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總督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也就是小半個時辰後,牧仁帶着十幾騎縱馬奔來,到了中軍營地外,後面的隨從趕着的另外一匹馬背上還馱着一個綁得嚴嚴實實的人。
“大人,抓到個活口,”牧仁洋洋得意的大聲表功,剛纔追殺出去的肯定是這貨啦,這讓秦鎧也是一頭黑線,這些傢伙還真是完全不講究戰術規則,放到廣東新軍的話,肯定不會在這麼瞎來,就是新編練的兩營騎軍也不可能黑燈瞎火的出去追殺遊騎……
不過,秦大總督可不是因爲這個來批評這傢伙,有此勇氣,那也是可嘉的,畢竟他們不是正規軍隊,他笑眯眯的走上去拍拍牧仁的肩膀,“牧仁兄弟,是什麼人,敢半夜偷襲勇敢的蒙古騎兵?”
“還沒來得及問呢,他們從北面的山路下來的,可能是毛子派出去的遊騎吧!”牧仁一招手,手下把推搡着這個俘虜,黑燈瞎火的也看不清楚來人的相貌,不過穿着肯定是俄羅斯軍服,只是破舊的很。
親兵已經拿過來幾個火把,跳動的火光照在來人身上,是一箇中等身材的男子,臉上黑漆漆的都是泥巴,嘴裡還塞着一塊破布,肩膀上的衣服倒是給撕破了,看來是經過一番打鬥的,略顯意外的是,這個俘虜裸露在外面的膚色,很明顯不是白種人!
手下掏出這人口裡的破布,這個漢子顯然一臉的萎靡之態,很顯然知道必死無疑,耷拉着腦袋趴在地上,忍不住瑟瑟發抖!
看到這情形,秦鎧倒也心中一動,有了些許想法,開口問道:“你是什麼人?隸屬俄羅斯那支部隊?”
聽到旁邊的傳譯轉述的問話後,這個俘虜嘰裡咕嚕的開口說了一通……秦鎧很肯定對方說的不是俄語,轉頭看傳譯也是聽得一臉的迷糊,這也證明了自己的判斷,倒是旁邊的牧仁驚訝的說道:“大人,他應該是我們蒙古人……怎麼會成了毛子兵啦!”
“牧仁,他說的什麼?”牧仁的話顯然應證了秦鎧的猜想,這些人肯定不是斯拉夫人種,應該是蒙古族在西伯利亞的一個分支,很顯然,他們被俄羅斯征服後,也被補充進了俄**隊,以應付遠東地區兵力匱乏的問題。
牧仁皺着眉頭想了半天,傻兮兮的一笑,“大人,這傢伙說的肯定是蒙古語,只是他說的這話是北方的土話,跟咱哈連族的蒙古話還是有些區別,我也聽不大懂,等我仔細問問!”
秦鎧一頭黑線,想想也瞭然了,這地方方言,相隔幾十裡地那可就不一定能完全聽明白,何況這一支蒙古人還不知道是那旮旯的呢……看牧仁和這俘虜嘰裡咕嚕說的起勁,那俘虜顯然也認出來對方也是蒙古族的,倒也算是有了些活命的希望,嘰裡咕嚕的說的飛快。
片刻後,牧仁起身一臉迷糊的說道:“大人,他們那邊說的應該是老懞古語,我也聽不大明白,他說他是布里亞旗的蒙古人……”
秦大總督也是一臉黑線,你丫的,都是一個族的,竟然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布里亞旗?這算啥玩意啊?布里亞……應該是布里亞特吧,這支蒙古族人世代居住在蘇武牧羊的北海之畔,可惜,現在哪裡不叫北海,被毛子佔領後改名爲貝加爾湖。
“雲澤,你去把蒙築叫來,他可能聽得懂這蒙古人的話!”秦鎧撓撓頭,轉頭下令道。
宋雨澤一臉迷糊,這牧仁不就是生活在外東北的蒙古人嘛,他都聽不明白,蒙築那傢伙在呼倫貝爾大草原混的,憑啥聽得懂啊……不過大人說的,那就一定有道理!
片刻之後,蒙築被叫來了,也是稀裡糊塗的,“大人,有事情要吩咐我去辦嘛?”
