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瑩的答案脫口而出,“五百畝吧。”
“有沒有搞錯?”陳太忠聽得嚇一跳,“你這是要搞多大的煤場?”
“也存不了多少煤,你就當我承包荒山好了,”林瑩輕描淡寫地回答,“一畝地一年租金,有五十塊夠了吧?”
“你這可不是胡說?承包荒山是要見生態效益的,”陳太忠聽得就笑,北崇的荒山,都不到這個價,可是荒山造林,哪能跟煤場相比,“你煤場是高污染的。”
“一畝一百也行,兩百都行,”林瑩無所謂地一攤雙手,“了不得一年十萬塊,給北崇錢,我心裡不排斥。”
“你這……”陳太忠皺着眉頭想一想,“你這不是要搞個空殼吧?”
“別說得那麼難聽嘛,”林瑩聽得就笑了,他這話,還真的猜對了海潮的佈局,林海潮在北崇建煤場,除了要拓展業務,同時也是在向地北暗示:別惹我啊,着了急我掀桌子。
事實上,海潮的業務,在地北做得極大,所以留在煤場週轉的煤,都能被別人看在眼裡,而真的因爲煤場跟地北死磕的話,這不是做生意的態度。
說白,在北崇建煤場,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所以這個煤場註定是做不大的,但是這種因果,陳太忠不問,= 林瑩也不好意思主動挑明——多少有點利用太忠的意思。
“有什麼難聽的?”年輕的百里侯一擺手,不以爲然地回答。“地北的事情我幫不上,已經很內疚了,你用我這兒,就只管用好了。”
“地北那邊,是我老爹的業務,”小林總馬上出聲表示,她雖然是他的女人,可也不想隨便領人情,“他是他我是我,你別給他省錢。”
她對自家老爹。其實一直都有點怨念。張州重男輕女是傳統,所以老林總早早就表示過了,說我這海潮就是留給兒子的,小瑩你不要想着跟弟弟爭。
當然。海潮集團指頭縫裡漏點業務。也夠林瑩活了。而她自己也開着陽光大酒店,可是她就是不忿這個不平等——這麼大的海潮,你給我三分之一也行啊。
還有就是。項一然跟她的婚姻,也是老爹撮合的,結果現在項一然不但職位不保了,還身染梅毒,連個孩子都生不了,老爹卻還不讓她離婚,她心裡沒點怨氣是不可能的。
“哈,”陳太忠聽得就笑,他對林瑩的家事也清楚一點,心說就算你對你老爹不滿意,還是要找我來說這個事,終究是血濃於水,一筆寫不出兩個林來。
所以他就不追究這些了,“海潮打算在北崇囤多少煤?”
“不會很多,二三十萬噸吧,”林瑩撇一撇嘴,事實上,三十萬噸的煤炭,資金也上億了,要不說煤炭這個東西,窮人就玩不起。
這點兒,一百畝地就夠了,陳太忠聽得明白,他眼珠轉一下,“租這麼大的地……這是要虛張聲勢?”
“反正都瞞不過你,”林瑩很無所謂地回答,“你給塊地就行,圍牆什麼的我們來建設,煤場前面有點煤就行了,至於後面……我不讓人看,誰還能鑽進去看?”
“看好什麼地方了沒有?”陳太忠先問海潮的選擇。
“交通便利就行,地段好還可以再加錢,”林瑩這是真正的崽賣爺田,一點都不帶心疼的,不過平心而論,煤場的選址確實也很重要。
“不可能在路邊,這個你就不要想了,”陳太忠斷然拒絕,“煤炭運輸的污染太厲害,只能選在北崇的區界邊緣。”
“你都有了安排了,還問我?”林瑩有點不高興,就輕輕地哼一聲,想一想之後,她又說一句,“離大路遠一點也無所謂,我可以修路。”
五百畝地的租金不算什麼,一年了不得十萬塊,但是再加上修圍牆、蓋房子之類的,投資就上去了,如果還要考慮修路和人員工資、貨物損耗什麼的,海潮這個投資不算太小。
不過,這是爲海潮的發展加一道保險,涉及整體佈局,投資再多一些,也是值得的。
“那就放在三輪吧,”陳太忠做出了決定,三輪鎮是北崇邊界的鄉鎮,交通便利,不過再想一想,他改變了主意——三輪的林繼龍太能折騰了。
林繼龍整個就是一個小號的陳書記,本人是三輪鎮的一肩挑,發展經濟也很有一套,最爲關鍵的是,這傢伙的小氣摳門也很有一套——他找的項目,都想方設法避免區裡插手。
換給一個肚量不夠的領導,他這行爲真的很危險,打個比方說,李強算很照顧陳太忠了,但是操作清陽河水庫項目的時候,當時還是市長的李強輕描淡寫地說一句:土方工程,你給我留一塊。
那可不是商量的口氣,是命令,你願意得給,不願意也得給——最少得給我說法。
當然,陳太忠也不會在意李強要活兒,在他看來,只要是以合理的價格把活兒幹好,是誰介紹來的人,這並不重要——幹不好活的人,誰介紹來的也白搭。
想到林繼龍的小氣摳門,陳書記決定,這個小買賣不給三輪鎮了,你小子不是能耐嗎?自己折騰去吧——事實上,三輪鎮的養殖業很發達,又在搞飼料廠,煤場建在那裡也不好。
最後他初步決定,將煤場定在陳村鎮,他來北崇差不多三年了,足跡遍及區裡的山山水水,他腦子裡甚至都將那幾個場地的情況勾勒了出來。
“一會兒我帶你去看現場,”陳太忠點起一根菸來,看着赤身裸體躺在牀上的林瑩,“好了,休息好了就起來吧。”
他很是奇怪,爲什麼他的女人跟他歡好之後,都習慣懶洋洋地躺在那裡不動,不是說……男性應該才比較疲憊的嗎?
