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女九代?居然還有這種事情,而堂堂的朝廷命官,居然相信這種荒唐的邪說,還殺了自己的女兒,放火燒自己的親孫女?
隆武帝自認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也被這種駭人聽聞之事驚的嘖舌,尤其是李靜宜最後這幾句放,洗女四代官到四品,這王文卿又位雖不高,但給自己的印象頗好,若是這一代再叫他給洗成了,那他的子孫後代們將來會有什麼樣的好前程?
現在王文卿在隆武帝的眼裡,已經是死人一個了,他將目光落在一直跪在一旁恨不得將自己藏起來的王鴻舉身上,“你叫王鴻舉?是秦氏的丈夫,佑姐兒的父親?”
王文卿這個做祖父的心狠也就罷了,王鴻舉這個做父親的,居然能親自帶人去下狠手,隆武帝張口就想叫人將王鴻舉給拖出去打死!
王鴻舉真心希望自己也暈過去,他哆嗦着道,“是,學生王鴻舉,皇上,學生真的什麼也不知道啊,這些事都是父親吩咐他們做的,學生真的什麼也不知道!”
“大哥!”
不等坐着的人開口,跪在王鴻舉身後的王鴻業已經聽不下去了,家裡最大的最叫人不恥的秘密被大白於君前,他就知道王家完了,但好在嫂子跟侄女安然無恙,王鴻業還想着只要誠心認罪,真心悔過,並且發誓善待大嫂跟佑姐兒,便是保不住王文卿的官職,起碼有秦家這門姻親在,王家的平安還是可以保住的,沒想到這個時候,親大哥卻將所有的罪則推到了父親頭上,這是什麼?
這簡直就是在殺人罪上又添了一條大不孝!
王鴻舉這時候哪裡還管的上這些,這可是殺人未遂之罪,而且還是他跟着去的,父親好歹是朝廷命官,自己可是隻有個舉人功名,而且秦茜娘跟佑姐兒還是他的妻女,只怕皇上頭一個要開刀的就是自己了,“皇上,學生句句屬實,這些都是學生的父親跟祖母所謀,與學生無關啊,秦氏是學生的髮妻,又爲學生生下愛女,學生怎麼會對她們下此毒手,昨天的事是父親命令王仁跟王禮去的,學生只是奉了父親之命往庵裡給祖母送東西,其他的全是這兩個刁奴做的,學生真的是一無所知!”
王文卿人才醒過來,就被兒子的話給再次擊倒,他一個控制不住,一口血噴了出來。
隆武帝高高在上的看着這一幕父子離心的戲碼,冷笑一聲,“父不慈,子不孝,也只有這樣的人家,纔會幹出這等駭人聽聞之事!”
想到王文卿還是自己一手提拔到通政司的,隆武帝氣得腦子眼兒呯呯直跳,前有榮海,後有王文卿,自己都信重了些什麼人?忘恩負義?禽獸不如?
“皇上,國有國法,還請皇上將王文卿一干人犯交給順天府議罪,”何伯盛在階下都能感覺到隆武帝的怒氣,他忙上前一步,躬身稟道,當初大理寺卿李遠華就是皇上一怒之下,不交六部議罪,便給一擼到底,這種事可一不可再二了,不然要他們這些人何用?
隆武帝被何伯盛打斷之後,心情平復了一些,也知道何伯盛所奏是忠誠老辣之言,“免了王文卿左通政之職,交由順天府審問定罪。”
呂太太茫然的看着丈夫被禁軍們拖了出去,她強忍着心底的懼意連忙跟了出去,“老爺,老爺!”
沒了王文卿,王家的天就塌了啊!
看着何伯盛將王家人悉數帶了下去,隆武帝尤覺不足,他看了一眼了塵師太,“那個呂老太太還在你們庵裡?”
了塵師太點點頭,“剛纔王鴻舉說了,縱火之事是王文卿跟呂老太太指使的,貧尼回去就叫人將她送到順天府由何大人審問。”
這個主意好,在隆武帝看來,王文卿心狠手辣跟他有個惡毒的母親是分不開的,“來人,去跟皇后說一聲,收回呂氏婆媳的誥命。”
李靜宜見小太監領旨要走,忙上前道,“皇上,臣女來時表妹將這封手書託我帶給娘娘,”
“什麼信?”難不成還要爲公婆跟丈夫求情?
“茜娘自從懷了身孕,又被大夫斷爲女胎之後,便被王家關了起來,這半年多的時候更是被王家的種種作爲傷透了心,她想求娘娘準其和離歸家。”這事由順天府來辦也不是不行,但李靜宜跟秦茜娘都不願再等到王家定罪之後了,而且王家罪名一旦定下來,只怕他們更不會斷了秦家這門姻親,倒不如趁着如今闔家都在獄中,快刀斬亂麻,先將秦茜娘給救出來。
這個李靜宜,自己和離不算,連表妹也要和離,隆武帝哼了一聲,看向階下站着的秦唯甲秦唯丁,“你們的意思呢?”
