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夢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眼神格外嚴肅的看了看兩個孩子,又擡頭看向葉春暮。
葉春暮的目光,在觸及到洛夢的目光的那一瞬間,他迅速躲閃開了。
“葉兄弟,不瞞你說,也不怕你笑話,我公爹也就是你大舅,今晚上之所以來這邊,恐怕就是爲了我先前的那袋銀子,家裡的事情,即便我不說,你從我的姑母你的娘那邊,恐怕也能略知一二,公爹和婆婆是拿着全家的銀錢。”
洛夢說到這裡的時候,還試圖繼續解釋,畢竟,在這個時空裡,公婆和爹孃當家,那全家的主要銀錢就是由當家人掌管,而她現在卻說了自己存有私房錢的事情,不過,這件事相比女人的清譽,也算不得什麼了。
“三嫂,你自不必多做解釋,我對大舅和舅母是知道的,他們確實過分了些,苛責大人也就罷了,連同米粒兒和金粒兒這樣的小孩子,也不肯放過,你爲了自己和孩子留條後路,也沒有什麼過錯,更何況,你的做法是對的,現如今大舅舅母與你分家,卻分毫不給,竟然還——”
葉春暮說到這裡的時候,不禁的心疼三嫂,若是論人品,相貌,性情,聰慧,三嫂絕對是這上水村和下水村都拔尖兒的女子,可是大舅和舅母偏偏就不知足,並且可謂是蠻不講理。
“三嫂,既然你說到這裡了,我也實話與你說了我這次來的目的。”葉春暮在安安靜靜的聽着洛夢和那兩個孩子說了會兒話,不安的心終於平靜下來,並且也正好將自己想做的事說出來,省的憋在心裡。
“葉兄弟,我還有一件事要做,你要說的話,不着急。”洛夢竟然打斷了葉春暮的意思,然後便轉頭看向了兩個已經醒了盹兒的孩子。
葉春暮有些不解了,三嫂難道還有別的什麼事?
寂靜秋夜,婆娑秋風,瑟瑟秋寒,稀疏星子,這雀畫河邊,草棚前面,卻有着一副讓人覺得愜意的畫面。
昏暗的火摺子,照的男人的臉色更加結實,照的女人的臉色更加嬌媚,映的孩子的臉色着實的輕柔可愛,有些事是走到哪裡就了在哪裡,有些事是必須耍個回馬槍,讓那些惡人知道什麼事可爲什麼事不可爲,什麼人能欺負什麼人欺負不得。
“這件事,跟葉兄弟你無關,不過,我既在你面前和孩子們說了,就不怕你去告發,好了,時間緊迫,我得帶着孩子去做這件事。”洛夢說着這句話,就已經站起身來。
葉春暮的思緒還在剛纔,他見了洛夢站起身來,這才急忙的說道,“三嫂莫急,我願意助你一臂之力,惡人有惡報,這也是理所應當的事,雖說他是我的大舅,可是終究是他做錯了,做錯了事就該得到懲罰。”
洛夢站直了身子,盯着一臉真誠的葉春暮,不禁的勾了勾嘴角,“那就辛苦葉兄弟了,既然你肯幫我,我也把話撂在這,不管你待會兒有什麼要我幫忙的事,我一概答應了你。”
葉春暮從三嫂那雙炯炯的水眸中,看出了所有女人都不曾有的颯爽和英氣,他下意識的多看了一眼,然後就將目光迅速移開了。
“爲了好辦事,我且熄滅了火摺子,多虧了葉兄弟的幫忙,不然,我這副身子板若是把他拉到了韓秀芝家門口,定然是累的吐血而亡了。”洛夢的聲音裡帶着歡心的舒暢。
而沒有了火光的照亮,葉春暮則突然覺得他的目光再也無法從三嫂的身上移開,他搭腔道,“這搬搬抗抗是力氣活,男人做的。”
洛夢從葉春暮的工具袋裡拿了麻繩,將苗大牙捆的個結實,然後又找了破布直接堵了苗大牙的嘴巴。
苗大牙被打的有些重,竟然一直昏迷不醒,從雀畫河南邊的破草棚子,到被葉春暮拖到了上水村韓秀芝家門口的老槐樹下,苗大牙竟然絲毫沒有反應。
金粒兒看到略微氣喘的葉叔,就走到孃的身邊,說道,“娘,爺爺平時總是欺負我們,我們這次也要欺負他。”
洛夢聽聞之後,稍稍的安靜了片刻,便拉着金粒兒和米粒兒的手說道,“我們作爲兒孫晚輩,孝道是理所應當的,但是,我們不能愚孝,若是一味的愚孝,到最後我們活着就是個軀殼兒,沒有自己的思想和靈魂,還有,我們這不叫欺負他,我們是要讓他明白,做事要掂量,一味的壞心眼會被收拾。”
兩個孩子似懂非懂,卻也用力的點了點頭。
站在一旁的葉春暮突然覺得,三嫂的這番說法,格外的驚人,古語不是說“父叫子亡,子不亡,子爲不孝”麼?不過,三嫂說的“愚孝”,也有幾分道理,若是一味的聽從父母,那豈不是什麼事都沒有自己的主意了,大不孝的說句話,若是父母百年之後了,那再遇到事情要聽誰的呢?
“金粒兒,幫你葉叔把他捆到老槐樹上。”洛夢直接說道。
“娘,爲啥捆在這棵老槐樹上?咱們還要拖這麼遠?”金粒兒再次的提出疑問。
洛夢低頭思忖片刻,然後格外認真的說道,“這件事,是娘和你爺爺的事,上次娘被他們沉塘,就是因爲當時事發地明明有這個韓寡婦在場,你爺爺卻始終一字不提,且這韓寡婦還血口噴人,污衊孃的清白,我這次是爲着上次的事。”
金粒兒不是很明白孃的意思,但是他能聽懂娘被沉塘這句話,索性,小傢伙連想都沒想,接着說道,“既然壞人想要害娘,那壞人就活該被打。”
葉春暮站在一旁,心情有些說不出的複雜,平日裡瞧着三嫂溫柔平和,卻沒有想到,三嫂的性子裡也有如此暴躁的一面,當日沉塘一事,確實給三嫂的清譽造成了很大的影響,原本他以爲三嫂除了注意平時的言行舉止,不再給別人留下話柄。
可葉春暮卻不想,那件事在三嫂的心裡竟然有這麼深的恨意和仇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