裡的人。”
他眼神有些受傷,有些不置信地移開。
大概,他沒有想到送我天珠的人是上官雩吧,他也跟來了。
我輕輕地一踩他的腳,警告他。可別亂說話,怎麼說這一次也幸虧是林珣,不然我連出來的機會也沒有呢?
他一開口就熟稔地直說我的事,要謝謝林珣,明明就暗裡告訴他,我倪初雪是歸他所管的。
“聽到沒有,倪初雪,可不能太得意忘形了。”他倒是挑眉說起我來了。
我吐吐舌頭:“纔不是說我呢?”
上官雩眼神直看着林珣:“林畫師不介意我跟你們同一路吧。”
他那樣子,哪裡是請求和詢問,分明就是說一聲意思一下。
真是傲氣得很,那麼理直氣壯得可以。
林珣雖然不開心,還是很有風度:“上官公子的大名是如雷貫耳,一身的醫術出神入化。能與我們同道,是我們的幸事。”
還是這般的好,林珣就是林珣,萬不能和上官雩那痞子一般的見識。
上官雩居然還很自大地接下人家的讚賞,有些得意地看着我。
那熠熠生輝的眸子,如星子那般的燦爛,讓我都不敢正視。
旁邊那桌的人站了起來,往馬走過去。
我怔怔地看着,暗暗地嘆,這些人倒都長得真是高大,連那美豔的紅衣女子也比我還要高。
快要上馬的時候,那滿身氣勢的男子回頭看我一眼,眼裡帶着一些笑意。一躍而上,那種身手,讓人想要喝采。
不過他身邊的那些人,倒是冷得可以,一手握着刀柄,似乎隨時要抽出來。
走了二天,纔到黃山腳下,累慘的一幫人住在最好的那客棧裡,不得不說,錢真是一個好東西,有上官雩在,一路上都是吃最好的,用最好的。就連我的不舒服,擦上一些藥,也變得通透起來。
而林珣總是不開心一般,悶悶不樂的。
我只能暗裡祈求,到了黃山,讓那雄壯氣勢的黃山雲海,能讓他的不快都驅散走。
累慘的人足足休息了一整天,第二天天還沒有亮,上官雩叫醒我,幾個人摸着黑就趕時辰上黃山看日出。
沒有人叫累,一步一步地往黃山而去。
黃山之路難行,小木子拿着火把在前面,依次是林珣,還有那公公。
一路上,趁着天色還早,壯着他膽子大,沒有人看到。上官雩是直接拉着我往上走的。
唉,有時候,有些事,自然的就像是本該那樣一樣。
也不知道到時候回宮了,這些事會讓人傳成什麼樣,對我,對他,都不是一件好事。
可還是想要靠近。手拉着手的溫暖,讓人心裡舒服。
山路太險太陡,走得也是極累,我體力還及不上他們,累得慘兮兮的時候,就讓他是拖着上去,而不是走着上去的。
如果沒有人的話,我大概是要他揹着上山了。
林珣也是文弱的書生,沒有走多遠。
停停走走,等走上黃山頂峰,已是天色放亮。
碧空如洗,蔚藍一片,那紅燦燦的雲,厚厚地凝結着,燒得紅紅的太陽,幾欲就要破雲而來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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