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逸不會見你的,你死心吧!”
衝着對方大聲喊完,小皇帝立刻往洛水仙的身後躲了躲,像是怕對方突然變成猛獸撲過來似的。
這一聲宣言,對秦雙來說像是晴天霹靂。他身體搖了搖,倚着自己的表哥才站穩。雙脣顫抖着,不甘心的問道,“是他親口說的?是他親口說不想見我?”
“反正他不會見你的!”小皇帝像是一頭保護自己所有物的小老虎,張着利牙舞着利爪,嚇唬着敵人,卻又緊緊抓着洛水仙的袖子,似乎說服力不足。
“皇上,既然他不願意認我,希望他能給一個解釋,爲什麼當初答應會回來找我卻要失言。”
“不見就是不見,沒有解釋,總之,朕不會讓他見你的!”小皇帝一時口快,說漏了嘴。
“是皇上不讓他見我?”那對沒有焦距的雙眸裡透着不解和難以置信,卻又顯露出一種未知的希望和開心,“敢問皇上,清逸他真的知道我來京城了嗎?”
看似柔弱的人卻意外的強硬,儘管身有殘疾,絲毫不畏權貴,即使是面對一國之君,只要自己有理沒有什麼可怕的,正是這樣的堅信才一路支撐他走到這裡的。
小皇帝心虛的撇開了視線,咬着下脣沉默不語。
旁觀的洛水仙有點失望的嘆了聲,目標又少一個了。
“皇上!”掐準時機的應長勝走了過來,將一份交易書攤平在桌,“如果皇上沒有異議,就請在這裡簽字,給微臣一個保障,微臣立刻幫你解決這件事。”
“……”小皇帝垂着腦袋,不敢正眼再去看秦雙,眼裡還有些掙扎,怯生生的問道,“你……準備怎麼解決?”
“最安全的方法自然是讓他們永遠消失!皇上放心,微臣會做的一絲不露,絕不會讓人發現,甚至不會有人知道他們曾出現在京城。”
“可是,可是他們沒有做錯事啊!”面對兩條無辜的人命,小皇帝激動的擡起了頭。
“李御史還是這對錶兄弟,皇上您可以自己選。”
“朕……”
對本性善良的小皇帝來說,這是一個痛苦的抉擇。
而察覺情況不妙的趙奎第一反應就想要帶自己的表弟離開,轉身,門口對着他們的是一把把亮晃晃的刀。
自知沒有退路的秦雙難以接受,口口聲聲控訴着上天的不公,“皇上!你怎麼可以這樣?你怎麼可以爲了一己之私殺我們?”
小皇帝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面對良心和私心的選擇,他痛苦不已。
“你這麼逼個孩子,也太過分了~”洛水仙不知何時到了桌邊,出其不意的抄走了桌上的那份交易書,“恢復兵權?原來應將軍的目的是這個,用這麼卑劣的手段逼小皇帝,害得本公子都對你沒興趣了~唉,本來還以爲有個英雄可以把本公子從那個豬頭王爺手中救出來,現在看來你們都是一丘之貉~要不,本公子努力爭取一下李大御史?”
說到最後一句,洛水仙感到自己的袖子被狠狠拽了一下,然後看到小皇帝生氣瞪着自己的表情,像是保護自己所有物的幼虎,儘管那氣勢沒有敬安王的威攝力,卻隱隱透着玉石俱焚的決心。
洛水仙被那磐石一般堅韌的眼神有所觸到,掃了眼同樣一路堅守到現在的秦雙,不禁有種寂寞漫上心頭。
“應將軍!這個和當初說的不對,你是讓朕同意你去汴河救災,沒有說要恢復兵權啊!”突然意識到另一個問題的小皇帝焦急的反問道,‘不能把兵權放回給真武將軍’是太后、敬安王以及李御史三個人不約而同一而再再而三的忠告。
“皇上可以不答應,微臣也可以現在就放他們走!”
