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和有餘帶着昏睡的洛水仙回王府的時候,府裡上上下下都鬆了一口氣,暴走的主子可以熄火了。
朱梵一見自己的人橫躺在心腹侍衛的臂彎中,立刻不悅的抱回自己懷裡。
“以後叫頂轎子!”
“是,王爺。”
“他怎麼睡得這麼沉?”
“是我打暈了洛公子。”
狐疑得掃了一眼面有窘色的年年,再看向眼神飄移不定的有餘,這個年齡最小的心腹侍衛還沒學會如何完美的隱藏情緒,從他的臉上朱梵已經基本得到了自己所要的信息。
八成是某人又做了什麼過分的事!
“本王清楚這傢伙的個性,你不用覺得做錯事。不過,記得以後下手輕點!好了,你應該有事要向本王回報吧。”
“是的,王爺。”
“那先讓本王把他送回房。”
書房會談結束時,晨光已經灑落大地。
“忙了一個晚上,你們也去休息吧!”
人影陸續離開,朱梵最後踏出書房,沐浴在初升的日光中,視線掃過花園中的那棟假山,轉身徑直走向了臥房。
窗縫漏出一點陽光窺人,絲絲斜掠過嬰兒般的睡姿。
柔和的五官彷彿翠霧紅煙中西子湖畔的驚鴻一瞥,綢緞般的青絲宛如林間傾瀉而下的瀑布。輕闔的雙眸勾勒出兩條曼妙的弧線,然而牀邊的人知道,一旦那雙吊眼梢睜開,這一切就變成了鏡中花水中月,那雙永遠透着狡黠的狐狸眼將徹底顛覆這無害的睡顏。
可是現在,這清秀的眉目是如此相似,與那個人……
這世上,懂我寂寞的只有你一個,可是你沒有選擇我。當我決定將你放下,你卻找上門來,給我戴上了一把沒有鑰匙的枷鎖,把我永遠鎖在你的手心。
你愛的真是你的父母、你的兒子嗎?
“恩……”牀上之人夢囈般的囁嚅了一下脣,那雙讓人又愛又恨的狐狸眼打開了一條縫,茫然的看着眼前表情失落的人,一陣迷糊之後,立刻激動的跳起來,“我怎麼在這裡???”
被這驚聲尖叫拉回了遊走的神智之後,朱梵嘴角一揚,抱着雙臂,得意得瞧着驚惶失措的人,“哼,早告訴過你,逃不出本王掌心的!”
“那個‘一根蔥’呢?”
洛水仙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問話,頓時讓朱梵臉上的勝利碎了滿地。
“我明明記得昨晚和他在屋頂上玩,後來他還來了個同夥,大家準備要玩三人行,怎麼後來沒印象了?唔,脖子好痛……”
洛水仙,你到底知不知道站在你眼前的人是誰?
朱梵翻了翻眼睛,解開衣帶,捉過還在摸着脖子認真回想的人,鉗制住兩隻玉手按在枕頭上方。
“幹嗎?”
“你說幹嗎?”
“我沒心情!”
“本王有心情!”
“那你找別人好了!”
說變臉就變臉已經是洛水仙的一慣行爲,他抽回自己的手,從朱梵的臂彎下鑽過,就在雙腳落地的時候,橫腰攬過來的手臂一把將他重新帶回了牀上。
“本王就要你!”
“可本公子不要!不要,聽得懂嗎?不要就是不高興不願意不想跟你做!”
“本王不是在跟你商量,這是命令!”
“拿身份壓我這個小老百姓是吧!好,你想做,那你就做好了!我這樣躺着讓你做,你滿意了吧!”
說完,洛水仙像是耍無賴似的四肢朝天一動不動,一旦那雙狐狸眼裡退去所有的嫵媚和挑逗,剩下的只有無盡的黑。
“你……在生氣?”朱梵自己都覺得問出口的話有點天方夜譚,這個動不動就發情時不時就滿大街勾引男人的傢伙會生氣?
“我問你,你爲什麼不肯放我走?”突然變得溫順如一隻綿羊的洛水仙,卻蒙上了一層說不出的哀傷。
“這還用說麼,當然是本王喜……”
“騙子……”
一句毫無力度的低喃打斷了朱梵的告白,兩人間的氣氛剎那變得詭異起來。
朱梵直直的凝視着這張把爬牆當一日三餐的臉,這樣互相打探的氛圍讓他厭惡,他狠狠的吻下去,一切又恢復了最初的衝動。
彷彿是剛纔的停頓激發了心底深處的吶喊,這次的進入帶着絕對的侵略性,宛如一個暴君用他的武力得到了這個天下,卻似乎永遠保不住他的江山。
略有粗糙的大手猛地抓住那贏弱的脖子,強迫擡起了下巴。
沉浸在熱浪中的洛水仙用着迷離的眼神看着突然施暴的人,眉梢盡是□□的紅暈,漸漸,他嘴角的笑意變爲急促的呼吸,臉上慢慢顯露痛苦之色,眼底騰起的水氣模糊了面前之人的表情。
“唔……”
就在洛水仙以爲自己快斷氣的時候,脖子上的手鬆開了,一個溼熱的吐息吹在耳畔,那溫柔到殘忍的聲音飄進了混濁的意識中。
“如果你敢背叛本王,就殺了你……”
而這個時候,王府內正熱鬧着。
“年大哥,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你不用知道!”