“蒙築,你們陳巴爾虎旗,我記得原本不是在呼倫比爾草原的吧!你問問這個人,能不能聽懂他的話?”
蒙築撓撓頭,來到那俘虜面前,交談了幾句之後卻是大爲驚訝,忙起身稟告:“大人,這人卻是屬於我們巴爾虎旗流落在北方的一支,他叫巴特爾,他現在隸屬俄國布里亞特第六團上士,是住在蘇楚娜北面穆敏河塔納村的遊騎!”
聽懂蒙築的話,在場的所有人臉上都是異常驚訝,宋雲澤這些傢伙反正是驚訝慣了,最多心裡嘀咕兩句,咱大人真是博古通今,無所不知啊,這蒙古人自己都搞不明白的事情,大人全知道。
而牧仁和他們的手下,更是心存敬畏,他們有限的見識根本無法理解這位欽差大人的博學,竟然知道巴爾虎旗是從遙遠的北方遷徙而來,竟然隨口就能斷定巴爾虎旗就能聽懂這北方蒙古族的方言……
秦鎧點點頭,這人確實是布里亞特被征服的蒙古族,他低頭沉思了片刻,“蒙築,你告訴他,好好和我們合作,或可免死,若有大功,還有獎賞!問下他,他們爲何星夜趕路,還有……蘇楚娜的駐軍!”
蒙築和俘虜嘰裡咕嚕的談了起來,那個俘虜聽到可以免死,而且在這裡還看到穿着官服的同族人,頓時感到生還的希望大增,這立功受賞,他自然不敢期望,這能保住性命,那纔是最重要的事情,倒也立刻不再哆嗦了,坐直了身體、皺着眉頭拼命的蒐羅腦袋中僅有的信息,生怕漏說了什麼,把腦袋給丟了。
蒙築問了一會兒,這才稟告道:“大人,他們是接到軍令,立刻趕回蘇楚娜集結,說是外貝爾加軍團的謝爾蓋少將帶領大軍要來蘇楚娜!”
這消息絕對是讓人震驚的,也完全出乎秦鎧的意料,沒想到自己考慮對毛子動手,毛子看起來也是要準備對自己動手啦,他立刻追問道:“蒙築,問他,可知道這個謝爾蓋少將帶了多少兵馬?是否到達了蘇楚娜?”
蒙築問了問,巴特爾也是一臉驚恐的頭搖來搖去,他聽說謝爾蓋少將要來,那也是傳令軍官和他們遊騎的少尉喝酒時漏了這麼一句,具體的消息,他一個布里亞特雜牌軍中的最底層的士兵怎麼會知道呢?
這消息巴特爾不知道,不過他立刻想起了蘇楚娜的一些消息,立刻由蒙築轉述,“大人,蘇楚娜由哥薩克第三騎兵團3個營,布里亞特步團2個,每個團500人,通古斯團1個500人,還有東貝爾加第三步兵團3個營1500人。”
秦鎧點點頭,讓人把他先押下去,這些消息倒是和斥候打探的消息是吻合的,蘇楚娜外貝爾加步兵團的一個營、哥薩克騎兵團的一個營被自己在阿薩津殲滅了,這樣的話,很容易就推算出那裡現在的駐軍。
而白天斥候探查到的哥薩克騎兵的情報判斷對方的軍隊將近千人,這也是符合目前蘇楚娜的軍力推斷,這支出擊的哥薩克騎兵應該就是那剩餘的兩個營,蘇楚娜城裡負責防守的,應該是剩下的5個營兵力……那也要將近2500人了!
