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前因後果榮峙不能跟馬應天講,只嘆了口氣道,“你以爲我願意?若不是這次來的是恩義侯雲馳,我也不會走這一步了,”
雲馳的姐姐是貴爲皇后,可也是錦陽長公主的弟媳,雲馳到了珠洲,是一定會見李靜宜的。就算是雲家跟長公主不睦,這皇家的面子雲馳還要顧忌的,而且,這次皇上派了小舅子來,可不是簡單的宣撫,只怕還有對榮家不放心的意思在,這個時候,他怎麼能往雲馳手裡送把柄?
事已至此,再報怨也沒有什麼用處了,馬應天又問,“城裡的事少將軍料理的如何了?可盤問過匯珍閣的人了?”
盤問什麼?能問出什麼來?榮峙覺得馬應天簡直不是多此一舉,“這珠洲就是我們榮家的天下,只要有點兒腦子的,就知道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老馬,現在你只要想辦法救下我妹妹,其他的事你不用管,有我呢!”
原本他還想借李靜宜的肚子一用,現在既然她不想活了,自己送她一程。
別院的夜極爲安靜,李靜宜跟玲心瓏意三個商量好時辰,這樣大家都可以輪流睡上一會兒。
可是李靜宜乍逢大變,哪裡能睡得着,她打開窗子看着外頭一切如常,溫聲叫玲心去睡,自己則倚在窗口想心事。
李靜宜想着想着,眼皮一陣兒發沉,她悚然一驚,掙扎着要站起身來,卻發現兩腿已經開始發軟。
“別費勁兒了,這迷香可是我費了老大勁兒才弄來的,最是厲害不過,那些身負武功的大漢,也扛不住的,”
不知道什麼時候榮峙已經走到門外,他隔窗望着面色蒼白的李靜宜,得意的大笑,“縣主,您懂的還是太少了些!”
李靜宜努力側過頭,看着榻上的玲心瓏意,是她大意了,只防了榮峙在飲食裡下藥,卻沒有想到,還有開着窗子也能將人迷倒的藥物。
“你贏了,是不是很得意?”李靜宜猛掐掌心,讓自己保持清醒,臨江的窗子開着,她得移過去才行。
榮峙見李靜宜掙扎着還想站起來,也不當回事,他先看了榻上昏睡的妹妹的臉,雖然榮嵐的臉已經上過藥了,可是半張臉看起來黑乎乎,也不知道將來會不會留疤,榮峙心頭火起,走過來一腳踢在李靜宜身上,“賤人,若是嵐兒有什麼事,我就劃花了你的臉。”
李靜宜一個弱女子,又剛剛小產過,哪裡禁得住榮峙這一腳,登時被他踢倒在地,“哼,你直接殺了我就行了,劃花我的臉,不嫌麻煩麼?不過榮峙,我死後也會化做厲鬼,叫你跟胡氏償命!”
“厲鬼?哈哈哈哈,我榮家以軍功起家,父親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人血,還怕你厲鬼索命?”榮峙彷彿聽到了極好的笑話。
屋內昏黃的燭光將榮峙原本俊秀的臉照的一片斑駁真如厲鬼一般,李靜宜深吸一口氣,努力往窗邊爬,“你父親手上有多少血那是他的事,你呢?榮毅之,你只怕連雞都沒有殺過吧?”
榮峙雖然是水師大都督的長子,除了瑞和縣主的儀賓外,身上還掛着個四品明威將軍的銜兒,可是李靜宜卻清楚,這人卻是連刀都拿不起來的,平時最愛附庸風雅,收藏古玩字畫。
“沒殺過又怎麼樣?今天我就先拿你開刀,”榮峙被李靜宜揭了老底,並不羞惱,他居高臨下的看着匍匐在地上直不起身上的李靜宜,“如今整個珠洲城都知道,榮家大*奶奶得了失心瘋,今晚,你會在馬大人的別院裡縱火**,你死了,天下便太平了,”
鬧到這一步,榮家想叫自己死李靜宜並不意外,可她死前怎麼也得將心中的疑問弄清楚了,“願賭服輸,我不察被你們母子算計,丟了一命我也認了,只是榮峙,你能叫我做個明白鬼麼?就爲一個懷了孕的胡雪盈?”
若真是心裡只有胡雪盈,榮峙怎麼會這麼輕慢自己的表妹,未婚先孕可是一個女人一生的污點,何況榮家納妾禮辦的還挺隆重,這胡雪盈妾室的標籤一帶掛上了,這輩子都休想再做正妻了。
想死了還在糾結這個?榮峙看着李靜宜嬌美的容顏,想到這個出身高貴,容貌美麗的女子就要香消玉殞,不覺生出一絲憐憫之心,左右她是敗了,做個聰明鬼也算是了了她最後的心事。
榮峙找了把椅子在李靜宜面前坐下,“爲什麼?如果你真的做了鬼,先到長公主府問一問你那個不守婦道的孃親好了,”
“榮峙,不許羞辱我娘!”
“羞辱?哼,你娘能做自取其辱的事情,還怕人說了?”李靜宜在自己面前自恃縣主身份,榮峙看她從容不迫的氣度早就看的厭了,現在見有事能叫她動了意氣,心中大快,嘴裡越發不饒人起來。
李靜宜聽着榮峙口沫翻飛的說着往事,頭腦卻越來越冷靜了。
母親錦陽長公主在二十年前看中了進京獻俘的榮海,意圖勾引於他,而榮海的心裡卻只有髮妻胡氏,便嚴詞拒絕了錦陽長公主,可是這些年錦陽長公主兀自不甘心,時不時的糾纏榮海。
聽着榮峙對母親極盡詆譭之能事,李靜宜一邊兒努力往窗口挪動,臉上卻裝出悲憤難耐的模樣。
李靜宜在京城時一向低調,可她並不是傻子,什麼母親勾引榮海,被榮海拒絕。
二十年前,錦陽長公主雖然只是皇女趙湘,連個公主的封號都沒有,可是皇家女兒若是想搶人夫婿,豈是一個剛剛嶄露頭角的榮海可以拒絕的?
至於什麼這些年母親一直糾纏,李靜宜都要仰天長笑了,她自幼跟着母親生活在長公主府,這榮家自從遷進京城,胡氏隔三岔五的便到長公主府裡走動,而榮海之所以升的這麼快,其中未必沒有母親和外公的助力,可是這些人現在不但恩將仇報,甚至還往她的身上潑髒水,
“現在呢?我聽榮嵐說母親被皇上申斥了?”這纔是他們對自己動手的真正理由吧?