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寒冷異常的早晨,佛殿後側的角落裡,雜亂的草堆下方,突然傳來幾聲弱弱的咳嗽聲。
“尼瑪,勞資終於熬過來了……賊老天,算你識相給回一條小命,不然勞資一定要去閻王爺那裡告發你擅用空間規則!”
何素雪表情得瑟地扒開蒙在頭臉上的稻草,身上的汗酸味薰得她連打三個噴嚏,這是發了多少汗啊?快成臭鹹魚了都。
佛殿很安靜,四周沒有一個人,小北風呼呼在殿前刮過,一束金燦燦的陽光從屋頂的爛瓦洞中投射下來,正好照在何素雪的胸口,一股股細塵在光束中沉沉浮浮。
何素雪舉起蒼白瘦小的爪子,在光束中揮了揮,暖意微不可察,她卻開心地彎了嘴角。
吱吱喳喳的說話聲從外面一涌而入,何素雪笑容更深,瘦削的臉頰出現淺淺的小酒窩,一雙大眼睛靈動地看向入口。
最先出現的是鄧小虎,他手裡抱着幾根枯枝,進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把目光投向藏着何素雪的位置,發現她笑眯眯坐在草堆裡先是愣一下,然後一蹦三尺高,“雪姐兒醒了!”
幾個男孩呼啦啦撞進來,大聲嚷嚷着真醒了之類的話語,扔了手裡的柴火便圍攏過來,七手八腳扒拉開稻草。
何素雪知道自己身上有多臭,可男孩們卻象聞不到,開心地笑着,告訴她這回睡了多久,罐子裡還給她留有香香的米粥等等。
何素雪卻沉了臉,抿着小嘴,指着男孩們臉上的淤青,嬌滴滴地質問:“是誰幹的!小趙哥哥去哪裡了!”
“你說這個啊。”鄧小虎摸摸臉上的傷處,不在意地笑笑,“不就是昨天,有人要搶我們的粥,那是常大叔送給雪姐兒吃了養病的,當然不能讓人搶去。哼!只打折腿算便宜了他們!趙哥說了,再敢打咱們的主意,直接亂棍打死!”
嚯!好有氣勢!姐喜歡!
何素雪重重地點頭,尖尖的下巴頦兒戳到了胸口。
她向來也是個護食的主兒,極度認同趙本真的說法,在這種戰亂年代,人性泯滅,就得有輸人不輸陣的覺悟,不然被人欺負了第一次,便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直至被人欺負死。
“小虎哥,你還沒有說小趙哥哥去哪了。”
“雪姐兒不要擔心,趙哥到鎮上去了,天黑前就能回來。”
“雪姐兒,粥還熱着呢,趕緊喝了吧。”
“謝謝小禮哥。”
罐子裡也就剩下大概一小碗的稀粥,照樣是沒有小菜沒有油鹽,何素雪肚子餓得咕咕叫,也顧不得洗沒洗漱了,急切地抱着罐子就往嘴裡倒,溫熱的稀粥下肚,她才覺得自己是真正活過來了。
胃裡有了貨,何素雪身上也有了點力氣,她爬出小被子,哆哆嗦嗦地伸胳膊踢腿活動手腳,男孩們圍坐在草堆上,笑嘻嘻地看着她耍寶。
何素雪停下來,左手叉腰,右手點指着男孩們教訓道:“笑什麼笑,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們在笑什麼,以爲我在耍寶嗎?其實我在鍛鍊身體!鍛鍊,懂不懂?就是讓身體強壯起來。”
男孩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唯一讀過書的戴安樂還爬起來站到何素雪一排,“我也要鍛鍊,雪姐兒,我們一起扭。”
“我也扭,我也扭。”王石頭年齡最小,也最貪玩,蹦起來站到何素雪的另一邊。
何素雪假裝看不見王石頭那興奮好奇的小眼神,一本正經往前跨兩步,板着小臉道:“好,算你們兩個有眼力勁,現在我來教你們打拳,看好了,開始!”
她呵呵哈嘿在前面打得起勁,嬌小的身子上下起伏,左擊右扇,手腳沒力,當然打不起氣勢,不過這架式成功把男孩們鎮住了,戴安樂和王石頭愣了好一會兒才醒過神,跟着她的樣子學起了軍體拳。
三個大的愣愣看了一會,發現何素雪不是說着玩的,這拳打得有板有眼,真的有套路,這下子知道撿到寶了,趕緊爬起來加入學習的隊伍,佛殿裡一片呵呵哈嘿的吐氣聲。
把初級軍體拳打了兩遍,何素雪手腳痠軟,沒力氣了,坐回被子上呼呼喘氣,身上卻鬆快很多,這時候要是能洗個熱水澡,再喝一碗熱騰騰的薑湯,保準什麼感冒病毒都不敢沾邊。
可惜,條件有限啊。
何素雪糾結地盯着牆邊的陶罐,計算着洗澡的可能性,最終還是打消了念頭。這是唯一的炊具,燒點水倒出來打溼帕子擦澡還算可行,用來洗澡,往後還敢煮飯吃嘛?
心細的戴安樂發現何素雪的舉動,以爲她肚子又餓了呢,靠過來安慰道:“趙哥去鎮上找常大叔了,肯定能帶米回來的,雪姐兒忍一忍哈,晚上就有粥喝了。”
何素雪兩條又稀又淡的眉毛皺在一起,“那個常大叔是賣米的嗎?隨隨便便就給許多米我們?喂!我沒發燒。”
何素雪拍掉戴安樂的小爪子,他嘿嘿地訕笑着後退一步,“還以爲雪姐兒又燒糊塗了呢,趙哥不是說過,常大叔是大夫,還是戰時的軍醫,趙哥說他認識你們倆的,這幾天趙哥都是從大叔那拿回藥和米給雪姐兒吃呢。”
戴安樂吸了吸口水,小臉蛋有發紅的跡象,“嗯,那個粥,我們也吃了……趙哥說,大家都吃一點,好有力氣保護雪姐兒。”
何素雪無所謂地揮揮小手,“吃了就吃了唄,我們是兄弟嘛,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
戴安樂愣在那裡,還沒來得及發表感言,就被鄧小虎和鄧小禮兩兄弟拖了出去。
張有福和王石頭緊張地盯着何素雪,她聽見鄧小虎壓低了聲音和戴安樂商量:“雪姐兒到底是燒還是不燒哇?怎麼連自己是男是女都搞不清楚的?居然說跟咱們是兄弟?”
“噗!”何素雪笑噴了,那頭戴安樂興奮地告訴鄧小虎兄弟,雪姐兒不是燒糊塗了,她是把咱們當成家人看待了。
“雪姐兒絕對是大家閨秀,她能看得起咱們,跟咱們稱兄道弟,那是咱們的福分,懂不?”
“是這樣啊,嘿嘿,懂了懂了。”
鄧小虎跑進來,摸着後腦勺,眼睛笑眯了縫兒,“雪姐兒,以後咱們就是兄弟,我吃乾的,就絕不叫你喝稀的!”
何素雪捂着笑得痠痛的肚子,連連說好,鄧小虎樂得找不着北,握拳亂轉了幾圈,聽見何素雪說身上出了汗不舒服,拜託他燒點水擦洗身子,趕緊捧着罐子出去打水,那種解脫的樣子真讓人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