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西移,近黃昏,沒有任何收穫。
朱梵被歲歲平安勸回府用晚餐,可是看着一桌的美味,眼前浮現的盡是某人在牀上輾轉糾纏的銷魂豔影,一想到那具玉體躺在別的男人身下,朱梵的火就一路從腳底燒到頭頂,叫他怎麼坐得住。
“九門提督還沒有那個一根蔥的消息嗎?什麼辦事速度,一點效率都沒有,哪個混蛋讓他坐上提督的?”
“王爺,是您查出他爲官清明,所以吩咐我們暗中給他傳遞消息讓他破了科舉試題倒賣案,皇上才提拔他的……”
“本王有讓你們回答嗎?”
“……”
“年年和有餘呢?”
“大哥有點在意這兩件事,帶着有餘去調查了,還沒回來。”
“自說自話!現在最重要的是把那傢伙給找回來!給本王去叫御林軍!”
“王爺,您上次私自調動御林軍,太后已經有微詞了,如果這次再……”
聞言,朱梵像是突然清醒了似的,平復下心中的怒火,擺擺手。
“行了,你們兩個喬裝打扮一下再去問問那些百姓,他們認不出是王府的人,恐怕就肯說實話了。本王想休息一下。”
遣走歲歲平安後,朱梵凝眸,看了眼天際斜掠遠去的飛燕,低嘆一聲,獨身走進了花園的假山後。
夜幕徐徐降臨,華燈初上,工部郎中慶光的家裡,迎來了幾位神秘的客人。
兩個細若蚊蠅的腳步聲輕輕踏上了密談的屋檐,其中一個落地時沒穩住重心,一個踉蹌差點滑下屋檐,被另一名同黨及時抓住手臂。
“小心點!”
“對不起,年大哥……”
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後,兩人小心翼翼的掀開了瓦片一角,故意壓低嗓子的商談從中傳來,但這個角度卻看不清屏風後商談的面孔。
年年正側耳傾聽屋內的談話,忽然發現有餘竟跑去了另一邊,蹲下身子正在掀另一片瓦。
就在由於瓦片掀開而掉落的塵埃落入屋中三人視野中時,年年來不及警告冒失的人,拎起人就走,身後遙遙傳來一陣喧譁。
在抵達安全範圍內之後,四侍衛之首的年年已是滿頭大汗。
被一路提着後領的有餘眨巴着眼睛,還有點不明所以,半晌才醒悟過來,道歉連連。
“對不起對不起!”
“算了,反正需要的情報已經拿到。你在王府待得時間不長,年齡又是最小,閱歷不深也情有可原。既然王爺讓我照顧你,保護你的安全也是我的職責。以後做事多留個心眼,今天就到此爲止,回去吧。”
“恩……”
“怎麼還不走?”
“昨晚被‘一根蔥’打斷,我身上還有十兩銀子沒送完。”
“我陪你去吧,這回看着點,別再把銀子扔百姓頭上了。”
“……”
月色籠罩下的京城,一半是酒池肉林的奢侈,一半是寂寞安靜的簡易。
年年屈膝坐在烏黑的屋頂等着有餘,眺望這亭臺樓閣萬丈霓虹。
繁華背後。
誰的寂寞,覆我華裳;誰的華裳,覆我肩膀。
便縱有,萬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思量間,一個細微的腳步聲接近了身後,他來不及去思考這熟悉的甜香味,果斷的轉身出招,擋,劈,掃,最後扣住了來人的手腕。
“嗚……好痛……”
一個嬌嗔的聲音響起,年年大驚失色,立刻放開了人。眼前之人蛾眉蜂腰貝齒皓霜,那不怕着涼的暴露穿着除了王府裡最愛爬牆的某位還能是誰。
見洛水仙揉着手腕擰眉的疼痛表情,年年剛想道歉,轉念一想自己現在的夜行衣打扮,立刻收了聲。
卻見對方嘴一撇,狐狸眼一勾。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粗魯~本公子還特地在屋頂上等了你大半夜,你就這麼對人家~”
“?!”
年年此時異常深刻的體會到起雞皮疙瘩的感覺,王爺,我真的很佩服您……
與此同時,那奢侈樓宇中的敬安王府出現了異狀。
正在府中巡視的歲歲和平安突然眼神一凜,警惕的看向燭光明滅的花園。
牆外酒肉香噴佳人笑,牆內卻出奇的安靜,彷彿一個呼吸都能將這死寂般的情景壓迫至臨界點。
歲歲和平安不由篡緊了身邊的刀。
忽的,花園中傳來一處細微的轟聲,走出假山的朱梵一見這陣仗,立刻誇張的後退半步。
“你們幹嗎一副吃人的表情?”
“王、王爺?”歲歲和平安驚訝之餘,心裡卻納悶,難道剛纔的是錯覺?
