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鬼奴眼前一黑,等他再次睜開眼睛,他站在一個簡樸的房子門口,他打量四周,看到有個男人正在劈柴,正是他在之前的夢裡看過的那個俊俏男人。
他劈柴劈的很認真,不費一點力氣。
忽然,屋子裡傳來另一個男人的聲音,“方顏玉,你柴劈好了沒?快送進來生火做飯了。”
鬼奴心中大震,這人也叫方顏玉,難道竟是公子不成?鬼奴再次細細打量他,這體型,沒錯,確實是公子。他何時恢復的?他不是被綠喬扣在手裡嗎?難道還有人神通大過綠喬,能救了他出來
方顏玉悶聲抱了把柴火走了進去。
鬼奴納悶,爲何他就站在公子身邊,公子卻是看也不看他一眼,難道,是看不見他?還是,現在自己又是在做夢?他只好跟着公子進去。
屋裡的陳子敬正在引火,邊上的菜切的整整齊齊,就等着下鍋了。
“嘿,方顏玉,沒想到你一富家少爺,做起劈柴這活,倒也利索。我還以爲你除了武功,其他什麼都不會,今日你倒讓我刮目相看。”陳子敬又在一個人絮叨不停。鬼奴聽他絮叨,忽然想起夢中的那個江阿林,只是這個黑臉男人總是冷着臉聒噪,江阿林卻是說起話來眉飛色舞,面上的表情總是不停在動。
方顏玉默不作聲,陳子敬叫幹什麼,他就做什麼,就是話少的很。
鬼奴在邊上怔怔的看着,原來,這纔是公子的本來面目嗎?生的真是好看的很。其實公子小時候也是極爲好看的,就是時間太久了,他也早忘記了方顏玉小時候的樣子。
長得這麼好看的公子,在鍛體的時候,遭受了多少的冷眼與嘲笑?鬼奴現在幾乎無法想象當日的情景。
“我說,方顏玉啊,你這幾日裡殺了陳家這麼多人,陳家現在上下可亂成一團了,事情都已經傳到上層了。陳家老爺現在都坐不住了,說要徹底查查到底是誰在和陳家搗亂,我看你這幾日先在這裡歇歇,暫時避避風頭吧。”陳子敬將菜下鍋,讓方顏玉來看着竈裡的火。
方顏玉上前添火。
鬼奴下意識的就要上前幫忙,公子怎能做這些活?只是他上前,卻什麼都觸不到。
“那些都已經不是人了,是吃人的鬼,殺了又如何?”方顏玉悶悶的說,不再嘶啞卻是清冽好聽的聲音。
鬼奴在邊上默默的看着,原來公子已經全都恢復了,還可以出去斬殺惡鬼,真如夢魂島主所說,他現在愜意的很,根本不需要他爲他求命,當下心裡百般滋味,卻是說不出到底是什麼。不過,也許這又是夢魂島主讓他做的一場夢,目的就是爲了讓他相信公子已經無恙了呢?想到這裡,他精神又是一振。只是,上次他劃破自己的臉,才讓這夢醒來,這次又要如何才能走出這個夢?
忽然,一道綠色的身影出現,卻是綠喬。鬼奴看到她出現吃了一驚,綠喬怎麼在這裡,難道她還控制着公子不成?
