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頭秦太嬪是秦唯甲兄弟的姑姑,秦大夫人嫁過來沒多久就入宮了,秦大夫人對她的印象並不太深,聽錦陽長公主懷念母妃,她不由想起在自己膝下長大的秦薈娘來,這一入深宮,只怕也只能像秦太嬪那樣,想念家裡的一草一木,卻無緣再回家看看了。
“殿下,臣妾真是無臉見二弟妹了!”
“寧氏,慎言!”自打昨天接了聖旨,秦唯甲就告病在家了,他聽到妻子張口就來了這麼一句,出聲訓道。
錦陽長公主白了秦唯甲一眼,“你別說她,我也是這麼想的,薈娘好好的女兒家,爲什麼要入宮?本宮這次來,就是想問一問你們的意思,若是你們也不想她入宮,可有什麼章程沒有?”
李靜宜沒想到母親乍一過來,就會直接來了這麼兩句,忙幫着描補道,“我母親也是捨不得薈娘,才一時急切了些,若是舅舅跟薈娘都願入宮的話,母親也不會強求的。”
秦唯甲輕咳一聲,“聖旨已下,昨天程尚書爲賜婚使親自過府宣旨,咱們秦家也已經接旨了,這會兒說不願意,不是戲弄君上麼?”
他對皇上這種連招呼都不打,就直接下旨的態度是很有意見的,可是有意見又能如何?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皇上看中了秦家的女兒,要禮聘入宮爲妃,拒絕並不是爲人臣的本分,“臣想若是唯乙在,也會奉旨的。”
秦大夫人不認同丈夫的話,但也得承認秦薈娘入宮已經成了定局,她拿帕子沾了沾面上的淚水,恨恨道,“就是不知道是誰在坑薈娘!”
在她心裡,已經將仇人鎖定雲後了,一定是雲後恨自家拒絕了她的弟弟雲馳,她纔會用這般下作的手段。
錦陽長公主“嗐”了一聲,揮手叫屋裡小輩兒們都退下,“這事啊,我聽了也噁心的不行,這才特意過來,你們要是也不樂意,我舍着這張老臉,去求一求皇上,叫我看,薈娘還是不入宮的好。”
錦陽長公主叫人出去,李靜宜也順勢着跟蔣蓁娘出來,“要不,咱們過去看看薈娘?”
秦薈娘自接了旨之後,原本好了些的病情就又加重了,對於她的入宮,秦家女人們的反應要比男人們強烈一些,對於男人們來說,雖然他們無意叫家中女子入宮搏富貴,但皇上已經下旨了,還遣了禮部尚書親自過府,比當初趙瑜做六皇子時娶王妃還要鄭重一些,也算是對秦家禮敬有加了。
但女人們想的更多的就是深宮中的種種苦楚,尤其秦家還出過一個在宮裡鬱郁而卒的太嬪娘娘,作爲曾經的好友現在的嫂子,蔣蓁娘都替秦薈娘難過。
“薈娘一向敬重郡主,郡主好好開解開解她吧,這麼下去,身子會受不了的,”不是大家不想勸,而看到一副心如死灰模樣的秦薈娘,大家都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自己能勸什麼呢?李靜宜嘆了口氣,“我儘量吧,只希望薈娘能想開一些,裡頭的日子興許沒有咱們想的那麼難過。”
說起來是有些噁心,因爲皇帝那點兒猥瑣的心思,而叫一個無辜的女子搭上一生,但現在木已成舟,大家也只能往好處想了,也幸虧他的那點兒猥瑣心思,倒可以叫秦薈娘在宮裡的日子不那麼難過。
“薈娘未入宮便直接封妃,這宮裡除了皇后以外,她便是位份最高的女人,便是程嬪跟梅昭儀那些人,也得讓她三分,皇后麼,”這會兒的皇后只怕還得想着如何攏回皇后的心呢,怕是不會對秦薈娘出手,“皇后歷來賢德,對薈娘也不能差了,”
不只是蔣蓁娘,就陪在李靜宜身邊的秦家幾姐妹,也都是這麼寬慰自己,
“大姑奶奶,四少奶奶,我家小姐說了,她誰也不想見,”秦薈孃的丫鬟出來,向衆人曲膝道。
“你這丫頭,沒跟薈娘說郡主來了?”秦莉娘尷尬的瞪了秦薈孃的丫鬟一眼,笑着向李靜宜道,“薈娘只怕身上正難受呢,平時也不樂意見我們的。”
李靜宜點點頭,“沒事的,這會兒我哪會跟薈娘計較這些。”
小丫鬟爲難的看了李靜宜一眼,低頭道,“奴婢跟小姐說了,是郡主來了,”下頭的話她實在沒法兒出口,因爲秦薈娘說的是:李靜宜是不是來要她磕頭謝恩,謝謝她給自己尋了這麼一門好親事?!
