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沒有最好!”粗糙的聲音接口,說道,“世道不太平,大家出門在外,警醒一些的好!我們也是沒法子!”
“是!是!”掌櫃的陪笑,說道,“幸好我們葉城還有總爺在,若是讓北戎人……”
“噓!胡說什麼?”粗糙的聲音低喝,成功將店掌櫃的聲音堵了回去。跟着響起腳步聲和房門開關的聲音,顯然在一間間屋子搜查。
甘以羅向端木贊一望,抿脣笑道,“雖然你得了裳孜,又下令不許攪擾百姓,可是百姓說起北戎人,還是談虎色變。”
端木贊點頭,卻並不擔心,說道,“如今大戰不到一年,自然是人心不穩!”
二人剛說幾句,就聽房門一響,已被人推開。一名身穿武官服色的彪形大漢邁進門來。
甘以羅微微挑眉,淺笑着站起,問道,“出了何事?”有意無意,擋住端木讚的半個身子。
端木贊剛剛取了裳孜,正是聲名震天的時候,他的體態外形,恐怕有不少人知道。
武官向二人一望,見是一個裳孜國打扮的男子,和一個南紹國打扮的女子,不由皺眉,問道,“你們是什麼人,要往哪裡去?”
甘以羅含笑道,“小女子的丈夫是桐城人,小女子是南紹酒郡人氏,我二人前往酒郡訪親回來,路過葉城。這幾年每年都要來往幾回,掌櫃的知道!”說着向他身後的店掌櫃一望。
雖然說聽二人在門外的對話,店掌櫃和這武官本就相識,但終究官是官,民是民,店掌櫃打開門做生意,必定不願意惹下什麼麻煩。
果然,店掌櫃聽甘以羅應答得體,忙點頭道,“這二人成親之後,每年都來往一回,只是今年沒見帶着丫頭同來!”
甘以羅笑道,“丫頭去年議了親事,怕人問起害羞,不肯跟着出門!”
武官見甘以羅容貌嬌美,不過二十歲上下的樣子,不禁起疑,挑眉道,“夫人的女兒已在議親?”
甘以羅抿脣一笑,說道,“不過是議親罷了,總要再等十年,及笄後才捨得她嫁過去!”
裳孜、南紹風俗大同小異,有頭有臉的人家,兒女自幼議親,也屬常見。
武官見端木贊、甘以羅二人雖然穿着尋常百姓的衣衫,但男的氣宇軒昂,女的華貴天成,顯然不是尋常人家的夫妻,便輕輕點頭,說道,“原來夫人的女兒才只五歲!”
端木贊聽店掌櫃給自己謅出一個女兒來,不禁一樂,笑道,“等丫頭出閣,給掌櫃的送份大禮!”如果,借這掌櫃的吉言,當真能有一個女兒……
掌櫃的笑道,“那可承了大爺的情!”
隨口應答,又哪知道這是一代君王的承諾?
那武官見這三人說笑閒話,倒像熟人一樣,點了點頭,說道,“怒江邊兒上發現幾具屍體,又是帶着兵器,怕是哪裡的流寇散兵,出門在外,還是當心一些!”
向甘以羅深望一眼,轉身向外去,咕嚕道,“還帶着這個模樣的女眷,當真是不太平!”
隨着房門闔上,甘以羅忍不住抿脣笑了出來,向端木贊一望,說道,“這位兵爺瞧着粗豪,倒是個好人!”
端木贊點頭,眸中現出一抹深思,握着她的手在牀沿坐下,說道,“以羅,孤王在想,我北戎雖然得了裳孜的江
山,可是北戎人少,豈能將裳孜所有的州府都用自個兒的官員?如今瞧這店掌櫃和這武將的語氣,倒是由裳孜人自個兒管,還容易安定民心!”
甘以羅聽他竟然能想到這一層,不由心中一喜,點頭道,“只要他們受朝廷管束,自然也就是北戎的子民。北戎人英勇善戰,卻未必管得好黎民百姓,反倒是令裳孜百姓心生戒備!”
任何一個國家的百姓,被異族佔了江山,縱然不敢反抗,心裡也必然生出些排斥,如果弄個不好,情況激化,就會演變成民亂。
端木贊點頭,默思片刻,揚眉道,“等孤王回宮,就下召各州府選拔賢能,不分北戎人還是裳孜人,只要能治好地方,安定民心,就是邑婁人,也無不可!”
甘以羅連連點頭,心中不由暗贊。端木贊只因半生戎馬,又因邑婁滅國,旁人提到他時,只會說他英勇善戰、殘忍暴虐。如今看來,實在是一個馬上可是定邦,馬下可以安國的不世奇才。
甘以羅堅決不肯冒險探關,端木贊也並不堅持,葉城歇息一晚,黎明時分,離開客棧,徑直出城,轉路向北而行。
大戰之後,裳孜國的萬里江山,已經是一片蒼夷,而時隔半年之久,大多地方,已經開始重建。
甘以羅一路走來,心中大爲寬慰,心道,“端木贊雖然有志天下,但他答應了我的話,終究是不會食言。”
一路上,二人時東時西,行蹤飄忽,倒也再沒有被郎潯或南紹的人馬追上。而端木贊身穿常服,身旁也沒有侍衛跟隨,一路走來,竟然也沒有驚動州府。
甘以羅心中好奇,問道,“當日我從裳孜王城逃出,你雖然追趕的匆忙,難道竟然沒有帶着侍衛?”
