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南江省招商引資經貿洽談會的主辦城市,海州市委市政府領導班子的壓力,比其他的地市都大得多。而政府方面要負擔主要的責任,冷冰靈這個新任的代市長,要說能夠坦然的面對那絕對是在說瞎話。省委省政府的領導們對這項工作越重視,給下面的壓力就越大,冷冰靈剛來海州還沒有熟悉過來呢,如果幾天時間就能辦的漂漂亮亮,估計只有在夢裡才能出現。
高建彬也感覺格外鬱悶,這裡可是自己養傷的病房,怎麼變成南江省招商引資的會議室了?要討論座談會的總結,市委市政府有的是地方,把自己這個已經掛起來的閒人也牽扯進來,算是怎麼回事?都覺得海州市有那麼多的投資商,論資源的豐厚絕對是塊肥肉,你也爭我也搶,現在迫不及待的一口咬下去,硌着牙了吧?
高建彬倒是沒有幸災樂禍的意思,海州市政府的工作出現紕漏,他臉上也沒有光彩。只是覺得這羣人太過於想當然了,把事情想得太簡單,真要是這個樣子,他當年在滬市招商引資的時候,何至於那麼的艱難,隨便動動嘴人家就自己送上門來了。
都看到他最後取得的成果惹人眼紅,誰又能明白他爲此付出的代價,招商手冊每一個都反覆的推敲,每一個細節都是反覆的思量,把可能遇到的每一個情況都預備好方案,這才取得了投資商的認可,這羣人就憑着幾天的時間,想要撬動投資商爲自己服務,他對此都不想做評論了,是的,的確是有些幼稚。
常思輝看了看躺着的高建彬,語重心長的說道:“建彬同志,雖然你現在對海州來說沒有任何的職務,可是也要爲自己的家鄉出謀獻策,貢獻一份自己的力量出來。冷冰靈同志剛到海州。對於這項工作也要有個熟悉的時間,你是今年全國招商引資工作的第一名,不但與海州市主要的投資商關係良好,而且對活動具體的操作經驗豐富,要儘快的幫助冷冰靈同志進入自己的角色。南江省招商引資經貿洽談會。是省政府主抓的大事。你也不要置身事外哦!”
高建彬聽到這話也有些煩,怎麼還沒完沒了,他是連下地走路都成問題的人,難道讓他坐着救護車出去工作嗎?省長的話還是有相當分量的。高建彬當然不敢頂撞,苦笑着說道:“常省長,不是說我不肯出力,你也看到我現在的狀態了,我真的是有心無力啊!”
常思輝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建彬同志就不要推脫了。我之所以這樣做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要知道海州是我們省的外來投資中心,世界五百強企業在南江省的投入,有百分之六十以上的數量都選擇落戶在這裡,而促成這項成績的就是你。具體的事務你肯定做不了,但是幫着冷冰靈同志聯繫那些熟悉的投資商,做一做說服工作還是可以的。今天的座談會也顯示出,沒有大企業的支持,我們的招商引資工作就會特別被動。”
高建彬一聽就明白他什麼意思了。合着常思輝與先前冷冰靈的顧慮一樣,是害怕自己帶着客商的資源走啊!他覺得常思輝做事有些太過分了,居然把座談會失敗的原因聯繫到自己身上,這些都是無形的資源,不是說他願意就能左右的。當人家世界五百強企業是他高建彬開的嗎?大部分的高端客戶在海州這沒有錯,那是他和團隊辛辛苦苦努力的結果,這難道也有罪嗎?
可是上下級的規矩是不能破的,目無領導的帽子他戴不起。高建彬平靜的說道:“常省長,我所熟悉的那些投資商在海州的負責人。前幾天的時候都已經介紹給冷冰靈同志了,以後需要的就是多溝通加深瞭解,屬於相互磨合的過程,這方面我也幫不上多少忙。我們南江省也是人才濟濟,這麼多的地市有着那麼多的精英,我這個樣子又不能參與實際的工作,省政府不要對我抱有太大的期望。”
常思輝的臉色頓時有些不好看了,高建彬的話算是讓他碰了個不大不小的軟釘子,也不好再繼續說別的了,人家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你還要怎麼樣?客商的資源都移交了出來,高建彬的身體又是這種情況,再說多了那就把省政府的臉面丟盡了?他的話裡也點了出來,南江省可是還有那麼多的領導幹部呢,指望他一個連具體職務都沒有的人算怎麼回事,要是這麼多人連這點事情都做不來,那豈不是鬧笑話了嗎?
