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套珍珠頭面,值得不少的銀子吧?”我指了指二夫人的發間,笑了,“若我沒有看錯,與今天薛夫人所戴的那套金鑲玉頭面,都是出自採蝶軒,對不對?兩套頭面,不下三千兩銀子,二夫人……”
我的聲音在暗夜之下猶如鬼魅,二夫人愣愣地看着我。“你,你……”
她抖着牙,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真是個廢物!
就這點兒的膽量,還敢與虎謀皮?
“誰給了你銀子,誰承諾了你什麼,我都一清二楚。我的好二嬸,咱們只走着瞧,看看是你身後的人厲害,還是我沐靈嫣棋高一着。到時候,咱們,算總賬!”
最後三個字,我說的極慢,成功地叫二夫人面上露出了驚駭到了極點的神色。
“嫣,嫣兒,你別胡說……哪裡有什麼背後的人。我……我我沒有害你娘,說到哪裡去,我也只有這一句話!”
說到最後,她竟平靜了下來,雖還有些氣息不穩。卻也比方纔慌亂的模樣好了許多。
“難道,是我誤會了你?”我詫然。
她忙不迭點頭。
我笑的越發燦爛起來,搖頭道,“這話我是不信的,除非你起誓。”
二夫人一愣,皺眉道:“你什麼意思?”
“二嬸若真是清白的,便立下重誓。明日一早,我跪去春暉堂親自向祖母請罪,到時候是打是罰,二嬸說了算,如何?”
許是我叫了兩聲二嬸,叫二夫人放了心,當即鬆了口氣,笑道:“如此,我便起誓又怎樣?”
說着舉起了右手,高聲道:“我沐謝氏在此立誓,若是我污衊了大嫂,叫我……”
“叫你兩個兒子生時不如死,死後墮入十八層地獄萬世輪迴畜生道,叫你女兒也被人污了清白浸豬籠!”我飛快地說道。
沐靈語怫然變色,怒道:“你竟如此惡毒!”
“你娘若是沒做過那些事情,這誓言就是個屁!你又怕什麼?”我反脣相譏,轉頭逼視着二夫人,“二嬸,你敢不敢拿着自己三個子女立誓?”
“你,你……”二夫人見了鬼一般的指着我。
我淺笑,柔聲道,“你不敢對不對?你怕自己做的腌臢事情,會報應到你的頭上,對不對?我的好二嬸。你且等着吧,報應,早晚回來的……”
仰天大笑,暗夜之中我的笑聲如同追魂奪命,二夫人身如抖糠。捂着嘴大口大口地喘着氣。看到她這般驚怕,我心中閃過快意,刻意壓低了聲音,叫嗓音嘶啞了幾分,“你爲什麼不去看看你的兒子。是否還安好?”
“啊!”二夫人伸出手,顫抖着指着我身後,大叫一聲,轉身就跑。
沐靈語和兩個丫鬟順着她的視線朝我身後看去,我的背後空空如也,只有掛在遊廊上的燈籠裡閃動着明滅不定的紅光。趁着幽暗夜色,很是有些詭異。
“你!”沐靈語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跺了跺腳,追了上去。兩個丫鬟歉意地看了我一眼,行了一禮,也跑了。
我腿軟了軟,有些無力,往後就倒。預料中的疼痛並沒有出現,我落地的那一剎,便有一雙溫熱的手臂將我攔腰抱住。手臂一緊,我整個人便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是你……”我擡頭,便看到了蕭厲沉肅的面容。
蕭厲無聲地將我抱了起來,往錦繡塢走去。
“你快放下我!”看着他走的方向,我明白了他的意思,這是,要明目張膽地抱着我回去?“被人看到,我就死定了!”
大半夜的被男人抱回去,不說我的名聲,在這個當口,絕對會被有心人抓住了把柄,從而往母親身上潑髒水的!
“不會有人看到。”蕭厲淡淡道。
我無語,將頭枕在了他的手臂上。看着他寬大的黑色衣襬在冬夜的風中劃過墨色的弧線,翩然如仙。
“剛剛,是你嚇唬了二夫人吧?”我忽然想到二夫人一副見了鬼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蕭厲,可不就是鬼麼?