“爲什麼?”
“不用知道就是不用知道!”
“爲什麼!!!”
“你煩不煩?”
“你是我們四個之中跟在王爺身邊最久的,因爲我年齡最小,所以王爺讓我有什麼不懂的就問你!哦!我知道了!你怕我超過你,所以就不想教我,是不是?一定是!哼,沒想到你是這麼小氣的人!”
“……”
“小余,你要問大哥什麼,也許我們知道~”
“還是阿歲和平安好~我是想問唔唔唔……”
年年準確迅速的捂住了有餘的嘴,瞪了歲歲平安一眼。
“你們兩個閉嘴!你也閉嘴,再多說一句,下回王爺出門我就讓你一個人陪洛公子!”
剎那,世界安靜了。
兩天後的午後,當和煦陽光沐浴着喧鬧的京城時,‘一根蔥’抓到了。
在九門提督府看見這個冷峻御史在場的時候,朱梵並不意外,倒是李清逸露出了狐疑之色。
“一個小小的採花賊竟出動王爺大駕,這‘一根蔥’的面子真是大啊!”
“讓你這個小皇帝欽點的李御史出場,面子也不算小啊!”
“聽說王爺之前就勒令九門提督迅速破案,甚至欲派御林軍相助,可見這採花賊對王爺來說意義非凡啊!”
“本王身爲朝廷重臣,關心京城百姓安危不對嗎?”
“王爺也懂執政爲民嗎?”
“李大御史,你今天是來陪審的還是來跟本王探討關心百姓的方式?”
兩人的脣槍舌劍在人犯被提審到公堂之上時嘎然而知。
李清逸擰起了劍眉,嚴肅的審視着這個大叫冤枉的人犯。而朱梵卻張望四周,心裡納悶這直接受害人工部郎中慶光怎麼沒到場。
官差搬來兩張座椅往公堂兩側擺上,一邊坐的是人人喊打的敬安王,一邊坐的是倍受擁護的青天御史,這像是一正一邪的位置擺放,讓朱梵渾身不舒服。
本王要真貪贓枉法,你們這些清官早回家種田去了!!!
醒目一敲,提督大人高聲一斥。
“犯人平富,你身爲工部郎中家的下人,不僅不恪守職責,反而半夜侵入慶家小姐閨房欲輕薄,並留下一根蔥做記號,你可認罪?”
“大人,冤枉,小人沒做任何事!”
“還敢狡辯?你今天鬼鬼祟祟在慶家小姐閨房前徘徊,意圖不軌,幸而被人發現。”
“小人只是碰巧路過,聽見小姐的哭聲,所以就停了一下,並不是大人說的那樣。”
“那你怎麼解釋在你身上找到的這半截蔥?”
“大人,那是小人午飯吃剩下的!”
“……”
“大人,小人還有證據,可以證明小人不是採花賊!”
說着,堂下跪着的人起身解開腰帶,褲子刷的掉下。一見到這證據,李清逸立刻撇過了臉,表示出厭惡。
朱梵撓了撓鼻樑,尷尬的移開視線。
這下,絕不可能是採花賊了。
那被當作犯人的平富洋洋灑灑敘述了一段小時候如何家境貧困想進宮做太監未果後來進了工部郎中府做家丁的人生經歷。
眼角注意到覺得浪費時間的李大御史就要走人,朱梵正琢磨着時間差不多了,就見御史臺來了人,向李大御史耳語了幾句,後者頓時變色。
“這麼急,家裡着火啦~”朱梵幸災樂禍道。
“恐怕引火燒身的是王爺吧!”
“本王從不玩火!”
“是嗎?那王爺可知道汴河潰堤一事,是因爲有人中飽私囊侵吞了修壩官銀偷工減料才導致大壩潰決的嗎?”
“天底下竟然有這麼可惡的人?那本王也一定要見識見識!”
“隨便!”見天底下集貪贓枉法於一身的人還能信誓旦旦的說出正義凜然的話,李清逸丟下一個白眼,匆匆離開。
朱梵對着身後的年年和有餘聳了聳肩,起身,眼角透出一絲厭惡。
“走吧,我們去看看那個置百姓安危於不顧的人到底是什麼嘴臉!”
“每個角落都要搜清楚!”
“是,大人!”
當朱梵抵達工部郎中慶光家的時候,李清逸已然吩咐了御史臺的人展開搜查。所有的丫鬟家丁圍聚在一起,慶家夫人和小姐互相依偎在一起,不明白這些突然闖來的人要搜什麼。
“年年有餘,你們也去幫幫李大御史,不要錯漏任何一個地方,人家慶小姐才受過打擊,別讓姑娘家再遭遇父親蒙上不白之冤~”
“是,王爺。”
說着,朱梵極盡敬安王本色的對着投來感激目光的慶小姐一笑,惹來御史臺一行人的鄙夷。
卻在這時,一個陰陽怪氣的嬌嗔聲音響起在院門口。
“人家慶小姐才受過打擊,所以要好好查清楚,不能再讓人家傷心,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