綠喬一出現,卻是直直看向鬼奴的方向。
“你怎麼了,綠喬,爲什麼在發呆?”卻是方顏玉在問道。
綠喬皺起眉頭,“奇怪,我總覺得有人在那看着我,我卻看不到他。”
方顏玉道,“你是天上神鳥,這海州府裡還有人能在你眼皮底下裝神弄鬼不成,多心了罷。”
綠喬甩甩辮子,“也是,興許是我多心了。”說完,蹦蹦跳跳的去炤邊看鍋裡的食物。
“陳子敬,你手藝當真不錯,聞着味道我就想吃了。”
陳子敬仍舊冷着臉,“就知道你嘴饞,一會就好了,你等等再吃。”
“方顏玉,沒想到你還會燒火。看來等你以後找到鬼奴,也可以爲他這樣搭手。”
聽到那個名字,方顏玉臉色冷了下來,“不要在我面前提他。”
綠喬眼睛一轉,“好,好,一提他,就讓你心裡不好過,是嗎?我不提就是。”
陳子敬卻是不怕死,和方顏玉相處了幾日,他早已經知道,他的狠毒都是對那些鬼魅而言,對人卻是面冷,恩,心也有點冷,卻不是什麼壞人,“爲什麼不能提鬼奴?他不是方顏玉的僕人?”
“他不是僕人。”方顏玉冷冷答道。
陳子敬啞然,用眼神詢問綠喬,綠喬眨眨眼睛。
方顏玉無視兩人眼神之間的互動,鬼奴,阿榮,只要想到他,他就變得很着急,好想快一點,快一點將所有的事情都結束,可是,很困難,他現在還不能將崑崙玄玉訣全部融會貫通,他還只能耐心的等待。
“方顏玉,陳家的人,你最近先別動。”綠喬忽然道。
“爲何?”方顏玉擡頭。
“陳家沒什麼威脅。倒是張家,他們最近底下有不少小動作,你若真無聊,就私下看看張家。還有,你不回家看看嗎?”
“回去做什麼?”方顏玉冷冷的問。
綠喬一愣,“那裡好歹是你的家。”
方顏玉冷哼一聲,家?那裡還有他的家人?
綠喬看他臉色,忽然神秘一笑,“方顏玉,也許,方家關心你的人,比你想象的要多。”
方顏玉不解的看着她,然後道,“我知道了,我會回去看看,不用你多事。”
綠喬吐着舌頭,“知道了,知道了,不用擺那張冷臉嚇唬我,我可不怕你。”
方顏玉又瞪了她一眼。
鬼奴在邊上看的發愣,公子騙了他?綠喬根本就沒有挾持他,看樣子,兩人反而真的是朋友。公子根本就不想提到他,甚至不承認他是他的僕人,鬼奴只覺得心中失落,爲什麼?連僕人也算不上嗎?
這個夢真長,鬼奴一直在邊上看着他們,一直到夜黑人靜,方顏玉已經上牀就寢,這個夢還是沒有醒來的跡象。難道,自己已經被夢魂島主殺了,現在只是一縷鬼魂嗎
鬼奴看到方顏玉坐在牀上,手裡卻細細摩挲着一個東西,看到那樣東西,鬼奴吃驚的瞪大眼睛,那不是以前自己覆臉的面具嗎?
那面具是以前他師傅爲他打的,他少時因爲容貌自卑,他師傅便爲他打了這個面具,讓他遮住面容,不至於被人嘲笑。只是他師傅手藝也不算精良,面具也醜陋的很,帶在臉上反而更惹人注目,但是他感激師傅爲他的一片苦心,因此一直戴着沒捨得丟掉。後來急着趕路,他都不知道落在了哪裡,原來是被公子拿了去嗎?
方顏玉將面具貼在心口,吹滅蠟燭入睡。
鬼奴站在黑暗中,心裡卻是一陣感動,看來公子還是記得他的,只是這樣對待他的面具,讓他心裡有點奇怪,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鬼奴坐到牀沿,方顏玉那張堪稱完美的臉,在黑暗裡朦朦朧朧的。公子已經不需要他了,如果自己現在是一縷鬼魂,可否進入他的夢裡,與他道別?
他將手掌貼在方顏玉的額頭,想試試看是否能託夢給他,卻忽然,他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拉扯,猛的一跌,就不知道跌到了什麼地方,良久,等他站穩身形,纔看到眼前有棟氣派的大院,高大的門上正方正的寫着“方府”二字,怎麼,自己怎麼忽然來到了方家?公子又在哪裡?