郭永健就站出來打圓場說道:“這樣吧常省長,鑑於建彬同志目前的狀況,我們在工作中遇到什麼困難,就及時的與他聯繫,共同探討解決的方案。”
常思輝有些不悅的說道:“建彬同志是全國的優秀黨員,現在正是南江省需要他的時候,就應該主動的承擔起自己的義務,而不是被動的充當局外人的角色。”
郭永健和海州市的領導幹部們,聽到他的話都是眉頭緊鎖,對於省長的做法覺得意見很大,眼睛裡就帶着輕微的不滿,高建彬對海州市甚至南江省,都是有功無過的,常思輝儘管是領導,可做事的方式也太霸道了吧?
其實常思輝也有着他的苦衷,南江省這個經濟大省省長的位置,可不是那麼好做的,要是沒有拿得出來的政績,中央也會對他不滿,而這個招商引資經貿洽談會,就是他立足的第一把火。常思輝又何嘗不明白高建彬說的話,他也知道投資商是取決於最大的利益,而不是某個人的魅力。
只是這一次座談會開的實在有些不理想,明天媒體一報道出來,他就沒有辦法向省委交代了,因爲這次的活動是他自己提出來的,責任也推不到別人身上。
常思輝心裡也很清楚,這個年輕人不是平常的地市級領導幹部,他可以用身份進行壓制,連他的依仗莫懷民都親自來海州看他,就證明莫家對高建彬極爲看重,就是他自己住了院,莫懷民也不會來看望他。
常思輝隱隱的有些後悔。高建彬都要離開海州了,他又何必鬧的兩人之間不愉快呢?但是,省長的尊嚴和前途,又讓他生出了幾絲怒氣,我都把話說的這麼清楚了。再不識相可就有些不識擡舉了!
常思輝知道要想挽回這個劣勢。唯一可以做到的人就是高建彬,他相信這個年輕人具備這個能力,可問題是他沒有命令他的理由啊!第一,高建彬目前只是保留了級別。而沒有在海州市擔任具體的職務。第二,高建彬還是個重傷員,需要長時間的在醫院裡治療。
想到這裡他的語氣盡量的委婉了一些,說道:“建彬同志,希望你能夠理解我的心情。此次招商引資經貿洽談會,不但會給海州市帶來新的血液,對全省其他地市也是一次好機會,可以幫助他們提升經濟增長,我作爲省長來說心裡的確很焦急。我們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去到國外做宣傳說服工作,而現有的投資商就是最佳的途徑。你是海州市的一份子,更是南江省的一份子,你要記住自己的身份,在離開南江省之前站好最後的一班崗。”
隨後站起來對冷冰靈說道:“你就留下來好好的和建彬同志溝通一下海州市的招商引資工作。有什麼想法和疑問都交流到位,我相信建彬同志還是能夠顧全大局的。”
說完後又對高建彬說道:“這樣吧,我先給你在這次活動的籌備組掛個顧問的職務,專門負責海州的準備工作,特別是那些影響力大的投資商。也交給你負責,這樣就名正言順的多了。省政府給你的任務就是利用自己和企業的關係,爲我們的招商引資經貿洽談會引來數量至少相同的客戶,而且是越多越好。省政府也會視情況給你獎勵的,你可不要辜負省委省政府的期望。”
這就是趕鴨子上架。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高建彬這次是真的惱了,真當我好欺負是不是,聯繫投資商的事情也就算了,居然還明確的指定任務!就淡淡的說道:“原本我就是籌備組的常務副組長,但是省委已經決定我休假期間不擔任任何的職務!”
省委做出這樣的決定不是說沒有道理的,謝銘遠知道中央對他的安排,檔案都已經被國家組織部抽走了,也就是說,南江省委失去了管理他的權力!而且高建彬養好傷之後,就要到軍隊掛職鍛鍊,沒有時間再給南江省添磚加瓦了,還不如干脆的做個人情,讓他安心的休養。再說,也不是謝銘遠有多大度,而是高建彬這樣的身體狀況也不適合工作,南江省那麼多的領導幹部,怎麼說也不差他一個人的力量。
但這個消息知道的範圍還很小,那些政治中心委員們,誰也不會刻意的去宣揚這點事情。常思輝就不清楚具體的原因,他以爲高建彬在用省委來堵他的嘴,不想擔責任給他分憂,有些生氣的說道:“建彬同志,你不要忘記你還是一名黨員,必須服從組織的調遣。”高建彬寸步不讓,說道:“我的組織關係目前在國家組織部!”
常思輝張了半天嘴,硬是沒有說出什麼來,人家已經不是你南江省的幹部了,你這個省長再厲害又能怎麼樣,說一千道一萬都沒有這句來的實惠,常思輝一甩袖子就走了,丟不起那個人!
他一走跟着來的領導們也都走了,郭永健離開的時候,還給高建彬一個讚賞的眼神。他也沒有想到高建彬今天會和省長針鋒相對的掰手腕,以前的脾氣不是這樣啊!