小皇帝完全落入了應長勝的圈套,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
“小皇帝~”洛水仙一臉笑嘻嘻的湊到了前者臉前,狐狸眼裡透着陰謀的味道,“我幫你解決掉這兩個人,你和我做交易,怎麼樣?”
“可是,可是朕不想殺人……”
“本公子也討厭殺人,有更好的辦法哦~但是你給我一樣東西~”
“恩!只要朕能辦到!”
“就是那種見牌如見人的金牌,可以隨意出入皇宮,還可以讓你的那個豬頭皇叔也不得不聽話的!”
“金牌是沒問題,但是要讓皇叔也聽話,這個有點……”小皇帝很沒底氣的抓了抓頭髮。
“你是皇帝,他是王爺,你等級比他高誒!”
“但皇叔的輩份比朕大,小輩要聽長輩的話啊……”
“小皇帝,你沒救了!”
“……那你還幫不幫朕?”
小皇帝的表情幾乎都快哭出來了,洛水仙同情的摸摸他的小腦袋,摸着摸着爪子就到像剝光了的水煮蛋的臉上去了。
被全然無視的應長勝已經氣得發抖,這兩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身在將軍府,外面還有一票人拿刀指着!
“皇上,今天你答應最好,不答應也要答應!”應長勝擺出了威逼的架勢。
正當千鈞一髮之際此時,門外響起一陣喧譁,從刀劍相向的雜亂場面中走出來的是帶着一身怒意的敬安王,那怒意本就不是針對應長勝陰謀設計小皇帝,但是卻在看到不該出現在這裡的洛水仙在吃小皇帝豆腐的時候,立刻就爆發了。
“你還真是會選地方啊,跑到這裡!”敬安王無所顧忌的走向被將軍府的人包圍的廳內,那多年揹負的兇惡罵名讓人都對他有一種畏懼,不由自主的讓出了一條通道。
洛水仙卻一點都不意外眼前的人會出現在這裡,相反,在看到這隻豬頭的時候,眼底那絲完美隱藏的焦慮不翼而飛了。
“怎麼一點都不驚訝?”朱梵拍走那隻在小皇帝臉上揩油的爪子,扣緊美人蜂腰攬進了懷裡,另一隻手捉過那尖尖的下巴,曖昧的問道。
“只要在京城裡,總能被你找到,不是嗎?”
“不管你去哪裡,都逃不出本王的掌心!”狠狠瞪了一眼不以爲然的美人,朱梵轉而一臉黑線的看向自己的腿邊,“你幹嗎?”
只見小皇帝一臉委屈的拉着他的衣角,抱着他的腿。
“誰讓你跑出來的?活該!”朱梵總是這麼口是心非的罵這個皇帝侄子,接着,他就把視線掃向了其他幾位主角,最後定格在那份交易書上,輕蔑的哼了一聲,“應將軍,你能不能解釋一下今晚的事?”
“皇上來將軍府找微臣談事,有什麼不對嗎?”
“將軍弄錯了,本王問得不是這個!剛纔,王府裡偷入了一羣黑衣人,綁走了本王的人,現在人在你將軍府出現,將軍不覺得欠本王一個解釋嗎?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誰敢碰本王的人是殺無赦,若是本王不追究今晚的事,豈不壞了本王的規矩影響本王的名聲?”
“敬安王,你別血口噴人!你的人是跟着皇上來的,難道你想說是皇上綁了你的人?”
“哦?是嗎?”朱梵微笑着看向躲在自己腿邊的小皇帝。
後者立刻想起上次因爲好奇把洛水仙帶進宮遭來一頓痛打導致半個月上朝都不敢擡頭的慘狀,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見狀,應長勝急了。
“皇上!您不可以說謊啊,這個人的確是跟您一起來的!”
“朕……朕是一個人…來的……”
“皇上!!!!!”