他朝四周打量,四周卻是空無一人,方府門口大門敞開着,連看門的人都沒有。
鬼奴走進門去,難道,公子在府裡?
鬼奴一路進去,卻是連一個人影都看不到,整個方府靜的可怕。鬼奴一陣毛骨悚然,他看到四周黑沉沉的,忽然醒悟,也許,這裡是公子的夢。隨即心裡一喜,如果真的是公子夢裡,那麼,他現在應該找到公子,然後向他道別了。
想到現在自己已經成了一縷魂魄,不禁有些傷感,自己的人生真是短暫,隨即拋棄心中惆悵,去找尋方顏玉,許久,他來到方顏玉以前居住的院落,院子裡,一個年約四十的僕人正在掃地,鬼奴一打量,好像是陳伯,只是眼前的陳伯比他之前看到的時候顯得年輕的多。
遠處,一個小孩正在練劍,白皙如玉的臉上,汗水涔涔的流下來。鬼奴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是年少的方顏玉。鬼奴正要上前說話,忽然,方顏玉停了下來,看向鬼奴的方向。
“阿榮?”年少的方顏玉喃喃叫道。
鬼奴一愣,連忙上前,“是我,公子。”
方顏玉精緻的小臉上閃過複雜的神色,“阿榮,真好,能在夢裡見到你。”說完,丟了手中的劍,走到鬼奴的面前,張開雙手,抱住了他。
鬼奴吃了一驚,這個時候的方顏玉看起來約莫十歲的樣子,身高已經到了鬼奴的腹部,現在他雙手緊緊圈住了鬼奴的大腿,將臉埋在鬼奴的腹部。
“阿榮,你看過鬼吃人沒有?”方顏玉悶悶的問他。
鬼奴背上一冷,“沒有,公子。”
方顏玉放開他,臉上的表情淡淡的,“走,阿榮,我帶你去看看。”
說完,他拉起鬼奴的大手,走過掃地的陳伯的身邊,一路穿過層層迴廊,來到一個佈置的雅緻的屋子門前,屋子的門敞開着,裡面的妝臺前坐了個花容月貌的女子,正在裝扮。
“那是我娘。”方顏玉對鬼奴說道。
鬼奴吃了一驚,他早前聽府里人說過,方顏玉的親孃性子好靜,身體不是很好,在公子十歲那年就病死了,隨即想到,這是公子的夢,當下就不再疑惑了。
方顏玉拉起鬼奴的手,鑽進房間裡的一個大櫃子裡,方顏玉將櫃門合上,只留下一條窄窄的縫隙,好能看到外面。
櫃子裡黑漆漆的,只有從縫隙裡鑽過的少量的光,方顏玉似乎很害怕,狠命朝鬼奴的懷裡鑽了鑽。
“阿榮,以前我一個人在這裡,總是很怕,今日你在我身邊,我就一點也不感覺害怕了。”
鬼奴抱住他小小的身子,忍不住問道,“公子,我們爲什麼在這裡?”
方顏玉黑亮的眼睛看着他,“噓,別說話,吃人的鬼來了。”說完,他豎起食指,作出噤聲的動作。
鬼奴背上一冷,在方顏玉的示意下順着縫隙朝外看去,只見一個容貌俊俏的男人歪斜着走了進來。
那男人滿頭的冷汗,臉色說不出來的青白可怕。
“方郎,你今天怎麼來了?”正在梳妝的女子轉過頭看他,聲音甜美動人。
鬼奴一思量,就明白了,這是方家的家主,方世橋,也就是公子的爹。
方世橋看到那女子,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氣忍着什麼,“蘭心,蘭心,我不知道我怎麼了,我覺得我好餓,餓的好難受。”說完,他臉色變了,眼睛裡佈滿了血絲,他張開嘴,露出滿嘴密密麻麻尖細鋒利的牙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