不過,這消息相比之前的信息,還是有價值的,原來這裡的步兵有兩個布里亞特團和一個通古斯團,所謂通古斯團嘛,其實主體是發源於貝加爾湖附近的一個各少數民族共同體,其中就包括當地的滿族、赫哲族、鄂倫春族、鄂溫克族等等。
秦鎧立刻下令重新召集軍官和部族首領議事,意外和這支遊騎的遭遇戰以及新的關於俄軍集結的消息,都必須要重新考慮整體戰略的安排,原本計劃中,對出擊的哥薩克騎兵進行圍殲後,就考慮展開對蘇楚娜城的圍攻,當然,這不是傻傻的去攻城,兩千多正規軍防守的要塞,可不是輕易能打破的。
但是,現在有新的情況出現,這個神馬外貝爾加軍團的謝爾蓋少將集結軍隊,看起來人數絕對不會太少,自己唯一可以依仗的不過是5個營的廣東新軍,至於這些依附自己的武裝部族騎兵,雖然鬥志高昂,但是要依靠他們爲主力,實在是難以放心。
敵軍增援的情況沒有進行任何形式的宣佈,僅限於參加緊急軍議的高層軍官,部族方面,也就達斡爾族的索翰和蒙古族的牧仁兩個頭領知曉,畢竟這消息的可信度雖然很高,但是準確、具體的信息幾乎是一片空白。
劉永福和軍官們一番討論後,經過秦大總督的最後決策,他的鉛筆指向了地圖上一處小小的三角形標誌!
晨曦降臨北國之時,已經是早上5點了,一羣慌慌張張的騎兵從荒野上散亂的緩緩而行,整整在黑夜中摸索了一夜,到了現在,他們纔算鬆了口氣,這時,前方簇擁在一起的幾十騎看到一處淺灘,都興奮的縱馬到河邊喝水。
他們就是昨日在峽谷口和蒙古騎兵作戰的俄國遊騎,連夜趕路尋找宿營地,他們原本指望在避風的峽谷裡休息一晚,卻不料意外碰到一支軍隊,莫名其妙的一番作戰之後,很顯然,對方戰鬥力不錯,而且打起仗來異常的勇猛。
眼看不能取勝後,這羣布里亞特遊騎選擇了撤退,讓他們難以想象的是,一項不敢與俄國人交戰的土著騎兵,竟然帶了幾百騎四面圍攻自己,黑燈瞎火的絕對是瞎打一場,雙方各有損傷後終於脫離了戰鬥,對於這麼瘋狂的敵人,這些遊騎也不敢耽擱,連夜趕路直奔蘇楚娜方向而去。
現在面前的大河就是精奇河了,沿河而下,很快就能趕到蘇楚娜城,這倒是讓他們安心了一些,忽然,河對岸出現了十幾騎哥薩克騎兵,其中一個軍官衝着他們大聲的喊叫着,這讓這羣遊騎嚇了一跳。
領頭的一個布里亞特軍官趕忙招手,讓手下幾十騎跟着一起淌過淺灘,老老實實的跟着那十幾個哥薩克騎兵,在俄**隊裡,那是有着極其嚴格的等級制度的,貴族自然是最頂層的序列,而哥薩克騎兵和斯拉夫人處在第二階層,至於他們這種非斯拉夫種族的士兵,則基本上算不上人。
他們在軍隊中也有另外一個稱呼——異族團,一切好處,他們自然是很少輪的上的,至於那些送死和死亡率極高的差事,一般都是異族團先上,甚至於在軍隊中,異族團的伙食也是完全區別於外貝爾加軍團和哥薩克騎兵的。
原本俄**隊中,就是個農奴墳地,即便是底層的斯拉夫族農奴出身的士兵,這軍餉、待遇也是極爲苛刻的,像他們這種異族團,更是底層中的底層,所以看到對面的哥薩克軍官大聲吼叫,這些布里亞特人的恐懼絲毫不亞於上戰場。
在不遠處的哥薩克營地,阿納託利上校聽到布里亞特遊騎帶回來的消息時,也是十分驚訝,很顯然,這些布里亞特人遭遇的那支中國騎兵應該就是昨天從自己手中溜走的那些混蛋,原來是逃過河去了,怪不得找不到他們的影子。
他拿出地圖仔細分析了一番,對面的那處峽谷後面就是大森林,對方跑哪裡去躲起來,但是從另外一個意義上來說,不免有些自覺後路的意味,自己只要從這邊追擊過去,對方唯一的退路就是向着更遠的北方逃遁……根本沒有逃回鐸陳的希望。
想到很快就能追上那支中國騎兵,並且將他們全部殲滅,阿納託利上校立刻興奮起來,對於哥薩克騎兵的戰鬥力,他是有着絕對爆棚的信心,別說300個土著騎兵,就是一千對兩千,他也沒有絲毫可以害怕的道理。
農夫再多,那也只是農夫,和真正血與火中拼殺出來的哥薩克騎兵是無法相提並論的,他立刻跳上戰馬,大聲的下令:“出擊,讓異族團遊騎領路,殲滅那些中國人!”