“臣也是這個意思,臣的女兒臣養得起,就當她死了男人回家守寡便是,”在李靜宜面前,秦唯丁這些話說的頗有些不尷不尬,想當初他可是多次指責李靜宜不該跟榮家鬧和離的,可當刀真扎到自己身上的時候,他才體會到了什麼叫切膚之痛。
隆武帝又看向秦唯甲,如今秦家的家主是他,不過他能早早的就安排人往湖北去,分明也是做好了跟王家撕到底的準備了,“既是這樣,去跟順天府說,準秦氏與王鴻舉和離。”
得了皇上的旨意,秦家人心滿意足的出了乾清宮,而李靜宜卻被隆武帝給留下來了。
“你啊,怎麼哪兒哪兒都有你?朕記得之前你可不是這種性子的,”殿裡只剩下皇上跟李靜宜,隆武帝看着面前的外甥女兒嗔道。
皇上這是在怪自己?李靜宜有些摸不準隆武帝的心思,忙起身要在他面前跪了,聆聽聖訓。
“朕沒有怪你,好好坐着吧,”難道自己平時對這個外甥女很嚴厲麼?動不動就跪的,“咱們是至親,朕沒有兒女,你便如朕的女兒一般,以後在朕跟前自在一睦,”
隆武帝打量着李靜宜纖細若竹的身姿,“就如你在皇后宮裡一樣,”
這怎麼成?李靜宜抿抿脣,卻不好反駁,“是,”
“擡起頭來,”不論是明嬪程飛瓊,還是清國夫人杜氏,都沒有李靜宜像秦太嬪,“你那個表妹怎麼說也是秦家的女兒,便是看在先頭太嬪娘娘的面兒上,朕也不忍她被人欺負。”
看在外祖母面兒上?難不成皇上做皇子的時候得過外祖母的助益?李靜宜訝然的擡起頭,卻發現隆武帝沒有沿着這個話題繼續下去,“你回去好好開解開解她,若是將來她想再嫁,就叫皇后幫她尋一門好夫婿。”
這怎麼都扯到再嫁上了?自己是不得不嫁,只怕秦茜娘是沒有那樣心思了,但隆武帝的一番美意李靜宜必須領受了,“謝皇上體恤,等佑姐兒再大一些,茜娘願意再尋一位良人,臣女便來宮裡尋娘娘作主。”
“哼,不只是她,你也一樣,你若是看中了哪家兒郎,皇后也會爲你作主的,”隆武帝看到李靜宜展顏,心裡的鬱氣不覺散了許多,“好了,朕不留你了,你回去吧。”
李靜宜回到長長公主府時,發現秦家一大家子都聚在母親的鹹安院裡,錦陽長公主看到女兒回來,向她招手道,“皇上留你可是又說了什麼?”
隆武帝的話說出來便是聖諭了,李靜宜也不隱瞞,將他允諾秦茜娘將來可以再嫁的事說了,不過除了秦大夫人跟蘭氏這些女人們面露喜色外,秦唯丁卻是第一個反對,“咱們又不是養不起茜娘,再嫁像什麼樣子?依我說,等王家事了,咱們只管將茜孃的東西拉回來,以後就叫她安心在家裡住着便是。”
秦唯丁的性子能做到這一步已經很難得了,蘭氏也不跟他正面硬扛,左右這一兩年外孫女還小,女兒是不會有再嫁的心思的,“老爺說的是,先將人接回來,餘下的以後再說。”
只要王家倒了,女兒跟外孫女的安危就可以保證了。
錦陽長公主已經從秦大夫人那裡將所有的事情都瞭解清楚了,此時再也沒有幫王家人說話的心思了,“對,咱們先將茜孃的嫁妝拉回來,叫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咱們秦家不要王家這等狼心狗肺的姻親,然後就等着看王家會有什麼好下場!”
有什麼好下場?秦唯甲看了李靜宜一眼,就憑她最後那幾句話,王家一個“其心可誅”就躲不過,從此這京城裡,便不會再有什麼王文卿這一號人物兒了。
秦茜娘事了,大家懸着的心都落了下來,錦陽長公主命人在廳裡設宴,大家一起用了,秦唯甲帶着子侄們告辭先走一步,秦大夫人則帶着女兒侄女兒們去看秦茜娘。
秦茜娘雖然不能出屋,但蘭氏已經叫身邊的丫鬟將事情的經過告訴她了,知道自己馬上就可以拿到和離文書帶着女兒歸家,秦茜娘喜極而泣,被隨後而來的秦莉娘她們好一通勸慰,才慢慢露了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