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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再年領着一個陌生的小夥計上樓來,兩人手裡抱滿米白色的布匹,這是要用來做手術單和敷料的,都是細密吸水不縮水的好布,小夥計說他們鋪子裡同樣的布都在這裡了,訂製的那什麼手術衣正在趕,下午能出十套。
“還是常大夫的法子好啊,我們東家立冬前也挖了地窖,把布匹都藏了起來,韃子就搶了櫃檯上的幾匹,不然得哭死。”名叫袁三兒的夥計說起常得貴,那是各種欽佩。
何素雪也由此得知,江南藥鋪爲什麼在這次的甘州府淪陷中損失這麼小,重建開張的速度這麼快了。
常老闆有經驗呀,一聽說城外有韃子的蹤跡,馬上就把藥鋪關了,所有東西都搬進地窖,包括人,因此城破那幾日,藥鋪除了門板被踹爛幾塊,別的損失微乎其微。
方再年帶走極度熱情的繡莊夥計,何素雪抱起一匹棉布,問王小九:“你會女紅嗎?”
王小九聞言呆若木雞,趙本真極力控制自己纔沒笑出聲,好一會,王小九才委屈地回答:“小何,我是男娃。”
何素雪一掌拍在自己額頭上,“抱歉,小九,我沒學過女紅,也不知道男娃不學女紅。”
“噗!”趙本真捂着嘴巴跑出去,扶着欄杆瘋狂抽動肩膀。
“想笑就笑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啊?”何素雪撇嘴走出書房,大聲喊焦嬸,“嬸子,能不能請你幫個忙~~~”
現在藥鋪一天只供兩頓飯,距離晚飯還有段時間,焦嬸已經用院子裡的大竈蒸好了米飯,正在準備要炒的菜,聽見何素雪的請求,她馬上點頭說可以。
有了焦嬸幫忙,手術大小中單和敷料有了着落,繡莊鋪子的謝老闆也親自帶着袁三兒把十套手術衣送來。
半下午的時候,院子里拉了好多根繩子,漂洗過的單子、手術衣和鹿皮手套夾上去晾乾,到了天黑時收起,常得貴帶着何素雪搬到房裡打成包裹,然後和器械包一起上了蒸籠,三個大包,用了三口大鍋。
秦世子的情況已經很嚴重,再不能等了,手術準備必須在今晚完成。
沒有高壓鍋,何素雪也不知道用蒸籠消毒能不能達到無菌效果,只能蒸的時間長一些,上汽後足足蒸了半個時辰才撤火,然後便是隔火烘乾。
正房的堂屋比較寬敞,光線充足,被清出來做手術室,駐守的官兵搬到趙本真的房裡,他現在一個人睡一鋪大炕,寬鬆着呢。
一院子人忙到大半夜才消停。手術時間定在次日巳時初,也就是上午九點,常得貴把三個手術包抱進自己睡覺的屋子,便讓大家趕緊去休息,可這晚註定有很多人要失眠。
一向躺下就着何素雪,在牀上烙了好多個餅才睡過去,感覺自己纔剛剛眯上眼睛,就被拍門聲叫起來了。
她快速穿好衣服,跑去打開樓道門讓趙本真進來,院子裡多那麼多男兵,這幾晚她倒是好記性,睡覺前都把樓道門栓得好好的。
趙本真把熱水拎進房裡,提醒她速度快點,已經到了辰時中(八點),再有半個時辰就要給秦世子做手術了,別人早就起來吃過早飯,就差她了。
“那你怎麼不早點喊我。”
“常大叔怕你沒休息好一會沒精神,特意讓我這時辰喊你的。”
哼,好說歹說,都是你們想怎麼說就怎麼說。何素雪嘟了嘴巴,取過牀頭箱面上的小茶杯,從裡面捏了點鹽粒出來,呲了牙齒我唰唰唰。
粗糙的鹽粒擦得牙齦痛,何素雪暗下決心,今天就找方再年借個搗藥鉢,再問師傅大人要點熟蜜珍珠粉薄荷之類的,搗鼓點牙膏出來!
華國從宋朝起,就有牙粉和牙膏,但是並沒有大面積推廣,因爲配方里很多都是昂貴的藥草香料,成本太高,也就大富大貴的人家才捨得花巨資做來用。
何素雪這個配方比較簡單,還是從前上藥理課時,教授當作調味劑講出來的,除了珍珠粉稍微貴一點點,其他都是普通的東西,成本也相對比較便宜。
她還有個私心,自家就是開藥鋪的嘛,做出牙膏來可以嘗試着賣賣,能賺點本錢回來也就相當於有免費牙膏用了嘛。
可惜鄧小禮不在這裡,不然以那小子的巧手,定能做出好用的牙刷來。
“小何想要牙刷子?聽說斜對面的珍寶閣有賣的。”趙本真突然竄到門口說道,他從家裡帶出來的銀兩被小偷扒光了,不然就是送她十支八支牙刷子又有何妨。
何素雪一驚,才發現自己竟然把心裡話說出來了,這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她乾脆招手把趙本真叫進屋裡來,把準備製作牙膏賣錢的計劃說了出來,“你要不要入一股?保證不會虧本的喲。”
趙本真低頭想了想,攤開兩隻手,“我現在身無分文,入股就算了,幫你搗搗藥還是可以的。”
何素雪捂嘴偷笑,“我也沒錢,咱們問師傅借材料,等做出牙膏來你負責推銷,賣了錢再把材料錢還他,這叫借雞生蛋。就是牙膏賣不出去也不要緊,藥鋪這麼些人呢,留着自己用也是好的,等我領了月錢,再還就是了。”
你都考慮周全了,還有什麼好說的。趙本真痛快點頭。
今天是個難得的好天氣,太陽笑得很燦爛,照在鋪滿積雪的屋頂,閃爍着聖潔的金光,何素雪邁出門口,深深吸一口沒有污染的清新空氣,覺得這是個好兆頭。
趙本真在前方輕聲道:“秦世子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
何素雪默不作聲,兩人一路來到廚房,焦嬸子在用鍋裡的溫水洗碗,看見兩人進來,忙擦擦手,揭開另一口鍋,把溫着的稀飯和雜糧煎餅鹹菜等端出來,何素雪聞到了肉味。
“小何,多吃一塊肉餅子,掌櫃的說那什麼手術可能要做好久,沒力氣可不行。”
“謝謝嬸子,我保證吃得飽飽的再上臺。”
何素雪接過碗,先遞給趙本真,然後纔是自己的,這麼一個隨意的小動作,小趙同學冷漠的眼神微微多了些暖意,搞得焦嬸都多看了他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