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腔的怒火一時之間無法發泄,馮光海感覺到有點頭暈目眩的,他現在也明白了,高建彬和他一樣都在因爲這個事情佈局,不過他自己的局是在人家的棋局裡裝着,高建彬從剛開始就算死了他要走的每一步棋,偏偏他還以爲自己經驗老道,給自己挖了個能摔得半死的大坑,然後自己睜着眼睛跳了下去,到了現在的地步,簡直是一種莫大的悲哀!
沈新銳不過是和他一樣受到壓力的人,都被抓住了把柄難以脫身,沈家要是不逼着自己動手,沈家的人就沒有好結果。高建彬這是在先禮後兵,傳話等於是一次赤裸裸的警告,你自己出面解決,是你應該做的,要是我出了面,你要想下臺可就難了!
沈新銳也知道馮光海的心情很差,但是他還是說道:“馮書記,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有些時候是不容許我們做出選擇的,因爲答案早就擺在了面前了。陽西省的局面我也大約知道一點,就因爲你和王省長的矛盾到了難以調和的地步,所以首長們經過考慮,才把高建彬書記派到了這裡,爲的就是緩和你們的衝突,制約你們相互攻擊的行爲,在我看來,這就是第一個警告。”
然後說道:“自從高建彬書記到來之後,你們對他的工作很不配合,想架空他,但是卻遭到了他的強烈反擊,省委組織部長吳立輝,因此被國家組織部調整到政協代表會議常務委員會任職,誰不知道書記和省委組織部長的關係?中央做出這樣的調整。就是對你的第二個警告!”
看着不說話的馮光海,沈新銳自顧自的說道:“再一再二不在三四。首長們器重你爲人清正剛直有責任感,政治上成熟能堅持黨性原則不動搖,工作經驗豐富,做事認真政策理論水平高,這是你第二個五年任期的主要原因。但是你也有一些致命的缺點,工作作風強勢這一點是應該的,但是不注意團結同志們,缺乏創新精神。不注意自我批評,就是很大的問題了。”
接着說道:“不客氣的說,你的思維方式落後了,把重要的具體工作交給年輕領導幹部來做,你在後面把關,這不是很好嗎?你一個人能做多少工作,高建彬和你有那麼大的仇嗎?你非要和他鬥得你死我活。結果呢,卻落到了現在的地步,他短短的時間就有了這麼多的改變,做出了這麼大的成績,換了你,你能嗎?你是不是非等着國家組織部把你提前撤換掉。你才甘心?”
馮光海還從來沒有受到過這樣的批評,老臉漲得通紅,雖然沈新銳的話很尖銳很難聽,卻說得非常對,他不承認都不行。他手下的領導幹部們就是知道。也不敢這樣直白的說出來,難得有人敢對他說出心裡話。馮光海反倒是心情好了許多。
他覺得自己真是老了,沈新銳才四十多歲,就已經有了這樣的判斷力和邏輯推理能力,新老交替是發展的客觀規律。是啊,他和高建彬有什麼深仇大恨,不就是對方敢於說真話實話嗎?容不得一個可以時刻監督提醒自己的人存在,證明什麼,自己心虛,還是對自己的成績予以否認?
馮光海平靜的說道:“新銳啊,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我真的是該退下去了。你的提醒很及時,也避免我再次犯錯誤,我會誠懇地向高建彬同志道歉,並對自己的行爲進行檢討。”
然後說道:“在這裡我也向你道歉,能夠成爲陽西省的書記,沈老給了我很大的信任,可我的做法卻是有些卑劣,等老首長過生日的時候,我會去當面承認錯誤的。就按照你說的辦吧,慶樺市得到了我太多的庇護,大樹下面的小草不可能健康的生長,有些人其實也該換換思維了,就和我一樣,落伍了。”
當天晚上,高建彬在一家很有名的地方菜館宴請了沈新銳,宋博玉作爲司機跟着來了,但是卻沒有他的座位,他是在大廳裡吃的,包間就是高建彬和沈新銳兩個人。
很少吃肥肉的沈新銳,對於桌上的帶把肘子卻吃的讚不絕口,高建彬夾了一筷子涼拌腰絲,一邊吃一邊說道:“一轉眼離開嶺南已經半年多了,雖然人在陽西省,做夢還經常出現嶺河市的情景,我和他們聯繫的很少,怎麼樣,他們的近況還好吧?”
