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孃,你又開始亂說了啊,那是姑母,姑母明白麼?”洛夢竟然有些不知道怎麼解釋了,總之就是強行的反駁。
“得得得,你說什麼都對,我纔不跟你爭執呢,我等着看結果。”陶然暖暖的笑着說道。
洛夢迴到了房間裡,她偷偷的透過窗子,看着坐在院子裡的木墩上的乾孃,見乾孃正在用心的拆補衣裳,她這才輕手輕腳的打開炕頭的木櫃的鎖子,又小心翼翼的從櫃子的底層,準確無誤的捏過了那一沓信紙。
泛黃紙張,在透過木窗陽光的照射下,有着一種安人心脾的味道。
洛夢拿着那一沓信紙,靠在牆壁上,眼角盡是輕鬆舒暢。
她確實不曾想過,那麼魁梧健壯的漢子,竟然能做出那麼精緻的木藝,也想象不到他那雙肥厚的大手能打造出那麼精緻的金器,更想不到,那樣的一雙手,竟然也能寫出這麼俊秀的字跡。
這些信從京都發回來,需要大致半個月的時間,而洛夢幾乎是每三天都能見到一封信。
信紙上,沒有什麼你儂我儂的句子,卻透着無盡的相思,那字字句句的平凡描述的日常生活,就好像有個寬厚的背影在洛夢的身邊,給她講述着另外一個地方每時每刻發生的事情。
已經七封信了,洛夢其實在收到第三封信的時候,就試圖想過回信,可是當她急切的鋪紙提筆之後,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以至於筆尖的墨水都幹了。
洛夢眉梢眼角的柔情,全部的傾注在了那些字跡中。
窗外三兩隻的喜鵲,用歡愉的歌聲表達內心的喜悅;一陣清風徐來,吹的人有了睡意。
京城的繁華,果真不是一般地方所能比的。
大街上的店鋪幌子迎風飄展,車水馬龍,川流不息。
“春暮哥,你怎麼三天兩頭的寫家書啊?咱們這些日子沒日沒夜的幹活,眼睛都熬的酸澀了,腦子都不好使了,你居然還有精神寫家書?”
“福子,你沒看見春暮寫家書的時候,那一臉的歡喜?八成是給心上人寫信呢唄,誰說一定是家書?”
“可是,如果咱們春暮哥寫了這麼多封家書,也沒見家裡回一封啊?”
“女人嘛,有幾個識字的?能看懂都難,收一份家書,還得去找先生給念,這回回都找人家念去,恐怕連先生都煩了,哈哈。”
幾個兄弟在一旁插科打諢的玩笑,卻引得葉春暮心裡一陣複雜。
是啊,他幾封家書回去,如石沉大海一般,難道家裡沒有收到?如果說老孃不識字也就罷了,可是她卻是識字的啊?難道是她沒有因爲暖棚的蔬菜而去家裡住着?難道是最先前的家書被娘拿去找別人唸了之後燒了?
或者是娘惱怒了,一連後面的家書也沒有讓她看半個字,更有甚者,是大舅和大舅母鬧騰起來,娘招架不住?
一時之間,葉春暮的腦子亂如麻。
他之前幾次寫的是滿滿的幸福和喜悅,可是這次,家書只寫了幾行字,便再也寫不下去了。
“春暮哥,今兒人家掌事的給咱們放了半天的假,咱們出去喝酒吧,這京城真大真美,你瞧瞧人家街上隨便一個女子,都比咱們村長家的姑娘長得美。”
“那是自然,這可是京城,別說你們村長家的姑娘了,就算是咱們落日鎮最漂亮的姑娘,也比不上這京城大街上的普通姑娘長得美。”
“啐,你們倆合計着看姑娘啊,那好啊,你們站大街上讓人家姑娘當你們是大傻子,我們哥幾個可是去喝酒去了。”
“春暮?你一起去唄,回來再寫你的家書,今天時間長着呢。想着你前幾天藉着隔壁的燈光寫家書,今兒你放心,等咱們喝完了就回來,你一直寫到掌事的人熄燈。”
然而,葉春暮的心思卻依舊在那件事上。
她爲什麼不會信呢?難道真的是家裡出了什麼事?
“春暮?你琢磨什麼事呢?那麼用心?走走走,喝酒去。”
葉春暮被福子等人簇擁着,從院子裡走了出去。
這裡的院子是宮裡給專門準備的,工匠們暫時的居住處。
自從從全國各地來的工匠們住在這裡開始,就像是被上了套子的牲口,沒日沒夜的開始設計和打造金髮塔。
大家都想着早一點的功成名就,榮歸故里,然而一切都不像是之前想得那麼簡單,多次的返工不說,還要謹遵各種各樣的冗繁的規矩,這宮裡用的器物,那都是有着森嚴的規矩規制的。
所以,時間久了,難免會有些人要退出,而有些人則苦思冥想的傷了身心。
“快進來啊,瞧見這家酒樓沒有,這氣派的樣子,咱們落日鎮的醉仙樓那都不值一提啊,這次要是咱們能中了彩頭回家,咱們以後也有的是機會吹噓啊,咱們下過的館子,可是京城的館子,那醉仙樓根本就不算什麼。”
“來來來,大家先乾一杯!爲了咱們這麼多天來沒日沒夜的幹活!”
“幹了幹了,咱們今天必須喝個痛快”
衆人喧囂不已,鬧騰的很。
葉春暮雖然臉上也帶着笑意,可是他的心裡卻掛念着那件事。
推杯換盞之間,你說我笑,唯獨那張憨厚老實的木訥笑容下面,藏着一顆憔悴的心。
他是個漢子,可是漢子也有柔情。
天色漸晚,衆人喝的東倒西歪,醉醺醺的。
而葉春暮也不知不覺間,雙眼迷離了。
他不能相信,他可是千杯不倒,從來就沒有醉過,更不知道醉酒的滋味。
然而現在的他,總覺得頭重腳輕,腳底下就跟踩着一團棉花一般,軟弱無力,而身邊兄弟們的聲音也愈發的空曠高遠,他甚至都聽不太清他們在說什麼笑什麼。
一陣陣灼燒的感覺從胃裡涌了上來,葉春暮覺得整個人難受極了。
一陣洶涌的翻滾,從胃裡涌了上來,他急忙站起身來,踉蹌的試圖走出去,他有些難受。
只是,這裡好陌生啊,這是哪裡呢?怎麼找不到門呢?院子在哪裡?爲什麼這麼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