戲劇性的變化讓現場從陰謀詭計變爲一場捉姦遊戲,拼命替自己澄清的真武將軍似乎忘了今晚的目的。
直到一聲飽含緊張和擔憂的叫喚橫空而來。
“皇上!!”氣喘吁吁衝進來的李大御史,在看到小皇帝安然無恙的時候鬆了一口氣,下一刻就迫不及待的把小皇帝帶到一邊遠離敬安王和洛水仙這兩個危險人物,“皇上!!您怎麼一聲不吭就出宮了?您知道有多少人擔心嗎?”
“嗚……清逸……”吧嗒吧嗒,兩顆淚珠子滾落,小皇帝撲到了來者身上。
“您沒事就好,以後不可以再這樣做了。如果您不想讓太監宮女跟着,起碼通知微臣一聲!”
“嗚,朕知道了。”
兩人間簡短的對話,讓在場的一個人心潮澎湃。
“清……清逸……”呢喃着開口,秦雙壓抑着自己的激動,不由自主的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跨了一步,無神的雙眼似乎亮起了一點星光,“是你嗎,清逸……”
被點名的人這才注意到這一對錶兄弟,疑惑的望着這個向自己一步步摸索過來的盲人,覺得眼熟,想要邁步上前詢問的他立刻被一雙手拽住了衣角。他轉頭看着拉住自己視線卻盯着那盲人的小皇帝,疑竇叢生。
“你認識我嗎?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你不記得了嗎?那個時候,是你把學堂裡那些拿石子扔我的孩子打跑的;十年前,你要上京趕考,可是你母親的後事把你準備上京的盤纏花得幾無所剩,是我幫你籌夠盤纏的。”
“你是……秦雙?”
“我就知道你不會忘記的,我就知道……”秦雙幾乎喜極而泣,失明的他張開着手,想要碰觸到堅持他走下去的信念。
見兒時的朋友如此行走不變,李清逸自然想上前攙扶一把,卻被小皇帝緊緊抓住了衣角怎麼都不肯放。
就在這個時候,一條長椅不知被誰踢了一腳,橫擋在了秦雙的面前,人沒有預兆的被絆倒在地。
朱梵立刻瞪了一眼懷裡惡作劇的人,真是劣性不改!
“皇上?”李清逸無奈於倔強不放手的小皇帝,只能眼睜睜看着人摔在地上卻不能幫忙,唯由秦雙的表哥趙奎上前扶起。
“你答應過朕,不會離開的……”小皇帝低着頭,語氣幾近哀求,像是抓着最後的救命稻草。
“清逸沒有說要離開啊。”
“可是,可是應將軍說他會帶你走的……朕不讓他帶你走,朕不讓你走,朕不要一個人,嗚嗚……”
“皇上,清逸答應過您,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會離開您身邊的,您忘了嗎?”李清逸動作極盡溫柔的抹去小皇帝不停往外滾的淚珠,好笑的嘆了一聲,“秦雙是清逸兒時的朋友,只是來京城看我罷了,皇上您別被一些有心人給騙了。”
聽着李清逸的指桑罵槐,朱梵頗有威脅意味的瞥了一眼心虛的應長勝。
而秦雙的臉色變了變,注意到自己表弟心情變化的趙奎,不平的開了口。
“李清逸,你知道雙兒受了多少苦嗎?他給你的那筆錢,是秦伯父用來看病的,就因爲他把錢給了你,拖延了秦伯父的病,害得伯父重病去世。因爲雙兒是庶出,大伯母把所有的怨氣全撒在他身上。本來,至少還有伯父護着雙兒。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的,可是十年過去,你甚至連封信都沒有。你有沒有擔當?”
“我有把當時問你借的盤纏寄去你家,甚至還算了雙份利息,只是我沒想到這些年發生了這麼多事。”
“誰稀罕你的錢?你以爲我們爲什麼來京城?你當初答應會回來找雙兒,可是你現在有了榮華富貴,就忘恩負義,把當年的承諾全拋腦後了!”趙奎罵得甚是激動。
“等一下!”李清逸蹙眉,毫不猶豫的打斷道,“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