沈新銳笑着說道:“有些話和您說說也不要緊,雖然您離開了嶺南,但是餘威的力量一點也沒有減少,兩位老闆暫時還不敢對着嶺河市伸手太厲害,有四個省委常委坐鎮常委會,誰都有所顧忌。趙東輝省長現在主要就是依靠着您的那些老部下,和林書記在常委會爭奪話語權,當然要阻止別人亂伸手。這裡面最鬧心的就是程家的米慧君了,好幾次都想安排人,可是都被兩位老闆否決了。”
高建彬笑了笑說道:“她打嶺河市的主意也不是一兩天了,我很瞭解,只是每次都沒有得逞罷了,要是我,就跟緊林書記或者趙省長其中的一個,不要左搖右擺的當牆頭草,那樣誰都不會給她支持的,省委常委的一票是很關鍵,但也要看什麼時候,肉和骨頭都沒有吃着不說,連湯都只能聞聞味,這樣的局面有意思嗎?”
沈新銳咬了咬牙,似乎凝聚了很大的勇氣,說道:“高書記,我有個不情之請,希望您可以考慮一下。”高建彬說道:“能讓你一個常務副省長開口的不情之請,怕是有很大難度的,你說吧,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我會加以考慮的。”
嶺南就是那點事,無非就是嶺河市的資源而已,別的他也做不了主,沈新銳開口多半就是想要往嶺河市安排人,而且職務不會太低。
果然,沈新銳說道:“我估計您很快會接到有關的彙報,嶺河市的一個副市長因爲身體的原因,即將被調整到省人大常委會工作,所以就空出了一個副市長的職務。您也知道,在我們嶺南,含金量最高的就是嶺河市的位置,省城都不是副省級城市,獨此一家別無分店。所以呢,現在省委常委們都把這個職務看得很緊,競爭的壓力相當大,連林書記和趙省長都壓不住。”
然後說道:“嶺河市的領導班子太穩定,好不容易纔出現一個崗位,大家當然要竭盡全力爭一爭,但是這樣的職務,我們的心裡都很清楚,您不發話是不行的,常委們都有自己的人選誰也不想讓誰,最後還得您來拍板做決定。”
聽起來似乎是笑話但這是事實,大家都有自己的人選,也就是說,按照民主集中制原則,票多者爲勝,高建彬在常委會可是控制着四票的權力,他完全可以決定這個位置的歸屬。
高建彬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沈新銳心裡一陣驚喜,急忙說道:“是這樣的高書記,家父一個老戰友的孩子,一直都在國企工作,現在想要到地方鍛鍊,所以,我想得到高書記的支持,幫她謀求這個副市長的位置。有一點您放心,他絕對能夠服從施佩文同志的意思,能力和素質絕對沒有問題,我也敢爲她的人品作擔保。”
高建彬倒是不懷疑沈新銳的話,沒有點實力的人想在嶺河市混日子,那算是瞎了眼了,他設立的運行機制根本不允許,沒有這樣的土壤。
想了想高建彬說道:“嶺河市凝聚着我的心血,我要說不關心那裡的發展是假話,如果你只在嶺南的層面解決,我什麼話都不會說,可你要是讓我全力的支持他,那這個人的使用就涉及到我了,我做這個決定是要相當慎重的。每個人都要爲自己做的事情負責,我也一樣,這樣吧,你請這位同志抽時間來關北市一趟,我要親自和他談談,你按照自己的計劃走,我可以明白的說一點,我不干涉嶺南的人事任命。”
沈新銳連忙說道:“這是應該的,我回去後就給她打電話,讓她專程來拜見您一次,我能做的也就這麼多。本來我還對這個請求有些爲難的,高書記今天給我的面子不小。”
高建彬搖了搖頭說道:“新銳同志,你的思維方式就是錯誤的,嶺河市是屬於黨和國家,是屬於人民的,不是我高建彬的後花園。一直以來我對嶺河市的人事安排過於霸道,那也是環境的原因,對我的規劃安排不認可的人,無法成爲我的助力,我的意圖也就不能百分百的貫徹執行。所以不怕和你說,當我離開的時候,我曾經的團隊就成了我的嫡系,因爲他們認可我,認可我的思路和發展方向。”
接着說道:“這樣的局面好嗎?升格之前是絕對有必要的,但是現在是存在問題的,我答應支持你,就是要製造一個有序的競爭環境,沒有新鮮血液的注入,嶺河市的活力就會慢慢地衰退,前進的步伐就會因此放緩,這種現象是我絕對不想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