短短十分鐘後,早已整肅待發的哥薩克騎兵團已經以連隊爲單位渡過了淺灘,快速的跨越荒原向北方進發,阿納託利上校爲了防止中國騎兵從側翼逃走,將正面的三個騎兵連扇形展開,而且在兩翼外圍佈置了偵察兵,確保對方不會從正面溜過去。
而他親自率領一個營的騎兵居中坐鎮,一旦發現敵人,將會猛撲上去,將對方撕碎!
向北行進了兩個多小時後,側翼的斥候帶回來消息,發現有騎兵出沒的痕跡,沒等阿納託利上校下令繼續追查,右翼的騎兵已經發出“烏拉……烏拉……”吼叫,右翼的二營第一騎兵連開始脫離橫隊轉向西北方。
通信軍官快馬已到,“上校,右翼發現一支騎兵試圖向南方突破,阿歷克賽少校已經展開攔截!”
“觀測多敵軍的人數了嘛?”對於阿里克賽少校的主動攔截,阿納託利上校自然是十分滿意,自己手下軍官的戰鬥意識那自然是無可挑剔的,他要確認的是,這到底是不是自己要追擊的目標。
“大約300人左右,對方正在穿越荒原!”
“傳令,立刻追擊,徹底殲滅他們,”阿納託利上校一揮手,傳令兵立刻把一路把命令發佈下去,而也縱馬緊跟加快速度推進的軍隊,此時,第一營和第二營已經形成了兩個支線的隊形,猶如兩把利刃斬向遠處荒原上出現的那支中國騎兵。
這將是獻給謝爾蓋少將最佳的見面禮,阿納託利上校在馬背上挺直身體,揮舞這哥薩克戰刀大聲的吼着:“爲了皇帝陛下,衝鋒!”
遠處的這支騎兵正是鄂溫克族的遊騎,他們也在這邊荒原上轉了幾圈了,這纔看到哥薩克人,他們的任務自然不是來送死的,領頭的鄂溫克族首領嗒穆見狀,立刻調轉馬頭此時不跑,到時候被人卯上了,那可就麻煩了……
300騎迅速的向遠處一片小樹林沖去,樹林不大,但是要繞過樹林子追擊的話,肯定比他們直接穿過樹林子要多跑不少路,他們迅速鑽進了林子中的一條小路,片刻之後,哥薩克二營騎兵的第一連已經緊隨而入。
不過,更多的其他騎兵,卻不得不等待着魚貫穿越這片不大的樹林,阿納託利上校左右一看,一揮手,讓帶着一營從右面直接繞道追擊,反正以一個營的兵力對付300農夫騎兵完完全全就是虐殺,這有什麼值得擔心的。
兩路哥薩克騎兵繞過樹林,很快再次形成的鉗擊的架勢,不過由於剛纔對方耍的小花招,儘管頓河馬在速度上還是有優勢的,但是雙方的距離卻被拉開了不少,不過,這對於訓練有素的哥薩克士兵卻完全不是問題,只要緊緊咬住對方,個子更加矮小的蒙古馬很快就被被速度、耐力俱佳的頓河馬追上,到時候,就是單面倒的屠殺而已。
“烏拉……烏拉……”哥薩克人看到眼前的獵物,興奮的狼嚎起來!
不過,前面的獵物似乎根本沒有對戰的覺悟,拼了命的向遠處一處丘陵的缺口處狂奔而去,阿納託利上校顯然認爲這是對方又要故伎重演,試圖利用地形來甩來自己的夾擊,立刻一揮戰刀,下令緊跟不捨。
而他身後的另一個相貌頗爲嚴肅的軍官忽然猛抽戰馬,趕到他身邊,大聲的吼道:“上校……上校……這隊中國人可能在引誘我們進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