端木贊笑而不答,甘以羅問了幾次,都問不出來,也就不再多問。
那日,經過一處州郡,恰逢裳孜國的拜火節,夜幕初臨,街頭田間,火把掩映,一片踏歌之聲。
端木贊一手攬着甘以羅,立在馬上瞧了片刻,嘆道,“裳孜與南紹,都是山溫水軟,生出許多嬌俏女子,不是我北戎可比。”腦中,漫出北戎國的大漠黃沙,和在黃沙中苦苦掙扎求存的百姓,心中不禁悶悶。
甘以羅點頭,心中暗道,“若不是北戎人生存環境惡劣,又怎麼會願意拼盡一腔熱血,掠奪他人的土地?說到底,不過是爲了過的好一些罷了!只是……”
只是爲了一己之私,陷他人於水火,終究有失天和!
端木贊出神片刻,突然道,“我北戎男兒,都是英雄好漢,可惜,北戎女子稀少,竟然有許多的人,一生無法娶妻!”鷹隼眸光,灼灼望向拜火隊列中歌舞中的女子,若有所思。
甘以羅心頭一跳,回肘在他肚子上一撞,嗔道,“你答應過我,不許攪擾百姓,就算是北戎男女不均,你……你……”
“孤王知道!”端木贊輕笑,雙臂將她緊攬入懷,低聲笑道,“只是,孤王只答應你不攪擾百姓,卻沒有答應你,不派沒有妻室的將士在裳孜駐防。”
甘以羅一怔,心中暗道,“如他所說,北戎男兒大多豪傑,若是派兵在這裡駐防,能和裳孜國的女子兩情相悅,又何必阻攔?只是……”
甘以羅微微搖頭。想到那大漠中惡劣的天氣,又有幾個人願意拋開這富庶之地,
嫁入大漠?
轉念又想,“我被他強逼,到了今日,仍然甘心情願隨他回返大漠,旁的女子,焉知有不肯的?他堂堂北戎王,竟然爲將士百姓的親事用心,倒難爲了他!”
端木贊見她不語,輕輕一笑,說道,“孤王這念頭,是來自奇木,不知他那五千死士,又有多少人成了家?”
甘以羅想起奇木對五千死士所下的軍令,也不禁莞爾。
此時,二人都沒有想到,就是這一番談論,促成了日後北戎、裳孜、邑婁國百姓的通婚,將三國百姓真正融爲一體,令一個新生的國家,迅速強大。
二人走走停停,飽覽裳孜江山之美,夜間或者在客棧投宿,或者在山野中紮營。
甘以羅自從決意隨端木贊回返大漠,對端木贊不但試着瞭解,還多了一些柔順。
端木贊剛剛奪下裳孜江山,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又得她如此,更覺人生至樂,已盡於此。
冬去春來,大漠上路道初開。
二人將裳孜國從南到北遊遍,才折而向西,過平陽關,進入一望無際的大戈壁。
望着眼前的廣闊天地,甘以羅頓覺心胸一暢,嘆道,“如此天地,雖然比不上南國富庶,在這裡生長的人,怕也難以割捨。”心中,倒覺在這大漠馳騁比在那南國水鄉,更加愜意暢快。
端木贊聽她語氣中對大漠流露出一絲戀戀之情,不由心中喜慰,馬上揚鞭,向前一指,說道,“從這裡往北的冰川,是北戎極北苦寒之地,卻也是大漠上最好的牧場,放養着數十種牛羊牲畜,你我既然來了,不如前去一看!”
甘以羅微微揚眉,問道,“冰川?可是蒼原洲和千澤洲中,可以看到的那一帶銀峰?”
話一問出,心頭,不禁怦然而動。
那冰川遠觀,已經美的驚心動魄,若是身臨其中,又不知是怎樣的景象?
只是,剛一進入大漠,就已覺得寒意逼人,若再往北,又不知會冷成什麼樣子。
端木贊微微點頭,笑道,“當日在懸崖上,見你瞧着那邊發呆,就知道你已心動,趁這機會,就前去瞧瞧罷!”
提起當年摩雲嶺半山懸崖上的事,不禁心中情動,雙臂環緊,俯首在她頸側嗅吸,轉過她的身子,雙脣漸漸移上她的柔脣,忘情深吻。
甘以羅聽他提到當年事,也是不禁暈生雙頰,心頭怦然。心中暗道,“當年,上過懸崖之後,他就趕去平復沽原族內亂,想來,無忌竟然是那時有的!”神思飄蕩間,已經被端木贊深深吻上。
甘以羅心頭怦怦直跳,不覺伸手攀住他的雙肩,隨着他灼熱的呼吸,心緒也漸漸不穩。
心中暗道,“若沒有八年前的戰亂,我縱然嫁了伍伯玉,他也不過只會賦詩作詞,或……描繪些春宮圖來,枕蓆承歡,又哪有與眼前男子一起,所經歷的奇事妙趣……”
身體,被他一步步點燃,甘以羅咬牙輕喘,手臂撐着他的肩膀,卻無力推拒,僅剩的一點意識,只是暗想道,“這裡雖然是大漠,荒無人煙,但……這是馬背上啊,怎麼能如此瘋狂……”
隨着他一步步的侵佔,甘以羅忍不住低聲道,“端木贊,你……你是個瘋……唔……”輕聲的咒罵沒有出口,已被他封入口中,僅剩下一聲嗚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