“年年有餘還沒回來嗎?九門提督來消息了沒?”一離開那裡,朱梵就不得不把所有的精神都放到尋找某人身上,眼角的惆悵立刻轉化爲煩躁。
此刻月上柳梢,星光燦爛,正是花前月下你濃我濃這個那個的良辰美景,一想到這些可能性,朱梵恨不得把整個京城都翻過來!
猛然,一聲喝斥。
“什麼人!”
說時遲那時快,叮叮兩聲刀劍相鳴,歲歲平安齊齊攔下不明人物的攻擊。
他們就知道剛纔的感覺沒有錯,花園裡的確另有人在。
朱梵不以爲然的聳聳肩,自從決定繼承這個敬安王的稱謂,他就有了這個覺悟,這種行刺他早習以爲然,反正誰殺他這個貪贓枉法搜刮民脂民膏的混帳王爺都是爲民除害伸張正義有理有德天經地義。
不過,今天似乎有點異常的情況。
幾個回合之後,獨身前來的不明人物似乎並不願糾纏,閃身躍入了浩瀚的夜色中,不見蹤影。
“王爺,您沒事吧!”
朱梵沉默的走出幾步,俯身從樹影中撿起一樣東西,“蔥?”
“那個採花賊‘一根蔥’?”
“你們有沒有聞到什麼味?”
“?”
“像是筆墨的味道。”
“爲什麼這‘一根蔥’會來王府行刺?他不是採花賊嗎?”
“等年年有餘回來,就知道了。”嘴上說的煞有介事,朱梵心裡卻在慶幸那傢伙今晚不在……
而這個片刻,年年和洛水仙的僵持到了白熱化的狀態。
“好了,廢話少說。先讓本公子看看你的長相!”
洛水仙說着,伸手就去扯年年的面罩。後者豈能暴露身份,閃身躲避。
孰料,這人平時看上去雖然嬌生慣養,其實只是深藏不露罷了。他的輕功步伐十分奇特,不管敵方怎麼閃,總能在下一刻堵住,一招一式並沒有什麼深厚內力,那雙玉手卻靈弋如蛇,認準了面罩。
因爲怕弄傷了主子的人,年年只守不攻,卻讓對方得寸進尺。當那因爲從小愛吃甜食而留在身上的香甜氣味迎面撲進鼻子裡的時候,年年分了心,腳下不慎踩空,兩人齊齊摔到了另一間屋頂,幸而那下面是個空置的房間沒有引起注意。
“公、不!請放開。”
“你的聲音很熟誒~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洛水仙耍無賴的趴在對方身上,邊說邊伸手去扯麪罩,右手被擒,換左手,兩隻手都被抓,索性就伸長了脖子想用嘴去扯下面罩。
情急之下,年年翻身把人鉗制在身下,長吁一口氣,卻聽到身下的人嗤嗤的在笑。
“一個採花賊還跟本公子裝矜持?露出尾巴了吧~然後呢,你是準備在這裡對着月亮星星做?還是換個地方先洗個澡再辦正事?”
年年叫苦不迭,只得壓低了嗓音沉聲道,“對不起,你認錯人了,在下並無任何非分之想。”
說完,他立刻規規矩矩的起身準備離開,可是洛某人哪肯那麼容易放走人,縱身撲過去反倒把人壓趴在瓦片上。
“演的跟真的一樣~不知道本公子最拿手的是角色扮演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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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你什麼你?本公子曬了大半夜的月光,你別想逃!”
“大哥,就算我是那‘一根蔥’,也是採花不採草啊!!!”
“你是出門沒帶眼睛還是瞎子?本公子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美目眇,風華絕代,哪裡比不上那些庸脂俗粉了?”
“這是原則問題啊……”老天爺,你打個雷劈死我算了!要是讓王爺知道這會兒發生的事,自刎都不夠謝罪!
“一個到處採花的淫賊還跟本公子講原則?行,你不採花,本公子今天採草!”
就在情況失控之時,一個不和諧的聲音響起在背後。
“咿……你們……”
聞聲,洛水仙回頭狐疑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又冒出來的黑衣人,嘖嘖道,“原來還有同夥啊~我倒沒聽說你們是玩三人行的啊~”
“……”
眼見那雙狐狸眼露出狡黠的意味,年年不敢再優柔寡斷了,心一橫,趁着洛水仙注意力在有餘身上的時候,掌風呼來,劈在後脖,剎那打暈了人。
就算事後被追究打傷的責任,也好過現在這樣的發展趨勢。
“洛公子怎麼會在這裡?”不明狀況的有餘單純的問道,“你們兩個剛纔?”
“回去別亂說話!”
一聲不悅的斥責,讓有餘乖乖閉了嘴,可是心裡卻有那麼一點不舒服。
“不過,我可不可以問一個問題?”
“是洛公子把我誤認成了那個一根蔥,我們受王爺之命,不能在任何人前暴露身份,就是洛公子也不能讓他知道。”
“不是,我要問得不是這個。”
“那是什麼?”
“什麼是‘三人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