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暮哥,你不怕噎着啊?”秋實見哀求不行,便換了戰略方式,改用刺激了。
葉春暮依舊不理會,依舊是狼吞虎嚥。
“春暮哥,我怎麼覺得嫂子做的菜有毒呢,你每次吃嫂子做的菜——”
然而,秋實的話還沒說完呢,全飯桌的人都盯着他看。
“秋實叔,我娘做的飯怎麼會有毒?我娘是好人。”金粒兒急忙爭辯,並且,目光裡瞬間就有了不友好的光芒。
米粒兒則瞪着那雙點漆如墨的水眸,用一種陌生的眼神看着秋實。
陶大娘當然知道秋實是在和葉春暮開玩笑,但是還是禁不住的看了看秋實,秋實這個孩子哪兒都好,勤快聰明機靈善良,就是有這麼一樣:嘴巴有點損有點溜。
葉春暮卻一臉的平靜,並且還有點狡黠:哥樂意中毒,就是吃。
洛夢則茫然的擡頭看了看秋實,又看了看葉春暮,因爲她正在想着待會兒用怎麼個順序和乾孃說計劃,所以,她聽聞秋實的話,又掃了一眼桌上大家的表情,“金粒兒不許跟叔叔這麼說話,叔叔那是跟葉叔鬧着玩呢。”
金粒兒和米粒兒可謂是兩臉茫然懵懂。
秋實也急忙的尷尬笑着說道,“對對對,我就是開個玩笑,誰讓春暮吃飯比喝水還快,這麼好吃的菜,全進他一個人的肚子裡了。”
小小的玩笑過後,洛夢善良的說道,“你們兄弟倆都幫了我不少的忙,不管以後有沒有活做,你們若是想吃嫂子做的飯,隨時過來。”
“好啊好啊,那簡直太好了,我想着不然我就在嫂子的雜物室住——哎呦,春暮哥你踢我幹什麼?”
秋實的話還沒說完,便呲牙咧嘴疼哈哈的看着葉春暮說道。
“吃飯還堵不上你的嘴,三嫂平時那麼忙,哪裡有空伺候你?給你點染料你要開染坊啊?臉大。”葉春暮臉上的表情有點怪異,說話的時候竟然還有點小小的怒氣,完全是訓斥的口吻。
秋實委屈吧啦的說道,“春暮哥,你就欺負我吧,等哪天我把你的手藝學到手了,我不跟你跑腿兒了。我看你去哪裡找我這麼好使的兄弟去。”
陶大娘聽到這裡嗤嗤的笑了,“秋實,你這傻孩子,你若是這麼想,卻又說出來,不是明擺着告訴春暮,讓他千萬別把手藝全部教給你。”
“教了他也學不會,他那點機靈,都用到喝酒吃菜上了。”葉春暮大口的喝下稀粥,瞟了一眼身邊的秋實說道。
“哎呀,春暮哥你能不能不損我,我——我可是拿你當親哥,你怎麼老損我啊。”秋實那滿臉的委屈看起來特別的逗樂。
飯桌上的大人們呵呵的笑了,兩個孩子不懂什麼意思,但是看到大人們都笑,兩個孩子也跟着笑了笑。
格外融洽的早飯很快就結束了。
由於昨晚一夜未歸,葉春暮和葉秋實要先回一趟下水村,跟家裡人儘快的報個平安,所以說了幾句話就離開了,並且葉春暮還要去別的村子給人家盤炕,更是要抓緊時間。
當洛夢送兩人下山之後,葉春暮示意秋實先走,他自己便折回到了山腳,然後看了看站在路口的洛夢。
洛夢有些納悶,還以爲葉春暮忘了說什麼事或者忘了帶什麼工具,便主動的開了口,“葉兄弟,是不是還有什麼事啊?”
葉春暮的心臟莫名其妙的撲通撲通個沒完沒了,他低垂着眸瞼,那麼健碩高大的身子,竟然像是個犯錯的孩子,站在離着洛夢不到一丈遠的地方。
“三嫂,我——”葉春暮狠狠地吞了一下口水,那喉結在脖子處滑動了好幾下,才磕磕巴巴的說出這麼三個字。
“啊?”洛夢不知道葉春暮有什麼難言之隱,但是看着葉春暮的臉色,覺得他似乎有話要說。
“那個——苗井田跟你說了什麼啊?我——我能幫什麼忙麼?”
葉春暮說出這幾個字的時候,他自己都覺得整個身子被掏空了一般,那種窒息的感覺讓他渾身都有些無處安放的躁亂。
洛夢聽完葉春暮的這句話,着實的楞了一下,難道葉春暮看到了什麼?回想一下,可能性不大啊,再或者,昨晚上洛夢和陶大娘說話的時候,他聽到了什麼?現在想來,或許只有這一種解釋,雖然,洛夢覺得昨晚上她和陶大娘的說話聲已經很低了。
“哦,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我已經有辦法了,沒事的。”洛夢急忙扯出一絲笑意,直接的拒絕了葉春暮。
葉春暮看了看洛夢的那雙剪水雙眸,只是那一瞬間,他發現洛夢的眼睛在盯着他,他的目光便閃電般移開,此時此刻葉春暮的內心猶如在驚濤駭浪上飄搖的一葉扁舟,而他的臉色卻只能儘量的鎮靜再鎮定。
“好,如果有什麼事需要我去做,你儘管開口。”葉春暮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再次的鼓起勇氣擡起頭,和洛夢四目相對的平靜說道。
洛夢看到葉春暮那平靜樸質的神情,便勾了勾嘴角,很禮貌的微微一笑,說道,“好。”
“那——我走了。”葉春暮仍舊在極力的剋制着自己內心的澎湃,袖子中的雙手攥的很緊,然而面色卻依舊平靜的說道。
“恩,路上注意安全,即便是今天還要外出幹活,還是早點趕回家裡,姑母年紀大了,一個人在家不免有些不安。”洛夢依舊微笑着,叮囑說道。
“好。”葉春暮努力的讓自己保持着最後的平靜,然後便應聲,轉身,將肩膀上的工具袋拉了拉,大步的朝着遠處的路走去。
洛夢目送葉春暮,一直看着他走遠,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很遠的地方,那裡有披了積雪的樹林子,掩住了葉春暮的背影。
而葉春暮何嘗不知道他的背後有那一雙清澈如水的黑眸在盯着,他已經沒有勇氣再轉身去揮手說再見,他甚至有些享受那樣的目送,而在大步走了一段距離之後故意的放緩了腳步。
人,走出去了很遠,心,好像卻丟在望月坡的山腳下,依舊在聽着那溫暖如春陽和煦如春風的叮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