看小丫鬟的姿態,李靜宜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秦薈娘是不想見她啊,只怕她真的是將這筆賬記在了自己的頭上,“算了,薈娘不痛快,我就不去看她了,宮裡來迎的日子可曾定下了?”
“說是一個月之後,薈娘一直病着,昨天太醫也過來瞧了,後來樸公公也親自來了一趟,賞了好多東西,還說皇上特旨,不賜教養嬤嬤,說是咱們秦家的家風教養足夠了。”秦莉娘覺得其實妹妹入宮也沒有想像的那麼讓人難以接受,雖然宮中不像尋常人家,受了委屈孃家不能上門撐腰,但秦家到底是出了侍郎知府的人家,就算是皇上,也不會隨意對待,何況這次禮聘秦薈娘入宮,聽說比當初她們祖姑姑入宮,要鄭重的多。
這其中的緣由李靜宜沒法對秦家幾姐妹開口,點點頭道,“既然薈娘要養病,那我就不打擾她了,好久沒過來了,你們陪我在園子裡走走吧。”
朝暉院裡秦唯甲的反應也不像錦陽長公主那麼激烈,在他看來,自己姑母清雅卓然,被已經曉人事的趙瑜記在心裡也是情有可原,當然,肖想自己母妃的事大家心照,而且皇帝也沒有真的做出什麼對先太嬪不敬之事,只是在登基之後,要從秦氏女裡選一人入宮,這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雖然算是君子所爲,但誰也沒指望過哪位皇帝他是個正人君子。
秦大夫人也覺得錦陽長公主的反應太激烈了,想當初皇帝纔多大啊,哪裡會有那麼多的想法,一定是得過秦太嬪的恩惠,即使真的自小對秦太嬪的美貌念念不忘,也不算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倒是知道了這麼一層,秦大夫人對侄女入宮倒多了一分把握,“就如殿下所說,皇上是鐵了心要納一位秦家女爲妃的,便是沒有薈娘,也還有薇娘,”
她看了一眼蘭氏,沒往下說,要是她還有適齡的女兒,她一定叫自己女兒入宮,換出侄女來,可是女兒們都定了親,難不成她說叫三房的薇娘頂上?“茜娘已經那樣了,最不能再叫薇娘,”沒個好下場。
“薇娘生的並不像姑母,”秦唯甲嘆了口氣,衝錦陽長公主拱拱手,“臣知道殿下的意思,也知道姑母這一輩子活的委屈,但今上不是先皇,皇后也不是曾氏,而且,”
秦唯甲沉吟一下,“因爲薈娘抗旨,不是臣下該做的。”
如果是皇上亂政禍國,或者荒淫無道,他作爲臣子,自然要冒死勸諫,可是隆武帝自登基以來,八/九年間宮裡只有雲後一人,這開始選秀入宮,還是衆臣跟皇后苦勸的結果,現在總不能因爲皇上選了秦家的女兒,他就不答應了。
錦陽長公主被秦唯甲氣的肝兒疼,也知道自己再勸無用了,徑直起身道,“既然如此,那本宮也不多留了,靜娘呢?回府!”
……
李靜宜一看錦陽長公主的臉色,就知道她是在秦唯甲那裡碰了釘子了,“母親您消消氣,您是長公主,許多事你敢說,也敢做,但舅舅他們就不一樣了,您忘了那句話啦?”
錦陽長公主冷哼一聲,“什麼話?”
“君叫臣死,”李靜宜幽幽道,“秦家不只薈娘一人,您不能光想薈娘,還要想想三位舅舅,以及幾位表哥表弟的前程,您的好意舅舅跟舅母怎麼會不知道呢?只是詔令一下,他們已經沒有選擇了,”
“都是些攀權附貴的東西!”錦陽長公主恨聲道,“當初將你外祖母送進宮裡,如今又將薈娘送進宮,爲的還不是他們這些人的富貴?”
李靜宜知道錦陽長公主對秦薈娘入宮的事極爲反感,但事情發生在每個人的意料之外,作爲臣子的幾個舅舅,哪一個都沒有理由抗旨不遵的,母親這麼責怪他們,未免有些太苛刻了。
“母親,秦家真的不是隻有薈娘一個人,您要是擔心薈娘,不妨咱們以後想想辦法,能關照儘量關照她一些。”
錦陽長公主橫了李靜宜一眼,“有什麼可關照的?左右她不是生的像你外祖母麼?有你外祖母在天之靈關照呢!那個趙瑜,也不怕雷避了他!”
“母親,慎言!”
李靜宜無奈的挑簾看看車外,她真怕母親這些話傳出去,到時候便是皇帝不追究,朝臣們也不能輕易干休。
錦陽長公主被女兒一阻止,心裡更氣了,“這也怨你跟雲馳,若不是你們非要成親,雲馳娶了薈娘不什麼事兒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