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炒菜的洛夢,正在拉風箱燒火煮粥的楊玉紅,都沒能聽清楚那老兩口在那邊嘀咕什麼話,不過,洛夢並不關心,他們愛說什麼說什麼,跟她沒關係,楊玉紅卻覺得,婆婆的臉色變化那麼快,公爹一定是說了什麼要緊的事。
楊翠花朝着洛夢喊了那麼一嗓子之後,轉身就朝着北上房跑去了。
洛夢只是淡淡的看了看那已經人去地方空的門外,並沒有做聲;楊玉紅則眨了眨眼睛,嘴角勾着一抹好奇的笑意,朝着洛夢問道,“七夢,你有沒有覺得娘有點不對勁啊?”
洛夢淡淡的看了看楊玉紅,毫無感情色彩的反問一句,“她對勁兒過嗎?”
“額——這——”楊玉紅那雙充滿了期待的眼睛,在聽到了洛夢的這句話之後,瞬間滿臉的尷尬和僵硬,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洛夢的反問了。
廚房裡再次的恢復了平靜的狀態。
洛夢的全部心思都在那把鏟子上,這鏟子在她的手裡,簡直猶如如魚得水,格外流暢的翻滾在皓腕之間,攪動在那些噼裡啪啦滋滋作響的菜餚裡,那鏟子似乎是歡騰的發揮着自己的全部能量,舞動在那口大鍋裡。
廚房的屋頂上,炊煙裊裊,香氣四溢,頗有一番雅緻的風景。
“湯兄,從前只說‘大漠孤煙直’安靜唯美,可是你瞧,這現在卻是‘農舍孤煙嫋,衆人待佳餚’,是不是也別有一番風趣?”柳經綸搖着手中的摺扇,那雙細長的漂亮眼睛,朝着廚房門口瞟了幾眼。
湯逸晨聽聞,挑了一下眉頭的說道,“柳兄似乎很鍾情於這上水村。”
柳經綸只是淡淡的勾了勾嘴角,不置可否。
終於,廚房裡的噼裡啪啦油鍋滋滋聲停止了,洛夢手腳利落的將八個青花瓷盤端了出來,放在了歪脖老榆樹下的石桌上,並轉身再次的回到了廚房裡。
楊玉紅試圖幫忙端菜,哪裡知道,洛夢的端盤子很有方法,用碟子託着碟子,一人就可以端四個碟子,這來回往復兩次,自己就都辦妥了。
楊玉紅心裡極其不滿,她不就是想端一下盤子露個臉麼?這老三媳婦兒怎麼被水嗆了一次,變得這麼霸道無理了?以前的時候,就是個軟柿子,只要表面上對老三媳婦兒好說,老三媳婦兒都是好商量的,可是自從這次出事以來,老三媳婦兒真的跟變了個人是的。
索性,楊玉紅就去盛稀粥去了。
楊翠花將幾個孫女安置好了,又去了廚房,見小米粒和小金粒還在廚房裡待着,瞬間想發火,可是,她餘光瞥到了院子裡的知縣大人,急忙又控制住了自己要發火的脾氣,儘量的降低嗓音,“金粒兒,跟奶奶去北上房吃飯去。”
小金粒只看了一眼楊翠花,可憐的小金粒那雙大眼睛裡瞬間充滿了恐懼和排斥,嘴上沒說話,小身子卻往後縮了縮,並且,小金粒伸出手拉住了妹妹米粒兒,兄妹倆往牆角縮了縮。
楊翠花見狀,氣就不打一出來,壓着嗓門的呵斥道,“小王八犢子,是不是姓洛的跟你們說啥了?我我是你奶奶,你怕個什麼?你知道你姓苗麼?你是苗家的種,你不跟我你跟誰?”
就在這時候,端出菜盤去的洛夢折回來了,她站在門口的時候,見到楊翠花正要伸手去扯小金粒,便大步上前,伸手打了楊翠花的手,然後迅速的伸手,一把將小金粒從牆角拉到了自己懷裡,小米粒和哥哥是手拉手的,所以,金粒兒被拉出去,米粒兒也被拉走了。
楊翠花頓時就跳腳了。
“你是個什麼玩意兒?你敢對婆婆動手?你給我站住。”楊翠花上前一把拉住了洛夢的衣襟。
洛夢冷冷的扭過臉,淡淡的看了一眼楊翠花,說道,“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您是什麼玩意兒,我就是什麼玩意兒,還有,我可沒跟您動手,有人看見麼?”
楊翠花被洛夢這簡單的兩句話噎得難受,可是,卻又無言以對,楊翠花被氣得乾瞪眼,雙手捏的咯嘣響。
若不是現在家裡有貴客,楊翠花一早就跳腳罵人打人了。
不過,後面的日子還長着呢,楊翠花算是記下這筆賬了,她就納悶了,這個老三媳婦兒這幾天是怎麼抽風了呢?難道死了一次就本性大變了麼?
做飯的過程是匆忙的,漫長的,吃飯的時間卻是美妙的,短暫的。
生活往往是這樣,苦難總會顯得格外磨人,而快樂總會讓人覺得稍縱即逝。
吃過了飯之後,知縣大人誇讚了一桌菜的美味,柳經綸甚至還賦詩一首,當然了,至於那首詩的內容,洛夢是沒聽到了,只不過,在知縣大人離開之前,卻拿了些銀子,說要給洛夢作爲報酬,知縣大人說了,他的柳兄吃了一頓人間極品美味,這是苗洛氏的功勞。
送走了知縣大人之後,苗家又開始張羅起出殯的事情,只是,張羅是張羅,緊張確實也緊張,楊翠花和苗大牙把洛夢叫到跟前,試圖要回知縣大人給的賞銀的時候,卻遭到了拒絕。
這樣苗大牙和楊翠花大爲惱火。
可是,除了毒打和大罵,苗大牙和楊翠花也沒有什麼別的手段了。
“這樣,您兩位也別問我把銀子藏在了哪裡,不過我能告訴你們的就是,就算你們打死我,我也不肯說,那就讓銀子爛在地裡吧,只要你們容得下我和兩個孩子在這個家裡,然後能讓我們頓頓吃飯,這銀子,我會每個月給你們一部分。”
洛夢可謂是義正言辭,不卑不亢,絲毫不肯讓半分。
葉春暮作爲外人,只能站在遠處,他既心疼三嫂,卻又不敢置喙,生怕被大舅和大舅母罵什麼難聽的話。
苗大牙扯了一把楊翠花,低聲說道,“這銀子是知縣大人給的,肯定是對咱們家有了印象,若是那知縣大人哪一天再回來呢?還有,村長也因爲這件事特意的跟我說了,讓我對老三媳婦兒別那麼苛責,還有最後一條,這瘋婆娘要是急了,把金粒兒帶走,誰給老三摔盆打幡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