病房裡的氣氛顯得很沉悶,高建彬黑着臉也不說話,李麗和宋婉凝也不知道說什麼好,而冷冰靈想要說話卻不知道從何說起,好半天她才說道:“建彬,你也不要太生氣,常省長也是爲出師不利心情有些不好,你好好的養傷,不要想得太多了。”
高建彬冷笑着說道:“我還不知道他的心思,不就是年前想利用這個座談會做個亮點出來,表現他在招商引資方面的成績嗎?現在知道其中的困難,就想着把問題推給我來解決,我也不是神仙!事先不進行充分的論證準備,沒有精密周詳的計劃,就憑着自己的想象,要是能打動投資商的心理,我不就成了怪事了嗎?”
冷冰靈說道:“建彬,你認爲座談會失敗最大的原因是什麼?”高建彬緩和了一下語氣。說道:“第一是前期準備工作不足,時間太過於倉促了,如果想利用座談會這種性質,得到除了宣傳以外的結果,就必須做到會前的充分溝通。也就是說你們要知道這些人想要的是什麼。纔能有針對性的做出調整,可是你們呢,把人邀請到就算是成功了,純粹是應付領導的態度。這不是自欺欺人嘛!”
冷冰靈點了點頭,這個分析的確說到了要害上,當初一門心思想的就是,完成省長的指令請到足夠的人數,這方面有些忽略了。
高建彬接着說道:“第二。對座談會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表面上看起來陣容很強大,省長和各地級市的市長全到場了,可聽你的解說我認爲擺出來的全是花架子,沒有引起他們感興趣的要點。我對這個問題已經闡述過無數遍了,但還是沒有人願意聽,現在的投資商投入是很理性的,不是說有了好的免稅政策,有了廉價的土地就萬事大吉。那是一種落後陳舊的思維,必須是一套很完善的體系,裡面主要的是看基礎設施的硬件投入,和高效率服務的軟件設施。基礎設施要害除了水電氣暖等常規硬件,還有環保的投入。服務的範圍也很廣。包括簡化審批流程、提供人力資源數據、針對企業的性質給出市場建議,還有跟蹤服務上門服務等等。”
對於高建彬的批評冷冰靈很虛心的接受了,這是人家在指點她下一步的工作重點和要點,都是從招商引資的實踐中得到的寶貴經驗。高建彬最後說道:“第三就是期望值太高。座談會是什麼,是採納意見蒐集信息探討發展的地方。事前溝通不暢也不是說就沒有辦法,可是你們連投資商的發言都不安排,怎麼可能引起投資商的共鳴,爲洽談會出謀劃策呢?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投資商自己說出來,可以找幾個合作密切而且影響力大的企業負責人,對這次活動發表自己的看法,效果肯定要比你們在臺上說的要好得多!然後對這些建議進行分析整改,也就得到了人家的認同。”
回到海州賓館,常思輝就和謝銘遠通了個電話,把剛纔的事情仔細說了一遍,有些暴怒的說道:“謝書記,海州市的高建彬不服從省政府的指令,爲我們的招商引資經貿洽談會設置障礙,還對領導態度惡劣,我建議省委把他的組織檔案抽回來,給他嚴厲的處分。仗着自己對南江省和海州市有了一點小成績,就驕傲自滿目中無人,這樣的歪風邪氣絕對不能助長。”
要說平常的幹部,省委的確能夠找個理由暫時把檔案轉回來,國家組織部也不會太不給面子的。但是想轉高建彬的檔案就麻煩了,那是首長點名的,國家組織部的那些領導們誰不清楚,單純動他一個副廳級領導幹部簡單,可是牽扯出來的後果實在是太大了。
謝銘遠慢條斯理的拿出煙來點了一支,說道:“老常,你這樣的態度可是很不正確,難道說南江省那麼多的廳局級幹部都是吃閒飯的,就沒有能夠挑起擔子來的?建彬同志爲了南江省和海州市的經濟建設,嘔心瀝血廢寢忘食,做出了讓人矚目的巨大成就,爲了和侵佔國家財產危害人民安全的惡勢力作鬥爭,幾乎都把命送掉了,我們作爲他以前的領導,首先是安慰和鼓勵,怎麼你還要他在病牀上工作嗎?我並不覺得他爲洽談會設置了障礙,頂多就是沒有親自出馬罷了,要是讓他躺在擔架上去和投資商談判,省委省政府的臉面往哪裡放啊?”
常思輝聽得就是一愣,謝銘遠這是旗幟鮮明的在支持高建彬,反過頭還要批評自己啊!謝銘遠繼續說道:“思輝同志,到了我們這樣的年齡和級別,做事情應該有寬容的心態,對同志們犯的錯誤要包容而不是睚眥必報。省委已經決定建彬同志不擔任職務,意思是想讓他好好的修養,他的管理權限在國家組織部而不是在省委,也就是說他有另外的重大任務,出了這樣的幹部是我們南江省的光榮,對待這樣的功臣,怎麼可以用這樣的做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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