蕭厲沒說話,也沒有否認。只是從我的角度看去,他的嘴脣似乎是彎了彎。
如他所說,一路走到了錦繡塢的門口,院門敞開着,,院子裡掛着燈籠,卻是一片靜默。往日裡小丫鬟們的嬉鬧聲都聽不到了。海棠忍冬和趙媽媽都焦急地站在了遊廊上,來回踱着步,不時往外張望着。
蕭厲將我放下,在我耳邊輕語:“自己能夠進去嗎?”
我點點頭,他的身影便消失了,只留下一句極低的“我在裡邊等你”。
海棠先看到了我,提着裙襬就跑了出來,又哭又笑,“小姐,你終於回來了!”
一把抓住我的手,驚叫:“怎麼這樣涼!”
我這才發現,從晉陽侯府回來的路上,我就將斗篷裹在了母親身上。這一路,還有回到侯府這段時間裡,我都只是穿了薄薄的錦緞冬衣。
“快,進屋子去!”趙媽媽也走了出來,心疼極了,半摟半抱地將我帶進了屋子裡。一進門,便覺得暖香撲面,火盆燒得旺旺的,熏籠上還放着我走的時候海棠沒做完的針線。
趙媽媽來不及多問什麼,將我按坐在熏籠上,又用毯子將我裹得嚴嚴實實,海棠忍冬帶着幾個小丫鬟,有條不紊地送來熱水熱茶,甚至還有一盅冒着熱氣的香甜牛乳。
幾個人竟將我當成了手腳不能動一樣,服侍着喝水淨面。
半盞牛乳喝下去,我才覺得冰透的身體漸漸暖了過來。
“趙媽媽,石榴呢?”
那丫頭虎了吧唧的,天不怕地不怕,比起海棠和忍冬這兩個人精似的,我更擔心她。
趙媽媽嗐了一聲,“那丫頭能吃能睡,這會兒早就不知道做了幾個夢了!大小姐,你還沒用晚膳吧?我叫人端了來!”
我搖了搖頭。“沒什麼胃口。只覺得累得慌,你們去收拾收拾我的鋪蓋和衣裳,我這幾天住在梧桐軒!”
趙媽媽看了看我的臉色,嘆了口氣,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也隨着大小姐過去,夫人那裡離不了人。”
想必海棠忍冬都已經告訴了她,我便也不瞞着她,“也好,茯苓白芍這兩個平日裡看着還好,沒想到今天竟將母親陷於險地,不能留她們繼續在母親身邊了。忍冬,你帶着石榴看着這裡,海棠和趙媽媽隨着我過去。”
說着擺了擺手,叫她們出去了。
她們一走。我立刻站起來走到水仙盆景旁邊,身後氣息一變,我知道是蕭厲出來了。
“花瑤,花瑤!”
我低聲叫着。水仙裡毫無動靜。
我回過頭,眼裡涌起了酸澀。“蕭厲,花瑤她……”
蕭厲蹙眉,伸手在水仙上一拂,一道白光閃過,花瑤小小的身體便憑空出現在了花蕊之上。
她靜靜地蜷縮着,身上幾近透明。顯然,白日受傷極重。
“她怎麼樣了?”我着急問道。
“無事,只是傷了些元氣,休養幾日便會好。”蕭厲輕輕道,白光散去,花瑤的身形消失了。
“這盆水仙靈氣不如外邊的梅樹,我將花瑤送入了梅樹之中。這個冬日,她會在裡邊休養,等到傷好後,會自行現身的。”
蕭厲安慰道。
我推開窗子,看着院中那株碩大的梅樹,默然半晌,才關了窗子。如花瑤這樣的妖,甚至能夠因爲我一句話爲母親身負重傷,可笑我那父親,與母親同牀共枕十幾年,竟對母親有了殺意!
我的手,死死攥了起來。
“你在擔心?”蕭厲看着我的眼睛問道。血色的眸子裡,溢滿了擔心。
我閉了閉眼,沉聲道,“是,我擔心母親。我懷疑,前世她的自盡,與我父親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