下一刻,他又想到一個問題,“我在這兒也幹不了幾年了,你煤場建起來,我調走了怎麼辦?”
“你就算調走,起碼能對北崇保持十年的影響力,”林瑩欠起身子,從手包裡摸出盒女士煙來,自顧自點上,“海潮跟你籤三十年的長租。”
“有沒有搞錯,就算人民幣不貶值,土地早晚要升值的,”陳太忠懶得計較這些小便宜,但是合同簽得不妥當,在後陳太忠時代裡,很可能成爲別人攻訐海潮的導火索,“反正是你老爸花錢,你幫他省什麼?”
最後兩人就商定,以每畝地每年兩百的“超高”租價,租下荒山開發,這個價錢遠高於現在北崇每畝荒山三十元左右的承包價,不成想一開始開玩笑的價格,還真的成真了。
對海潮來說,一畝地的租金是三十還是三百,真的是差別不大,但是以這種超高價簽下的單子,旁人想歪嘴都沒可能——事實上,很可能三十年後,這裡的荒山也租不到每畝一百。
這個事情,就基本上告一段落了,最後陳太忠提個建議,你既然租了荒山,只用一百來畝,爲什麼不把剩下的幾百畝,拿來種樹呢?反正荒廢着也可惜。
“這樣的話,倒不如搞上一千畝,”林瑩眼珠一轉,她還真是捨得佔她老爸的便宜,“煤場裡肯定要打深井,也不缺電,我讓小湯幫我找幾個人種樹,反正蚊子也是肉……有點是點了。”
事實上,大規模承包荒山,水電設施跟得上的話,還是很有些賺頭的,很多荒山包不出去,是因爲當地人沒錢包,外面人來包,又擔心當地人禍害——村民來砍點柴火,放個羊,你怎麼辦?
不過陳太忠從中感覺最深的,是人亡政息的味道,這個現象是如此地勢利,卻又如此地常見,想着自己時日不多,他覺得有必要儘快地做好一些制度建設。
有限性服務合法化,就是他要抓的內容之一,因爲朱奮起被吹風了,所以從十月中旬開始,北崇警察分局就放開了這方面的監管。
在這個行業混的人,耳目都是很靈通的,不少人跟警察都有千絲萬縷的聯繫,十月下旬,粉紅燈帶再次在北崇亮起——這次他們又轉移了地方,跑到前屯鎮了。
前屯跟三輪一樣,也是個經濟發展不錯的鎮子,也是在北崇的邊緣,不過三輪是鄰着外省,前屯是鄰着陽州。
這裡燈帶一亮,不到三天,李強就聽說了,他有點擔心陳太忠亂來,正沒個計較處,省司法廳派人下來,要了解北崇加強對賣淫嫖娼管理的動機和程序。
事實上,北崇的報告打到司法廳,辦公室第一個感覺就是,北崇人瘋了,尼瑪這啥東西啊,都敢請示?
再有一個感覺就是,這是不是有點傻呢?不管你怎麼搞試點,想搞什麼花樣,自己搞就行了,怎麼能以請示報告的形式打上來——我們可能批嗎?
不過北崇打這個報告,時間很湊巧,正好是苧麻文化節剛過——事實上現在會展中心裡,還有零散的展位沒來得及撤走。
要是再過一兩個月,司法廳的人沒準就想不起來了,但是前兩天省臺剛轉播了苧麻文化節的演出精選,大家就還能記住——這個文化節是在北崇舉辦的。
既然北崇可能有點名堂,辦公室主任就要慎重對待一下,於是他上報領導,可巧的是,領導對此也有印象,“好像部裡對北崇的評價還不算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